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為陷

陸瑾辰原本伸向我的手，終究還是轉向了她。

 

將她摟入懷中。

 

江欣含淚望著他。

 

「我的傷……好像裂開了，阿辰……我的手會不會廢掉啊？」

 

「不會的，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陸瑾辰一把將她從地上抱起，朝包間門口走去。

 

從我身側經過時。

 

他腳步微微一頓，垂眸看著趴在地上大口喘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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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有懷疑，也有遲疑。

 

但最終也沒有多看我一眼，大步離去。

 

包間內一片寂靜。

 

唯有我大口喘息的聲音。

 

見我哆嗦著摸出手機求助。

 

人群開始熱鬧。

 

冷漠的議論此起彼伏。

 

「陸瑾辰都走了，這女人演給誰看啊？」

 

「演了這麼多年，演習慣了唄。」

 

「說真的，我還挺羨慕她的，早知當年我也去陸家別苑上演一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嘴的舔狗，說不定現在成為陸太太的就是我了。」

 

「得了吧，這種卑微的日子，隻有卑賤出身的女孩才過得下去。」

 

「好想看看她能卑微到什麼地步……」

 

「……」

 

意識漸漸模糊。

 

最後淌在我耳邊的，仍是女人們惡意的嘲諷。

 

我終於相信。

 

不被人看好的婚姻，是不可能美滿的。

 

15

 

我又做了那個夢。

 

被所有人拋棄的夢。

 

隻不過這些我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因為找不到棲息地而茫然四顧。

 

心冷了。

 

也就不會再想著依賴別人了。

 

沒有誰的人生。

 

是必須要兩個人才能過下去的。

 

半夢半醒間。

 

隱約聽到陸瑾辰冷冽中帶著焦灼的聲音。

 

「月月到底怎麼樣了？為何這麼久還沒醒？」

 

「陸總放心，陸太太已經算是從鬼門關裡闖回來了，很快就會醒的。」

 

「別騙我。」

 

「沒有騙你。」

 

醫生討好地說。

 

醫生走後。

 

陸瑾辰輕輕握住我的手掌，將我的手指挪到他長出胡渣的下巴處輕輕摩蹭。

 

「月月，你趕緊醒來吧，別嚇我了……」

 

那語氣。

 

親昵得仿佛我是他今生唯一的，不可失去的愛人。

 

如果不是江欣。

 

我可能又被騙了。

 

我幽幽地睜開雙眼。

 

他欣喜不已，將我的手握得更緊了。

 

欣喜過後便是悔恨。

 

「老婆，你終於醒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逼你跟江欣道歉的，我是怕你不道歉，江欣會去起訴你。」

 

「我也沒想到你的芒果過敏會這麼嚴重，我不該讓你吃那蛋糕的。」

 

我苦澀地笑了。

 

他不是不知道。

 

隻是江欣的喜怒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真相自在人心。

 

我懶得與他爭辯，也不想聽他那些口是心非的狡辯。

 

在他喋喋不休的道歉下。

 

我隻是平靜地說了句。

 

「老公，我也想要一個生日宴，可以嗎？」

 

陸瑾辰怔了一怔，忙不迭點頭。

 

「當然可以，老婆，你想要多大的生日宴都可以。」

 

「不用很大，但我想在別苑辦。」

 

「為什麼想在別苑？」

 

他親了親我的手指。

 

「老婆，其實我們可以選一個更好的場地，什麼私人酒莊、私人海島都行。」

 

「可我隻想在別苑。」

 

我迎視著他關切的目光。

 

「老公，別苑是我們愛情開花結果的地方，對我有著非凡的意義。」

 

陸瑾辰不說話了。

 

他垂下眼眸。

 

掩飾著眼底的那一抹心虛。

 

片刻，他才抬起頭。

 

「好，那咱們就在別苑過。」

 

「謝謝。」

 

既然別苑是我們確定戀愛關系的地方。

 

自然也該成為我們分別的地方。

 

就當是一次。

 

正式的道別吧。

 

16

 

別苑不大。

 

地理位置也不怎麼好。

 

所以當初才會成為陸家「拋棄」陸瑾辰這個廢物的地方。

 

可就這麼一個沒有任何優勢的地方。

 

卻也能被江欣盯上。

 

這裡什麼都沒變。

 

處處充滿著回憶。

 

處處都能看到我跟陸瑾辰在一起努力成長、一起相愛的痕跡。

 

可臥室的牆上。

 

我和陸瑾辰的婚紗照卻不知何時被換成一副校園油畫。

 

畫中那兩抹被夕陽拉遠的背影。

 

一看就是陸瑾辰和江欣。

 

見我面無表情地看著畫。

 

陸瑾辰有些心虛地解釋。

 

「老婆，我打算把婚紗照搬回婚房去掛，這裡就用油畫裝飾一下了。」

 

