聞梳
第2章
沒想到撞上華安世子,他急急叫住我:「小宜!」
看到我停住,龇著個大牙樂呵呵跑過來:「你也來了,好久不見啊。」
我和華安、清河三人自小一起長大,後來各自婚嫁關系依舊好得不行。
三月前他去江南辦事,剛剛回京。
聊了許久,要走時,他想起什麼,猶豫片刻,低聲道:「朝陽公主前些日子回來了,我方才似乎看見她去尋聞大人了,你注意些別又被她纏上。」
許久未聽見,被我埋在心底的名字,再一次翻湧出來。
心中無端湧起些煩躁,帶上流螢我走過去,正好撞見他們言笑晏晏交談。
樹蔭下,細碎的陽光跳躍在兩人身上,朝陽公主不知道說到些什麼,有些激動地熱淚盈眶,聞疏微微垂眸,微微彎唇聽著,看上去心情極好。
無名的慌張於心頭翻湧,我冷冷喊道:「聞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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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我的聲音,他抬起眼睛笑起來,大步走來。
閉閉眼睛,我冷靜道:「我們回去吧。」
10
一直到回府,我都閉著眼睛假寐,太陽穴隱隱作痛。
就這麼一路無言回到府中,本想休息一會兒,但隻半天,事情就又堆成山,強忍著頭痛,我一件件吩咐叮囑著。
聞疏垂著眉眼,溫聲問道:「今天你遇見華安世子了?聽朝陽說你們自小認識……」
身體多日累積疲倦加上心中憋攢的火氣,我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冷冷道:「你想說什麼?你懷疑我們之間不清白?是,我自小跟華安一起長大,情誼自然跟你是不同的。你若惱,盡可滾出去,左右我們本就感情甚薄,明日我就去向聖上求一道聖旨,成全你和朝陽一對有情人,也省得我壞了一樁神仙姻緣!」
我冷漠地說著戳心的話,太過肆意地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他怔怔無聲看著我,良久,輕聲道:「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微微蜷縮著手指,我知道自己說得太過分了。
直到門關上的聲音傳來,我整個人仿佛瞬間泄下力來。
我不知道我怎麼就說出這麼傷人的話,我分明不是這樣暴躁易遷怒的人。
我實在是太慌張了,我怕,年少時做下的錯事會被徹底拆穿。
畢竟,這樁姻緣,本就是我偷來的。
11
我是京城江家的嫡長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頗富盛名。
父親對我很滿意,因為我是他大大小小所有子女中最出眾,最有價值的一件商品。
在外與其他官員相處時,我是他多出來談判的籌碼。
母親滿意我卻不喜歡我,我對她唯一的價值就是能讓她出門在外得到其他夫人的誇獎羨慕。
我被父親和教導姑姑教育著,時時刻刻端出一份溫柔淑良的模樣。
不論母親再怎麼不親近我,但母女之間或許真的能有心靈感應,她總能一眼看透我。
靠在軟塌上念著佛經,房間裡燻著香,她垂著眼嫌惡看向我,淡淡道:「我最討厭你,我們是同一種人,古板又冷漠,自私又會裝。」
說著將旁邊的點心砸到我頭上,滿臉不耐:「別來我這裡,髒了我的地。」
房中侍奉她的下人都把頭垂得低低的,一片安靜。
我抖掉衣裙上的碎渣,輕聲細語吩咐下人再去小廚房端盤新的來,淺淺勾起唇角,恰到好處地笑道:「母親說的是。」
為了能讓自己在父親那得些關注和在乎,好讓在決定我的事情時能多些耐心和容忍,我整整努力了十幾年,讓自己成為他最有用的商品,而不是像其他兄弟姊妹一樣因為一些蠅頭小利就被輕而易舉的許諾出去。
但就像母親說的,我們都是個善於偽裝的人。
我自然沒有表面看上去的溫順,柔軟的外皮下,是被收起來的一根根刺。
父親隻在乎名和利,在乎我Ŧŭ̀₅未來的丈夫能不能給他造成足夠多的實際的好處。
但我不接受,我後半生的人生,要由我自己來把控。
我要自己來選最合適的獵物。
12
政場的所有官員都不合適,他們大多已成家,剩下的少數也官職過低,太過渺小。
我把目光放在學院中篩選,聞疏是我挑滿整個京城,最合適的人選。
足夠聰慧,品行端正,院中夫子談起他無不大加贊揚。
偏偏是孤身,生活清貧,手頭拮據。
唯一一點不好的,就是他有個一直放在心上的人。
那個在他小時候快要病S時隨手給他施舍點銀兩,他抬頭隻看見一片刺繡精致的衣擺的小女孩。
來到京城,也一心抱著還恩的心思。
這樣的事情當然不能成為阻攔我的原因,調人查過後,發現竟是八年前下江南遊玩的朝陽公主。
朝陽公主性情頑劣,愛好美色,當時不過七八歲,錢袋不小心掉在地上,被圍在她身邊護著她的下人踩到了一腳,當即嫌棄地不行,連帶著裡面的銀兩一起隨手扔給了路邊看上去狼狽地像個乞丐的聞疏。
真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對於備受寵愛的小公主來說,隻要她高興,便是多少個錢袋子都能給她扔著玩。
但對於一個人苦苦支撐,連病都沒錢治的聞疏來說,這就是天大的救命錢,是溺水的人抓住的唯一稻草,是能讓他多年念念不忘的恩情。
但沒關系,我會把這場陰差陽錯的施舍,變得美好夢幻。
然後,佔為己有。
13
派人套上麻袋打了他一頓,又適當地出現,來一出生動的美救英雄,我成功跟他搭上了話。
他性子冷,因著我救過他才對我態度溫和些。
逐漸熟絡些後,一次逛集市,街邊有瘦骨嶙峋的小孩嗚咽著跪在路邊乞討,哭喊道:「各位貴人發發善心,我爺病的厲害,可是根本請不起大夫,他就要S了!發發善心吧大人。」
