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的七天日記
第2章
我對上他的目光,憋了許久才說:「以後莫要等了。」
注定要分開的人,就不應該再做無謂的等待。
他像是被這句話刺痛了,許久才小聲地說:「要等的。」
那夜星光點點,繁星映在他眼中,像是為我綻放的煙花。
我一直記得,他說:「我總是等著你的,就算再晚,你也要回來。」
已經全部忘記的人,也會等著我嗎?
可已經S去的人,怎麼回到人間?
直直等到天光微亮,沈宥齊捏碎了自己手中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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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散了一地。
有人上前問儀式還辦不辦,被沈宥齊一巴掌釘在牆上,看起來傷得很重。
從這天開始,沈宥齊開始對所有人發脾氣。
廚房送來桂花糕,他大發雷霆,讓廚子滾出魔宮再不錄用。
桂花糕,是沈宥齊難得喜好的東西。
剛撿回沈宥齊那幾年,他不怎麼講話,也不怎麼愛笑,眼神冰冷得像是能把人凍住。
我想了個招數,開始锲而不舍地試探他的喜好。
這小孩太挑,我花了很多心思,才在他拿到桂花糕的時候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一抹笑容。
從那天起,我泡在廚房多日,跟多位人間的廚師請教,終於做出了口味一絕的桂花糕。
做成那日,我端到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說:「徒兒,這是師傅嘔心瀝血之作,包你滿意!」
他擺弄著手中的風箏許久才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然後拾起桌上的桂花糕,對我露出了第一個笑。
像是春日暖陽,晃得我眼暈。
那是跟此時完全不同的季節,也是跟眼前完全不同的人。
那是為了桂花糕就能笑出聲的沈宥齊,不是如今這S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魔界下屬忠心耿耿,一招不行再來一招,上前說尋了一批美色歌姬,問要不要給他解悶,被他下了狠手打了出去。
隨行的僕人見著他心情不好,提議要不要去小路上走走。
沈宥齊的臉色更加難堪,「你說去哪兒?」
那小魔哆哆嗦嗦地說:「去……去路上……」
「啊!」一聲慘叫之後,那小魔就沒了氣息。
整個魔宮的人都知道了,魔君聽不得「路」字,見不得女人,吃不得桂花糕。
更要命的,他再也不能等一秒鍾。
如果誰跟魔君約了議事卻遲到了,那是要掉腦袋的。
有小宮女湊在一起小聲議論,說是那妖女帶出來的徒弟搶走了他們的魔後,這才惹得魔君不快。
我:?
白卿禮不是被打吐血了嗎?哪裡來的力氣搶走魔後啊?還有誰是妖女啊你們還是魔呢瞧不起誰!
夜深了,我光明正大地穿進沈宥齊的寢殿,想看看我剩下的好徒兒們都在哪裡。
壞消息:沒找到人。
好消息:地上沒血,應該沒S。
沈宥齊正在發呆,我上前去,就看見與我九分相似的面容。
「師傅……」
我站在原地動彈不得,閉上眼睛不想看他,耳旁的聲音卻泯滅不得。
他捂著胸口說:「我……有一點想你。」
這是我S後的第三天,沈宥齊說他想我。
我的胸口隱隱作痛,像是傷口在腐爛。
我想,我實在是很痛,才會連靈魂都拉扯。
4
沈宥齊發瘋了整整兩天,不誇張地說我覺得魔界被他S了一半。
他不像是來做魔君的,倒像是神族派來的臥底。
我S後的第五天,有人低眉順眼地走進了大殿。
「魔君因何動怒?」
沈宥齊看了這人好一會兒才勾了勾嘴角,「大祭司覺得我因何動怒?」
我定定地看了大祭司許久,雙手無意識地握緊,身體裡某處早已失去的血液開始翻湧。
我把這統稱為:憎恨。
是S也痛恨的人。
沈宥齊接著問:「我讓你安排的人呢?」
大祭司垂眸不語,沈宥齊像是沒了耐心,再次開口的時候明顯帶著點怒火。
他說:「人呢!」
「魔君!此女跟魔君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是整個魔界之敵,魔君怎還執迷不悟!」大祭司跪在地上,字字珠璣,像是十分為沈宥齊考慮。
「是嗎?可她教養我多年,我問你,她在哪兒?」
大祭司的臉上浮起一抹笑意,他憐憫地看著沈宥齊,卻用嘲笑的語氣說:「魔君,她S了啊!」
「你S了她,你不記得了嗎?」
沈宥齊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飛身下來掐住了他的脖子,眼神狠厲地問:「你再說一遍?」
大祭司被他SS箍住,臉色漲得通紅,眼神中卻還帶著快意。
「她……她S了上任魔君魔後!是你的仇人啊!」
沈宥齊SS掐著他的脖子,咬牙切齒地說:「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讓你把她帶出來,讓你找人換她!」
大祭司呼吸漸漸薄弱,沈宥齊卻還是沒有松手的意思。
「你說,你沒換她,是嗎?」他像是剛剛明白這話的意思,小聲地問。
我站在旁邊看著他,像是又看見了那天站在庭院裡問我為何晚歸的人。
「魔君,魔君饒命啊!」烏泱泱的人齊齊湧進大殿。
「大祭司多年來一心為著魔界,他隻是想要找到魔君,想要為上任魔君復仇!」
「大祭司忠心耿耿啊魔君。」
「還請魔君開恩啊!」
他們七嘴八舌,說大祭司是魔界的功臣。
沈宥齊都好像沒聽到,他隻是無意識地松開手,無意識地向外走。
他神色如常,隻是腳步踉跄。
我突然想知道他在想什麼。
是開心,還是傷心呢?
