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將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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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柳玉黎有孕後,柳家權勢日盛,柳玉黎的哥哥貪汙受賄,截留賑災銀兩,民怨民憤已如燎原之火無法撲滅。


義軍喊著「清君側,剿妖後」的口號打入皇宮的時候,一路勢如破竹,如入無人之境。


 


對,城防圖是我給的。


 


李瑾年的龍衛和御林軍全部去護衛勤政殿和柳玉黎的鳳儀宮。


 


我的寢宮空蕩蕩沒有一個守衛。


 


不要緊,我有小灰不是嗎?


 


瞎了一隻眼的小灰立起耳朵一臉機警,聳著背守在寢宮門口。


 


忽然一個低沉女聲在門口響起:「貴妃娘娘,暴徒已經S到後宮,皇上讓我來接您去勤政殿躲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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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嗤笑一聲,心道:「李瑾年自己逃命都來不及,哪裡還會想到我。柳玉黎這個法子真拙劣。」


 


我揚聲道:「不必了,我的寢宮Ṱù₆很安全。順便替我回皇後娘娘,讓她躲好,這個時候就不要再動什麼歪心思了。」


 


見我不上當,門外的假宮女惱羞成怒,直接將門踹開,手中寒芒閃爍的匕首在微弱月光下隱約可見。


 


「皇後娘娘讓我告訴你,敢跟她搶男人,這就是下場!」


 


說罷舉起匕首向我撲來。


 


然而小灰如黑色閃電般撲來,利齒咬向刺客的腿部。


 


刺客吃痛,強忍著揮刀刺向小灰。


 


小灰靈活地躲閃,緊接著又一次兇狠地撲咬,這一次咬住了刺客的手腕,匕首「哐當」落地。


 


假宮女驚恐萬分,奮力掙扎,卻無法掙脫。


 


小灰愈發勇猛,一口口咬在刺客身上。


 


鮮血染紅了宮裝,刺客的慘叫在夜空中回蕩,漸漸微弱,最終沒了聲息。


 


我本想趁亂逃出宮,沒想到柳玉黎助了我一臂之力,派來一個身形與我十分相似的刺客。


 


我將自己的華服珠翠盡數給假宮女裝扮上,又將她右手小指切斷,然後一把火燒了自己的寢宮。


 


我看著熊熊烈火在寢宮之中肆虐蔓延,將雕梁畫棟、綾羅綢緞瞬間卷入一片火海。


 


往昔與李瑾年的點點滴滴,那些恩寵與情愛,柔情與淚水,都在這一刻從心間閃過。


 


我緩緩閉上雙眼,李瑾年,ţṻ₎就此別過。往後餘生,你我S生無關。


 


14


 


流民聚成的義軍終究是沒能敵過李瑾年的御林軍,隻兩個時辰就被打散了,S的S,逃的逃。


 


驚魂未定的李瑾年擁著柳玉黎躲在勤政殿的偏廳瑟瑟發抖,聽著侍衛統領稟告損傷情況。


 


李瑾年終於想起了我。


 


「貴妃還在宮裡禁足,去察看!」


 


片刻,前去察看的太監一臉驚恐回稟:「不好了!貴妃娘娘的Ŧű̂₊寢宮被暴徒燒了!」


 


李瑾年猛地一怔,臉上瞬間褪去血色。片刻後,他才回過神來,眼神中滿是震驚與惶惑。


 


他推開柳玉黎,朝著寢宮的方向奔去,腳步踉跄,衣擺凌亂,全然沒了往日的威儀沉穩。


 


看到一片燒得烏黑的殘垣斷壁,李瑾年身子一晃,有些站不穩。


 


李瑾年青筋畢現,大聲吼著:「給朕翻!把林離給我找出來!」


 


很快,那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焦屍被翻出來了。


 


太醫唯唯諾諾上前,稟報李瑾年,那具焦黑的屍體無論從衣著還是身形均與我均無二致,Ṭûⁱ尤其有一隻手缺了一根尾指,更是鐵證。


 


李瑾年愣住。


 


他突然記起我的尾指是斷了的。


 