我安靜地點了點頭。

 

轉身時。

 

看到臥室中央的大床上，凌亂地扔著一條被撕破的黑色絲襪。

 

絲襪很眼熟。

 

前天江欣給我發的雙人豔照，身上穿的正是它。

 

看來別苑已經髒了。

 

我心中最後的一席聖地。

 

也隨著陸瑾辰的變心而消失了。

 

突然覺得有點惡心。

 

卻又吐不出來。

 

陸瑾辰似乎也看見了黑絲。

 

神色一凝。

 

拉著我轉了個身道：「老婆，賓客都到得差不多了，我們下去吧。」

 

不想多留一秒。

 

我和他一起朝臥室門口走去。

 

17

 

樓下已經開始熱鬧。

 

推杯換盞間。

 

我一眼就看到人群中央的江欣。

 

她這次沒有再穿那條紅裙子，卻是一如既往的光芒萬丈。

 

或許因為陸瑾辰初戀的身份，又或許是除了我，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真正的陸太太。

 

她無論走到哪。

 

都是眾星捧月一般的存在。

 

陸瑾辰看著人群中談笑風聲的白月光。

 

環在我腰上的胳膊不自覺地緊了緊，俯身在我耳邊解釋。

 

「老婆，江欣因為蛋糕的事情一直覺得挺內疚的，所以今天特地過來參加你的生日宴。」

 

他的聲音很低。

 

但足夠江欣聽見。

 

江欣朝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陸太太，蛋糕的事情很抱歉咯。」

 

沒有多少誠意。

 

倒像是示威。

 

眾目之下，我回了她一抹冷淡的微笑。

 

「沒關系。」

 

陸瑾辰似乎並不想讓我跟江欣接觸。

 

帶著我在朋友們面前寒暄一圈，便「貼心」地將我送到臨時布置的休息室。

 

美其名曰怕我累著了。

 

等到吹蠟燭的時候再叫我下去。

 

我早已沒了吹蠟燭的興致。

 

打算從後門離開。

 

卻意外聽見泳池邊傳來陸瑾辰惱火的聲音。

 

「……你到底想幹什麼？就不想讓我好過是吧？」

 

我扭頭看過去。

 

看到陸瑾辰將江欣抵在牆角，大掌掐著她的脖子，側臉冷如冰霜。

 

可江欣卻並不怕他。

 

蔥尖兒般的手指輕輕挑上他的唇瓣，淺笑盈盈。

 

「陸瑾辰，都什麼年代了，你還想著大房二房一起養呢？」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紙是包不住火的，蘇挽月遲早會發現她手中的結婚證是假的。」

 

「所以你是故意跑來別苑，故意留下那些痕跡的？」

 

「我是太愛你了。」

 

男人一張帥臉陰鬱下來。

 

「江欣，如果你要這麼玩的話，那我們……」

 

「阿辰。」

 

江欣將手指抵在他的唇上，小臉一委。

 

「我知道蘇挽月幫過你，你也很想補償她，但你這麼做不是在補償她，而是在傷害她啊。」

 

「你要是真想補償她，就給她一筆錢讓她離開江城吧，我相信她會明白強扭的瓜不甜，也會同意離開的。」

 

陸瑾辰神情一冷。

 

「我不會讓月月離開我的。」

 

「我警告你，今天是月月的生日，我不允許你搗亂，更不允許你傷害她。」

 

男人咬牙甩開她，轉身入了屋子。

 

樹影搖曳。

 

江欣忽地笑了起來。

 

她用指尖挽了一下頰邊的長發，揚高音量。

 

「蘇小姐，你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比不上你。」

 

我邁步朝她走近。

 

她側過頭來看著我，嘲諷直達眼底。

 

「蘇小姐，我不明白你留在他身邊的意義是什麼，他即不娶你，也不愛你，最近連睡你都少了吧？」

 

「如果我是你，早就識趣地離開了。」

 

「不，你不會。」

 

我冷笑著回視她。

 

「江小姐明知道他已經有女朋友有情況下，還專程從國外跑回來糾纏他，分明就比我更不識趣。」

 

「蘇小姐，假結婚證，以及這些日子來他與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還不足以證明他對我的感情嗎？」

 

「如果不夠的話……」

 

她朝我邁近幾步，泛著陰狠的目光掃過一旁的泳池。

 

「咱倆賭個大的，敢不敢？」

 

18

 

我順著她的目光朝池子看去。

 

波光粼粼的池水，足有兩米深。

 

而我不會遊泳。

 

「不敢。」

 

也賭不起。

 

因為我知道自己會輸。

 

因為陸瑾辰從未給過我贏的底氣。

 

「可是你不賭，又怎會對陸瑾辰徹底S心呢？」

 

在我轉身準備離開時。

 

江欣狠狠地拽了我一把。

 

