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宜

「沒關系的，媽。」

 

我撒嬌地抱住她，衣櫃上的鏡子裡模糊映出我的樣子，嘴角笑著，眼裡一片晶瑩溫潤。

 

世事沒有早知道。

 

大學時的商懷安，我沒法拒絕，也無法不對他動心。

 

年少時的愛情，又有什麼錯呢？

 

當時遵從本心去愛，我愛得起。

 

現在，也輸得起。

 

沒有誰能規避人生中所有的風險，我應該對自己寬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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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等我回到海城，商懷安已經康復出院。

 

夏暖替我從食堂打了飯過來，見我仍埋首在文件中，不禁唏噓。

 

「要不是我知道你這段時間跑了七八個城市，還以為你是故意拖著不想見學長呢。」

 

我把積攢的各種票據交給她填報銷單。

 

然後才淡淡一笑：「就算在海城，我也不會去的。」

 

蝸居出租屋的幾年，看著整日頹廢沉迷遊戲的商懷安，我不是沒提過分手，自然沒少吃他的苦肉計。

 

不管他這次生病的原因是什麼，對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我不會讓自己再度陷入這種毫無結果的拉扯中。

 

夏暖嘆了口氣，笑著轉移了話題：「你真行啊，現在連我都被抽調過來當你助手了，下次升職又不遠了吧。」

 

我沒有否認。

 

這段時間，我和林總磨合得不錯，他確實有提到開新公司的打算。

 

集團總部雖穩定，但晉升資源有限，新公司背靠大山，有更多往上爬的機會。

 

下班時分，我收到商懷安久違的短信。

 

他把我從黑名單裡拉了出來：「一起吃個飯，我們需要談談。」

 

我盯著他發來的地址。

 

「或者，我去你公司找你？」他又回了一條。

 

夏暖見我愣神，探頭看了過來，想到商懷安對公司的人動過手。

 

激動道：「我靠！他倒還威脅上你了，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來找你。」我回了信息。

 

五年的感情要結束，確實是要見面說清楚的。

 

換我，也不喜歡斷崖式分手。

 

我剛才隻是奇怪，約著吃飯，為什麼要選擇在他公司呢。

 

11

 

我和夏暖到達時，被眼前的場景驚住。

 

從出電梯門開始，紅地毯一直鋪設到他公司門口，紅毯兩邊擺滿了花籃，鮮豔欲滴。

 

大病初愈的商懷安一身藏青色西裝站在紅毯盡頭淺笑著候我。

 

「呯呯呯。」

 

禮炮炸了幾聲響後，絲帶亮片我眼前飄飄灑灑。

 

商懷安緩緩在我面前單膝跪地。

 

手裡的紅色絲絨盒子在我面前打開，一顆閃亮的鑽戒闖入我的眼中。

 

我蹙眉。

 

他所謂的談談，就是求婚？

 

趙一鳴在旁，吹著口哨，拍著掌。

 

「商大哥已經籌備很久了，晚晚姐，你就答應他吧。」唐悅抱著禮炮，笑意中帶著些勉強說道。

 

陸女士更是在我腦海裡尖叫起來，恨不得按著我的頭說答應。

 

【我就說商懷安愛你！陸晚宜，你還猶豫什麼！】

 

【這可是未來的商太太啊！在既定的未來面前，你現在的冷靜理智一文不值！機會送到你手裡了，你可別再犯糊塗！】

 

商懷安將我的手指攥得很緊。

 

「是我不對，我不應該要求你辭職放下前途來幫我。」

 

他深吸了口氣：「晚宜，我知道我還不夠好，但我知道你不會介意。」

 

「哎呀，你們一結婚彼此就都能放心了，什麼男領導，什麼投資人的，都不重要了。」

 

「以後你升職加薪，懷安也能好好創業，一舉兩得對吧，不，不對，是一舉三得，以後我也能省點心了。哈哈哈。」

 

趙一鳴笑得前仰後合。

 

夏暖上前用力踢了他一腳：「你他媽陰陽怪氣誰呢。」

 

我沒理會他拙劣的演技，在冰冷的戒指接觸我手指的那一瞬，我用力一甩。

 

啪的一聲，盒子被我打飛了出去。

 

「不，我介意。」

 

周遭瞬間安靜下來，商懷安一寸一寸白了臉色。

 

他抓起地上的戒指，將我拉進了他的辦公室。

 

「陸晚宜！不就是因為季檸薇還有你那個破工作嗎？你介意的我都讓了，你能不能別鬧了！」

 

「商懷安，你看不出來嗎，我隻想解脫，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

 

他眼底泛紅：「我知道！所以我真的改了，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你相信我！」

 

我眼中的冰霜和冷漠並未因此軟化。

 

商懷安矮下身將我抱住，哀聲懇求：「你等等我，我保證，一定不會很久的——」

 