那是二皇子宮變之時刺S他,我為他擋刀所傷。


 


那時刺客的刀劃傷我的手臂,又砍斷了手指,血流如注。


 


太醫為我包扎,我疼得龇牙咧嘴,卻咬牙忍住沒掉一滴眼淚。


 


李瑾年捧著我的手,眼尾泛紅,問我,「疼不疼?」


 


我吸著氣,卻連連搖頭笑著說,「不疼,不疼。我一點也不疼。」


 


十指連心,豈能不痛。


 


我隻是不想讓他更心疼。


 


他擁著我,說會一生一世對我好。


 


呵,他口中的一生一世還真短。


 


宮人們還在殘垣斷壁中翻找我的蹤跡。


 


李瑾年已頹然滑坐在地上。


 


太醫察看半晌,又呈上一物。


 


那是屍體另一手中緊緊攥著的一個竹刻小人偶。


 


人偶被燒黑了一半,依稀可以看出是個眉眼似月牙般笑容甜甜的女孩。


 


李瑾年認出了那隻醜醜的人偶。


 


那是在山中歲月靜好時,他為我所刻。


 


當時我還嘲笑他刻得難看,一點也不像我。


 


可即便後來他送了我再多的稀世珍寶,這個竹刻人偶我還是一直當作寶貝貼身帶著。


 


因為這是他刻得手上傷痕累累,親手所做送我的第一個禮物。


 


李瑾年將人偶捂在胸前,痛苦閉上眼,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阿離,別鬧了,你出來好不好?」


 


可是沒人應他。


 


他衝上去,伸手想要觸摸那具焦屍。


 


柳玉黎連忙拽住他:「皇上,不要,屍身汙穢······」


 


李瑾年甩開柳玉黎的手。


 


毫無顧忌將焦屍攬入懷中,涕淚橫流,「阿離,阿離······」


 


15


 


在宮外的日子過得很快。


 


在靈山幽林中,我覓得一方安寧天地,種植了很多珍奇異草,開設了一個小醫館。


 


師父回來過。


 


她變得更美,看起來更年輕了。


 


師父攬著懷中俊美的西域少年,掩面而笑,肆無忌憚。


 


西域少年衝我眨眨眼,「美女姐姐,我還有個弟弟,比我還要俊美,不如……」


 


我打斷他,「不用不用……」


 


師父撇撇嘴逗我,「你都嫁過人了,害什麼羞。看不上這個?我還有很多選擇!採陽補陰嘛!」


 


西域少年嬌嗔,假裝吃醋撒嬌地輕捶師父。


 


但在嬉鬧之下,隻有我能看出來,師父的美貌下,實則是日漸衰敗的身體。


 


師父沒能找到她的藥。


 


她隻是無所謂地笑笑,笑容裡有歷經滄桑後的釋然:「從前我滿心滿眼皆是對族群束縛的厭棄,一心想掙脫出去,尋得真正屬於自己的自由。」


 


「於是我不顧一切地出發,足跡遍布江河湖海,山川異域。可我漸漸明白,外界的枷鎖固然可憎,但真正的自由,實則是心的自由。」


 


「無論是鬧市還是深山,隻要內心毫無羈絆,便能自在如風,不為外物所擾,不為俗事所困,所到之處,皆為樂土,所遇之事,皆成風景。」


 


「比起活得久,活得樂然,不是更重要嗎?」


 


師父說得很對。


 


然而這個道理,李瑾年並不明白。


 


可能他也不想明白。


 


16


 


李瑾年掀開門簾進來的時候,我正忙著收拾剛採來的草藥。


 


見堂中人是我,他不由一愣。


 


聰睿如他,瞬間就明白了前因後果。


 


可聰睿如他,當初居然看不清柳玉黎的真實面目。


 


或許不是看不清,隻是不願看。


 


我知道他會來。


 


兩年來,宮裡的太醫處S的處S,逃跑的逃跑。


 


李瑾年尋遍天下名醫無果,早晚會找到這裡。


 


他那張清雋脫塵讓我一見傾心的臉已經蠟黃,說一句形銷骨立也不為過。


 


「你變了······變得很不一樣。」


 