聞疏微微皺起眉頭,不知想到什麼,就要走過去。
我在他起步前就走過去,將腰間的錢袋解下遞給他,看著他眼眶中蓄滿的淚水,彎起眼睛溫柔安撫道:「別怕,拿去治你爺爺的病吧。」
他怔怔看向我,嘴唇嗫嚅:「太多了……」
我笑道:「剩下的錢就買點好吃的補補身體,就當是我為自己行善積德。」
他哭著給我磕頭,感謝後就急急忙忙往藥店趕去請大夫。
聞疏站在我旁邊良久未言,我看著男孩離去的背影,不經意感慨道:「說起來,年少時,我也曾遇見一位跟他很像的人,瞧這面色憔悴狼狽不堪。匆忙之下隻來得及解下錢袋扔給他,也不知他現今如何了。」
他眼睫毛微微顫動,輕聲道:「方才看著你的錢袋上繡著玉蘭,倒是特別。」
我淺笑道:「我自小喜歡玉蘭,所以錢袋上都繡著不同花樣的玉蘭。年少時喜歡繡滿一整個,還常遭家裡人嘲笑,現在隻繡一朵綴於上頭。」
言盡於此,我主動止住這個話題,談起其他事情。
畢竟,由他自己查出剩下的細枝末節,才更顯真實。
隻可惜,他能看到什麼,取決於我的心意。
14
他順理成章把我當成了幼年的救命恩人。
而我讓父親收下了他當作精心培養的未來黨羽。
我騙他父親愛才,但父親確實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然後就是日常朝夕相處,讓他真的喜歡上我。
我步步為營,是個最為謹慎的陰謀家。
等到他科舉高中,獨得聖上青睞的時候,我本打算再加深一段時間感情,意外來了。
父親晚上回來召我過去,讓我抓緊開始繡嫁衣,開始做婚嫁的準備。
他已和徐大人商量好了好處,很是滿意,將我許諾給了他。
林大人時年五十有三,有五房姨娘,八個外室,情人無數。
那天外面下著大雨,我就在窗邊靜靜坐了一夜。
一夜過去,穿上素淨的衣服,畫上憔悴的妝容,看著鏡中楚楚可憐的自己,嘲諷地垂下眼。
扮了一出苦肉計,我在雨中淚眼盈盈拉住他的袖角求道:「聞大人。」
他把傘傾斜過來,解下身上的披風給我系上,用那雙淡如霜雪的眼睛看我。
周圍雨傾如注,大顆大顆狠狠砸向地面,濺出大片大片水花。
四目相對間,我覺得能聽到彼此的心髒在胸腔中跳動的聲音。
對上他的眼睛,我順勢流了一滴眼淚,紅著眼看他。
「求您,救救我。」
15
我想,那個雨夜,在他答應我的時候,我也曾心動過。
我得承認,他真的是個好人。
哪怕我們的賜婚是我暗示他去向聖上求的,甚至我不確定他有沒有真的喜歡上我,但他始終對我很好。
我不覺得自己的心動難堪,但梗在我心頭的始終有一顆刺。
沒拔掉之前,我不願意把自己的愛意暴露出來。
先愛者輸,而我懦弱不堪。
過了一陣子,朝陽公主遇見了他,對他一見鍾情,反復騷擾。
像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她是最受寵的公主,皇帝睜隻眼閉著眼就當沒看見,實在鬧得過分了,就訓兩句,裝模作樣地軟禁幾天。
我見過他們相處,聞疏剛剛下朝,她就嘰嘰喳喳跟在後頭鬧,有時候走得急要絆倒,就不高興地拉住他的袖子讓他慢點走。
但我什麼都沒說,因為我知道,聞疏足夠有責任心,認定的事情就不會反悔。
意外出現在宮宴那天,朝陽從我身邊走過,笑眼彎彎,湊近我的耳邊輕聲道:「我知道你的秘密。」
因為停頓的過久,走在前頭的聞疏回頭看過來。
朝陽乳燕歸林一般就要撲上去,笑嘻嘻道:「我在和你夫人說悄悄話噢。」
他微微皺眉躲過去,牽起我的手,淡淡道:「公主自重。夫人喜靜,還請公主不要糾纏於她。」
她裝作氣鼓鼓看向他,視線卻在掠過我時帶著一絲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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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回來,我讓下人端上來熱好的菜,嘴角微彎,輕聲細語聊著天,接著話題像玩笑般自然問道:「你真的很在乎年少時的救命之恩哎,當時你告訴我這件事情的時候我驚訝了好久,沒想到能被你記這麼多年。」
他眉眼彎起來:「當然,我來到京城也抱著報恩的心思。」
「畢竟要是沒有你,我都不一定能活到現在。」、
我垂著眼溫柔笑著應和。
睡前,他白日宴會上的酒勁返上來,困得眼皮打戰,含含糊糊說道:「我知你近日因公主不喜,我已向陛下說明,他已答應將公主送至太後那裡禮佛幾月。」
我剛在心中想著事情,一時沒聽清,問道:「什麼?」
轉頭卻瞧見他已睡熟,默默看了良久,嘆口氣。
他被陛下安排去周邊處理一件要事,兩月的時間,我備好了和離書,想好措辭和之後的生活安排,隻等著他回來。
我想我該是平淡地接受的,可坐在窗前,看著府中忙忙碌碌的,已經大多眼熟的下人,看著我精心侍弄過許久,花開花謝許多輪的花花草草,無比茫然。
天大地大,何處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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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領聞疏回來後,我呆在房中捂著臉笑起來,笑命運這般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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