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愛意

和沈晏清分手的一個月後，我在朋友的聚會上看到他。

 

他懷裡正摟著他的初戀，看到我來還輕蔑地瞥了我一眼。

 

有好事的人見了我，眼底帶著惡意詢問道：「陳恩初，你年紀都這麼大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呀？」

 

我笑著回應：「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這個月月底。」

 

沈晏清在旁邊冷嗤一聲：「陳恩初你惡不惡心？我什麼時候答應要跟你結婚了？」

 

話落，周圍人都抱著看好戲的目光看著我。

 

我淡淡一笑：「誰說是跟你結婚了？」

 

他反應了一瞬，卻突然發了火，手裡的酒杯被砸得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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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劃過他初戀的臉，留下一道淺淺紅痕，他也沒管，看著我冷笑：

 

「陳恩初，老子問你，誰他媽同意讓你跟別人結婚了？你別忘了我還沒答應要分手！」

 

1

 

和沈晏清單方面分手的那天，下了一場大雨。

 

我和他在車上大吵了一架。

 

僵持之下，白枝薇突然打來電話。

 

沈晏清接通電話時還瞥了我一眼，軟著聲音問她怎麼了。

 

和剛剛同我吵架時，完全不一樣的語氣。

 

白枝薇嗓音悶悶的，帶著點鼻音，像是感冒了。

 

「晚上下雨好冷啊，家裡就隻有我一個人。晏清，我是不是生病了？」

 

「笨！我不在，你就是這麼照顧自己的？等我十分鍾，我馬上就來陪你。」沈晏清有些擔憂，聲音溫柔地哄著。

 

白枝薇聽了在手機那頭咯咯笑著：「這樣不好吧？嫂子會不會吃醋？」

 

「你管她幹嘛？她心機深重，你在她面前別總是這麼善良。」

 

……

 

電話掛斷後，他立馬又變成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陳恩初，你最近有些太無理取鬧了，我不想再跟你浪費時間了，我還要去找薇薇沒空管你，你自己打車吧。」

 

八年。

 

我和沈晏清分分合合八年了。

 

每次吵架幾乎都是因為白枝薇。

 

就連剛剛也是因為他瞞著我把我給他做的養胃粥給了白枝薇。

 

那是我在他喝醉了酒之後，特意為他做的養胃粥。

 

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雨，忍著心裡的情緒，轉過頭來耐著性子詢問：「沈晏清，外面的雨太大了，你就不能先送我回去嗎？」

 

他沒說話，摁下了全車解鎖。

 

我又繼續道：「這裡離家有些遠，現在這麼大的雨也不好打車……」

 

「你自己不能想辦法嗎？這他媽關我什麼事？」

 

他打斷了我的話，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的手緊緊握著車門把手。

 

沈晏清，我就這麼讓你討厭嗎？

 

我最終沒有將這句話問出口。

 

因為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

 

我迅速打開車門，走進雨幕中。

 

生怕再晚幾秒，就會被他看到我泛紅的眼眶。

 

剛走出幾步，他又用喇叭朝我滴了兩聲。

 

我轉過身。

 

下一秒，他摁下車窗朝我扔了把傘。

 

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我的頭。

 

這是一把壞了的傘，傘裡露出來的鐵絲劃破了我的額頭。

 

血珠混著雨水，順著我的臉頰滑落。

 

我的手重重地垂在兩邊。

 

沉默了一瞬，我平靜地開口：「沈晏清，我們分手吧。」

 

他嗤笑了一聲，隨後升起車窗玻璃。

 

「別犯病」。

 

他篤定我離不開他。

 

2

 

南方的冬天可真冷啊。

 

哪怕我穿得再多，冷氣也還是鑽進骨縫。

 

冷得我生疼。

 

我撿起沈晏清丟出來的傘。

 

本來就壞的傘，又被他一丟，現在已經整個散架了。

 

我隻能把它扔進垃圾桶。

 

雨越下越大了。

 

原本為了保暖而穿的羽絨服，現在已經被灌滿了雨水，重重地壓在我身上。

 

雨水混著冷氣鑽進心髒，刺得我鼻尖酸疼。

 

我已經分不清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又或是血水。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稍微能避雨的公交站臺。

 

我顫抖著身子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雨水很快模糊了屏幕。

 

我扯出衣服最裡面一截稍微比較幹的袖子擦拭了一下屏幕上的雨水。

 

屏幕被我不經意劃進了朋友圈，朋友圈的第一條動態，就這樣清晰地印入我的眼底。

 

那是白枝薇發的一張照片。

 

照片裡她親昵地貼著沈晏清的臉，並配文：

 

【每次生病，都是你陪在我身邊照顧我～】

 

時間顯示一分鍾前。

 

去白枝薇家需要二十分鍾，下這麼大的雨他居然真的用十分鍾就趕到了。

 

我苦笑了一瞬，想到之前我痛經痛到嘔吐的時候。

 

我給他打電話，讓他送我去醫院。

 

他卻告訴我：「我沒空，你知不知道我很忙？這麼點事還要找我，你自己不能打車去嗎？也不知道你到底在矯情什麼。」

 

於是，我就忍著疼自己打車去了醫院。

 

那天的室外氣溫有三十七度，可我的心裡卻覺得一片冰冷。

 

去醫院的路上經過了一家甜品店。

 

我看到沈晏清和白枝薇坐在裡面，白枝薇用手指沾了一點奶油抹在沈晏清臉上。

 