我笑笑,我知道自己不一樣了。


 


再也不為情所困。


 


再也不自怨自艾。


 


再也不在意他。


 


自有一種灑脫自在。


 


斬斷一段孽緣,同樣能讓人獲得新生。


 


李瑾年環顧四周,有些恍惚,感嘆道:「這裡的布置還和從前一樣。」


 


我打斷他:「隻是因為生意太好,我懶得重新布置。」


 


他被我噎住,假裝幹咳了幾聲,沒承想卻真咳出了血。


 


他的病已入骨髓,藥石無醫。


 


李瑾年嘴角染血,目光灼灼地看著我:「阿離,救我一次。」


 


我譏笑,舉起斷了指的那隻手:「我救了你又何止一次?」


 


他想起我豁出命救他的一次又一次,大概是覺得理虧,語氣頓時軟了:「阿離, 再救我一次。」


 


他討好道:「我是真的心裡有你。」


 


我一口茶噴到他身上:「別。」


 


聊得好好的,突然談感情怪惡心的。


 


我擦擦嘴角,「你心裡恐怕隻有你自己吧。」


 


是, 他心裡隻有自己,連柳玉黎都不重要, 隻是過客匆匆。


 


半年前柳玉黎就S了。


 


被李瑾年親手處S。


 


他身體每況愈下,病急亂投醫。


 


有一苗疆巫醫進宮獻了一方:要他的骨肉至親以血為引, 以肉為藥, 配以苗疆仙草,即可藥到病除。


 


方子是真的,是我讓人進獻的。


 


他以為自己終於有救了。


 


但柳玉黎不願讓「他們的」寶貝兒子引血獻肉。


 


李瑾年逼問拷打她的心腹, 才得知柳玉黎當年肚皮遲遲沒有動靜, 為了和我爭寵,私通侍衛才懷了孩子。


 


盛怒之下,他手刃了自己的白月光和那個孩子。


 


我說過,害過我的人,我會一一討回來。


 


但很可惜我沒能親眼看到柳玉黎最後的下場。


 


S在那個說著愛她如命的男人手裡,柳玉黎S前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我的思緒飄得有些遠, 一個低沉的聲音將我拉了回來。


 


眼前的男人滴著茶水的臉很難看:「阿離,你幾時變得如此尖酸刻薄?」


 


我笑笑:「大約是在你從湖中救出柳玉黎, 而我沒了孩子差點被淹S時。」


 


李瑾年臉都綠了,一拍桌案,剛想擺出他的天子威儀。


 


小灰卻已擋在我面前,呲著白森森的牙,喉嚨裡「嗚嗚」發出震懾的低吼聲。


 


看吧,有時人還不如畜生可靠。


 


侍衛們見狀, 紛紛拔出劍護住李瑾年。


 


但他們一抬頭, 看見我身後暗處亮起的一對對陰森綠光。


 


我之所以敢坦然坐在這裡面對李瑾年, 並不是賭他心裡對我尚存情意,我早就知道帝王無情。


 


我更不是相信他有良知品性。


 


多年身居巔峰S伐決斷, 他早就麻木沒了良知。


 


人性考驗不得,何況性命攸關。


 


我隻是信任我背後的狼群。


 


此情此景,李瑾年愣住片刻, 陰鸷的臉變得落寞。


 


「看來在林姑娘處,我是求不到藥了。」


 


我成了林姑娘。


 


不管是「阿黎」, 還是「阿離」,都翻篇了。


 


我微微頷首,目光如水, 輕聲道:「慢走,不送。」


 


李瑾年的後背有些僵, 不自覺地佝偻了。


 


他沒再說話,也沒回頭,被侍衛簇擁著離開了我的醫館。


 


也徹底離開了我的生命。


 


17


 


在那之後, 我再也沒見過李瑾年。


 


他徹底不理朝政, 皇室式微, 時局愈加混亂,群雄割據徵戰不斷。


 


終於有一日,一個自立為王的莽夫帶著大軍打進皇宮, 改朝換代。


 


李瑾年也S在了那天。


 


孤零零的,身邊沒有一個人。


 


嗯,活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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