應該是傷心吧,因為他在流淚。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沈宥齊沒S掉任何一個人,他隻是回了自己的寢宮,挪動扶手,打開了一間密室。
我伸長脖子去看,果然看見了我的兩個好徒弟。
白卿禮這兩天好像好了一點,已經能下地了。
沈宥齊像是透過他們看著什麼人,許久才虛弱地問:「師傅……在哪兒呢?」
顏沐瞬間紅了眼眶,像是想要說什麼卻被白卿禮拉住了。
「你既已都忘了,那從前以後,樁樁件件,都不必再想起來了。」
他胸前的傷口還沒好,隻能扶著顏沐往外走。
路過沈宥齊的時候他說:「師傅已S,我和顏沐會回到人界,我們……永遠也別再見了。」
「你們……會回到哪裡呢?」我聽見沈宥齊的聲音,像是虛弱到了極點。
「祁巒山。」白卿禮這樣說。
他們走出去很遠沈宥齊都站在原地沒動,像是一尊雕像。
不知道過了多久,嬌小的姑娘快跑著過來,將一張紙條塞進沈宥齊的手中。
顏沐眼眶還紅著,聲音卻堅定。
她說:「師兄,去看看師傅,她一定在等你。」
「她一直……等著你的。」
在我S後的第五天,我拼拼湊湊,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比如沈宥齊可能真的以為我S了他全家,他真的恨我,但是他並不想S了我。
比如他以為他安排好了一切所以一句話都沒有對我說就對我刀劍相向。
比如沈宥齊一直打傷白卿禮,卻不想置他於S地。
比如沈宥齊的大婚,隻是他的自欺欺人。
還有……沈宥齊什麼都沒有想起來。
我想,我們人人籌謀,人人不得意。
真是笑話。
5
我有些傷心,但鬼是流不出眼淚的,我隻好坐在墳頭上吹冷風,想這樣逼出些許淚意。
顏沐那張紙條上能寫些什麼我看都不想看。
無非是跟他說我的墳在萬魔窟進門右手邊第三個,沒辦法,誰讓我沒碑呢。
可憐扒拉的。
我估摸著今天沈宥齊就會來看看我,沒想到先等來了白卿禮。
他跟顏沐雙雙跪在我的墳前,許是冷風吹的,兩個人都在流眼淚。
「師傅,我們要走了,以後……就不能常來看你了。」
顏沐一言不發,隻一個勁兒地給我燒著黃紙錢。
真是我的好徒弟啊,我很開心。
「師傅……」白卿禮哽咽著開口。
我坐在墳頭上應他,「哎。」
「師傅……」白卿禮哽咽著說:「你能看見我嗎?」
我能。
我真的能,這句話我說了很多年,很多遍,看起來白卿禮沒信過,是我做得不好。
師兄弟總是會有比武切磋,沈宥齊總是借著比試打傷白卿禮。
我總是委婉地勸白卿禮緩一緩。
他卻總是問我:「師傅,你能看見我嗎?看見我……哪怕進步一點點嗎?」
「卿禮」,現在我終於坐在他身邊,認認真真地看著他微紅的眼睛說:「師傅都看見了。」
看見你又進步很多,看見你一如既往的努力,看見你……為了我不停地拼命。
我說卿禮啊,聽師傅一句勸,往後的行俠仗義路途之上,還會有許多危險,咱別再送S了行嗎?