撲通一聲。

 

我倆一起落入水中。

 

冰冷的池水迅速漫過我的全身，我恐懼地尖叫起來。

 

「求命——」

 

江欣在離我兩米遠的水裡撲騰。

 

嘴裡也在喊著救命。

 

我感覺喉嚨開始嗆水，呼吸也變得困難，身體更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去。

 

岸邊有人群圍上來。

 

我看到陸瑾辰從人群中擠入，一邊脫掉外套一邊朝池子裡扎。

 

盡管我早已不再愛他。

 

可困境面前。

 

我還是本能地對他生出一絲期待，期待他能救我上去。

 

隻是這一次。

 

我的一顆心徹底被淹S了。

 

他沒有一絲猶豫地朝江欣遊過去，有力的雙臂緊緊抱住她，情急地將她帶往池邊。

 

而我則在水波翻湧間。

 

被人用一個大網兜兒狼狽地抄上岸。

 

我渾身冰冷地趴在岸邊，大口大口地往外咳著水。

 

另一邊。

 

陸瑾辰摟著江欣情急道：「欣欣，你怎麼樣？」

 

一身水的江欣「艱難」地睜開雙眼，朝他虛弱一笑。

 

「阿辰，你忘了嗎？我會遊泳的啊。」

 

她說完又朝我望過來。

 

她微微挑起的眼眸，分明在說：看，我又贏了，每一次都是我贏……

 

是啊。

 

她又贏了。

 

陸瑾辰明知道她會遊泳，還是第一時間選擇救她。

 

周圍一片S靜。

 

我甚至能看到大伙同情的目光。

 

「蘇小姐，你還好吧？需要給你叫個救護車嗎？」

 

終於，人群中有人問。

 

也是這一句。

 

讓陸瑾辰意識到還有我這個妻子的存在，俊眉微蹙，起身朝我走來。

 

「月月，你又在搞什麼鬼？」

 

那語氣。

 

分明在懷疑我故意推人。

 

「阿辰，這水好冷，我……我喘不過氣來了……」

 

江欣楚楚可憐地拽著他的衣角，一張小臉憋得通紅地大口喘氣。

 

陸瑾辰像每回一樣。

 

撇下我。

 

將她穩穩抱起，朝車子走去。

 

從我身側經過時。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朝一旁的工作人員吩咐。

 

「趕緊帶陸太太回房換身衣服。」

 

19

 

「等一下。」

 

我朝著他的背影道。

 

隨即緩了好一陣，才從湿淋淋的地上爬起。

 

被陸瑾辰抱在懷中的江欣看著我。

 

挑釁的笑容在眼底放大。

 

我揚起手掌。

 

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啊——」

 

她捂著小臉，愕然地瞪著我。

 

在場的人也跟著愣了。

 

趕在大家反應過來之前，我抬腳一把將她踹入泳池。

 

撲通一聲。

 

陸瑾辰和她雙雙落入池中。

 

「救命——」

 

江欣在水裡撲騰尖叫。

 

陸瑾辰一手抱著她浮出水面，一手摸去臉上的池水，臉色陰鬱得嚇人。

 

「蘇挽月，你瘋了嗎？」

 

我邁近一步。

 

俯視著他一字一句道：「陸瑾辰，看清楚了嗎？這才是故意搞事。」

 

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我轉身，拖著湿淋淋的身體朝別苑門口走去。

 

身後隱約傳來賓客的議論聲。

 

無差別都是對我的羞辱。

 

可我不在乎。

 

一點都不在乎了。

 

20

 

不想再多看一這個隻剩冷情的別苑一眼。

 

我直接回了婚房。

 

洗了個熱水澡。

 

換了套幹淨的衣服。

 

擦拭掉婚房內所有與我相關的痕跡，又將事先準備好的文件袋放在床頭桌上。

 

我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外面陽光正好。

 

照在身上，給人一種重獲新生的溫暖。

 

我給陸夫人發了條信息，告訴她我已經按計劃離開了。

 

陸夫人似乎很高興。

 

迫不及待地將電話打了過來。

 

「蘇挽月，你最好永遠別回來。」

 

「不會回來了。」

 

這裡沒有我的親人，也沒有我的朋友，我找不到回來的意義。

 

唯一讓我放不下的。

 

便是孤兒院。

 

我平靜地添了一句。

 

「陸夫人，請轉告陸瑾辰，但凡他還有一點良知，就別再拿孤兒院說事。」

 

「放心，他往後沒這個機會了。」

 

我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

 

但不重要。

 

掛上電話。

 

我將手機關機，並將電話卡抽出來扔進一旁的垃圾箱。

 

從今往後。

 

我的世界將不再有陸瑾辰這個人。

 

21

 

陸瑾辰第一次覺得。

 

江欣哭哭啼啼的樣子有點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