沈晏清也沒惱，眼神寵溺地看向她，不知道在說什麼。

 

我隔著車窗失神地看著。

 

沈晏清，原來你說的沒空是指這個啊。

 

……

 

雨水落進我的後頸，冷得我打了個哆嗦。

 

思緒回籠，我看著屏幕上的照片默默點了個贊。

 

【哇塞诶，我男朋友跟你真般配！】

 

下一秒白枝薇的語音跳了出來。

 

【嫂子，你別誤會，晏清隻是想照顧照顧生病的我而已。】

 

她輕笑著解釋，語氣裡帶著若有若無的得意。

 

我惡心得反胃。

 

【是嗎？他還真貼心啊。】

 

發完這句話後，我迅速把她拉黑刪除了。

 

過了一會兒沈晏清發來消息：

 

【我隻當薇薇是我的妹妹，你別多想。】

 

【薇薇本來就生著病，你還這樣刺激她，你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任性？她現在很傷心，你趕緊給她道個歉！】

 

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要和沈晏清分手，可看到這些話心裡還是會隱隱作痛。

 

我顫抖著手打字，眼前卻一片模糊。

 

【沈晏清，以後不會了。】

 

【不會什麼？】

 

不會再任性了。

 

我沒回復，將他也一並拉黑刪除。

 

3

 

回到家後我洗了個熱水澡，隨後開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和沈晏清在一起八年，最後收拾出來的東西出乎意料的少，一個小行李箱正好能裝下。

 

剩下的一些是沈晏清送我的禮物，我全部低價掛在了二手軟件裡。

 

和他有關的東西，我都不想要了。

 

我訂了最近的高鐵，三天後去往寧城。

 

就剩下三天了。

 

三天之後我就能離開 A 市，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和沈晏清認識十五年，我也喜歡了他十五年。

 

從小，我父母便長期在 A 市工作，我一直是和外婆一起生活的。

 

初二那年暑假，因為好奇在七月半那天晚上跑到朋友家聽他講鬼故事，最後卻害怕得不敢回家。

 

那天沈晏清也在，他奶奶正好住在我家對面。

 

那個朋友沒辦法隻能拜託沈晏清送我回去。

 

他皺著眉頭說了一句麻煩，卻還是牽著我的手帶我回了家。

 

他是 A 市人，隻是暑假的時候來他奶奶家裡小住了一段時間。

 

高二那年，我家的生意有了起色。

 

我媽給我辦了轉學手續，轉到了 A 市的一所私立高中。

 

我在那兒又遇到了沈晏清。

 

我性格內向，剛轉來的時候沒有什麼朋友。

 

被一些惡劣的同學欺負時，是沈晏清給我撐腰。

 

之後他經常帶著我混入他的社交圈，這才慢慢有了朋友。

 

有人打趣問他：「你什麼時候多了個跟屁蟲。」

 

他會皺著眉頭反駁道：「跟個蛋的蟲，再讓我聽到你詆毀我妹妹，信不信我抽你？」

 

我隱藏著自己的心思，不敢逾矩半分。

 

生怕和他連朋友都做不了。

 

後來高考畢業，他和白枝薇在一起了。

 

我心灰意冷，填報了隔壁省的大學。

 

我以為我和他不會再有聯系，直到大四那年和朋友的聚會上看到了他。

 

他沒有和我們一起玩遊戲，隻是坐在角落默默地喝酒，眼眸幽暗深沉。

 

我也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時不時地瞟著他。

 

下一刻，他突然站起身坐到我旁邊。

 

他喝酒容易上臉，幾杯下肚後，臉上早已變得緋紅。

 

「陳恩初，你喜歡我吧？」

 

我被他問懵了，腦子還沒轉過來。

 

他見我沒反應又繼續道：「那我們在一起吧。」

 

猝不及防被一直心心念念的人表白，我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沒有察覺到周圍人異樣的眼光。

 

直到很久之後我才知道，當時白枝薇一聲不吭出國留學甩了沈晏清，他一時氣不過想找個人氣她。

 

那場聚會的人都知道，隻有我傻乎乎的以為他喜歡上了我。

 

我就這樣和沈晏清糾纏了八年。

 

這八年，搞得自己狼狽不堪。

 

他其實早就知道我喜歡他了吧，可是他卻一直裝作不知道。

 

如果我能主動離開，他也會很高興吧？

 

4

 

估計是淋了雨的緣故，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的腦袋整個都昏昏沉沉的。

 

我摸了摸滾燙的額頭，大概是發燒了。

 

我下樓找溫度計，卻看到白枝薇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捂著嘴調笑。

 

「晏清，你真的舍得把這條項鏈送給我嗎？這可是你當初送給嫂子的定情信物，嫂子見了不會生氣吧？」

 

沈晏清抬眼看了我一眼，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她生什麼氣啊，她昨天惹你傷心了，這是她該賠給你的。」

 

白枝薇裝作一副才看到我的樣子，嬌聲道：

 

「嫂子也在啊，真是不好意思來打擾你們了。」

 

「哦對了，嫂子做的養胃粥味道真不錯，可以告訴我做法嗎？」

 

沈晏清心虛地看了我一眼，在觸及我冰冷的眼神時，他又變得不耐煩起來。

 

「隻是養胃粥的做法而已，陳恩初你別這麼小氣。」

 

我渾身難受懶得搭理他們，從藥箱裡找出溫度計和退燒藥轉身又上樓回了房間。

 

三十八度七。

 

果然是發燒了。

 

這時，門口傳來動靜。

 

是沈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