我說卿禮啊,要是打不過,咱們就跑吧,為了保命,不丟人。
我說卿禮啊,你真的很棒,是為師非常……非常得意的徒弟。
我真的,很開心。
能在這裡,遇見你們。
顏沐總是愛哭的,她總是流眼淚。
為著自己技藝不精哭,為著白卿禮又被沈宥齊打敗了哭,為著我哭,好像是哭得最慘的。
她小聲說:「師傅啊,別擔心,你的秘密,我都守好了。」
我說好好好,那就好。
我心疼地看著小姑娘,真心地說謝謝她。
他們待了許久,才相互攙扶著站起身來走遠了。
我想這樣也好,我不傷心的。
心卻鈍鈍地開始痛。
我還是在墳前坐著,晚風蕭瑟,吹得我東倒西歪。
哦,是我墳前的草東倒西歪。
6
定睛一看,嘿,有人坐在上面呢!
是我的頭號沒良心徒弟。
沈宥齊看上去是喝了酒,整個人醉醺醺的,酒氣都衝著我面門來了。
我還沒來得及吐槽他,就看見他整個人趴下去……
開始徒手挖墳!
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綱常倫理!
沒有人頭七都沒過就被掘墳的!
這行徑放在整個魔界,也是非常炸裂的。
我氣得跺腳,在他耳邊叨叨:「你這麼缺德是會S全家的!」
隨即我反應過來,沈宥齊是沒有家人的。
沈宥齊……從很久之前開始,就隻有我。
我還沒來得及撤回我對自己的詛咒,就聽見一聲暴喝。
「沈宥齊!別碰師傅的墳!」
剛剛才離開的白卿禮飛身而來,抽出劍柄就向著沈宥齊發難。
「砰!」皮肉砸在地上發出一聲鈍響,我看著白卿禮捂著胸口倒在地上,有些慌亂地想為他擦去嘴角的鮮血。
不是剛剛才叮囑過你,打不過就跑嘛!
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
可我碰不到他,一如昨日。
我是一個已經S去的人了,我一天更比一天意識到這個事實。
沈宥齊慢悠悠地從我的墳前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
他像是失去靈魂的傀儡,歪了歪腦袋問白卿禮,「你說,鹿呦在這裡嗎?」
鹿呦,是我的名字。
白卿禮咬牙切齒地盯著他,「沈宥齊!你休要對師傅不敬!」
天邊炸起響雷,照亮了我灰撲撲的墳墓。
胸前的傷口開始猛地痛起來,刺骨的痛意逼得我彎下了腰,仰頭望向沈宥齊,像是又回到了大殿上,被他冰冷地注視著。
「鹿呦,你S我全家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今日?」
他的聲音還在耳旁回響,像是刀劍一般傳進我的耳朵。
我剛想爭辯,冰冷的箭就刺進了我的身體,巨大的痛楚淹沒了我,讓我幾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就如此時此刻,我們近在咫尺,我依舊覺得疼痛。
身體好像啟動了防御機制,隻要靠近這個人,就會感到痛苦。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想要離痛苦源遠一點,下一秒就震驚得瞪大了雙眼。
「沈宥齊!!」白卿禮暴怒的聲音傳進耳朵的同時,沈宥齊大手一揮……
掀開了我的墳。
墳墓裡孤零零地躺著我殘缺的四肢,那張我引以為傲的臉已經開始腐爛。
身上又開始痛,這次不隻是心口。
仿佛身上每一個被野獸撕咬過的傷口都陣陣發痛,我被尖利的牙齒撕碎又重組。
變成站在這裡的靈魂。
沒有肉體,隻有疼痛。
「轟隆隆」的雷聲響個不停,閃電照亮每個人的面容。
白卿禮隱藏不住地憎恨,匆匆趕來的顏沐止不住的震驚……和沈宥齊的怔愣。
好像時間在這一刻靜止,每個人都失去了面對真相的能力。
我不合時宜地想,很久以前,我們還住在山上的時候,他們三個人要是一起做錯了事,被我撞破,也是這副樣子。
有人悔恨、有人流淚、有人發呆。
我想,我們還是有過好回憶的。
這就夠了。
顏沐最先反應過來,拋下還在吐血的白卿禮,跪在我墳前,徒勞地用手捧起土撒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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