「商懷安，我等不起。」

 

【你現在對他狠心，就是對將來的自己狠心！】陸女士哽咽地喊。

 

沒人知道過去的五年我到底經歷了什麼。

 

所以誰也沒有資格讓我繼續再去熬下一個五年！

 

我給過我們機會的，可在我能把握住的未來裡，我看不到希望。

 

那麼再遠的未來，對我來說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商懷安仍是不信的，畢竟最難最苦的時候，我都未曾想過丟下他。

 

他又一次試圖把戒指套到我手指上：「所以，我們先結婚！其它的事以後——」

 

「夠了！聽我說！」

 

我強行把他按在椅子坐下，冷冷地看著他。

 

12

 

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現自己在千萬甚至億級項目的談判桌上才有的壓迫感。

 

這兩年，在他陷入無盡頹廢落魄時，我早已飛速成長，隻待一個升職蛻化的機遇。

 

現在，他也遇到了季檸薇這個伯樂。

 

我們已經沒有後退的資格了。

 

季檸薇不可能允許她的錢投給一個已婚的商懷安。

 

失去了季檸薇，也就等同於失去了她背後的人脈資源。

 

我盡量用客觀事實跟他分析。

 

商懷安卻捏緊拳頭：「那這公司我不辦了，大不了我去找個班上，以後總會有機會的！」

 

「可你的犧牲，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我不會讓你再成為我事業上的絆腳石的。」

 

「我說了我會改！」他無奈低吼出聲。

 

「你失去這次機遇，以後我們的差距隻會越來越大，到時你心裡會平衡嗎？懷安，有些南牆我們不是非要去撞才能S心的。」

 

他定定地看著我，捏著我雙肩的手更用力了些。

 

「我就是知道，所以我才決定和一鳴創業，我對我們的項目很有信心。」

 

「接下來我很忙，怕顧及不到你，過來幫我，晚宜，你在林世堯身邊我不放心。」

 

我搖頭：「你明知道，我的專業和能力，在你這個初創公司裡，一文不值。」

 

季檸薇也不會讓我搶她的風頭。

 

「到時我辭職一事無成，而你在她的幫助下發展得越來越好，你是想我也變成陰溝裡的老鼠，嫉妒得面目全非，成為你的拖累嗎！？」

 

商懷安蹙眉，要說些什麼。

 

我搖頭，手指抵住他的唇：「別否認我的猜測，畢竟這樣的角色，你已經做過了。」

 

短路的筆記本，摻頭孢的牛奶，還有臨時關閉的鬧鍾，不都是他曾幹出的好事嗎？

 

那時我也不相信，向來光風霽月的他能和這些行為扯上關系。

 

「我和季檸薇不是——」他試圖解釋。

 

「其實你明白的，現在各奔前程才是我們的最優選。」我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

 

從始至終，我都冷靜理智得如同一個局外人。

 

我厭倦了那種毫無結果隻能發泄情緒的爭吵。

 

「陸晚宜，你他媽的一直高高在上地審判誰呢！」

 

他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褪去了求和的面孔，雙目變得冰冷血紅。

 

在我沒反應過來時，突然雙手掐住我的脖子將我壓倒在沙發上。

 

「幾句話就判了我S刑，我他媽的到底做錯了什麼！」

 

「從頭到尾，我隻是不想失去你而已！」

 

我吃痛掙扎，用力掰著他的手：「這不是審判，是人性。」

 

「我們沒必要去考驗人性，以後，你一定會感謝我的。」

 

他看了我半晌，從喉間深處擠出一絲諷笑：「狗屁！無非是你覺得我比不上林世堯罷了。」

 

「還想讓我感謝你？別搞笑了，陸晚宜！」

 

「既然做了婊子就別想立牌坊，滾吧！」他倏地起身。

 

我看向他，張了張唇，卻發現喉嚨沙啞得發不出一點聲音。

 

「滾！」

 

他厲聲喝，閉了閉眼背過身去。

 

似乎從這一刻開始，再看我一眼都厭倦。

 

我艱難從沙發上爬起來，最後看了滾落在角落裡那枚戒指一眼。

 

起身拉開門。

 

「晚晚姐，你們談好了嗎？可以吃飯啦。」唐悅站在門口笑盈盈地看著我。

 

步出走廊就看到另一個辦公室已經擺了一桌豐盛的菜餚，趙一鳴和夏暖正在等候。

 

趙一鳴朝我點點頭。

 

然後熱情地對唐悅招手：「悅悅你坐這，今天辛苦了，我饞得一直咽口水，哈哈。」

 

我看了唐悅一眼，原來這桌菜是她的手筆。

 

夏暖見到我一駭，我眼神示意她走。

 

沒想到，在出公司大門時碰到季檸薇。

 

趙一鳴在身後解釋：「求婚失敗了，這桌菜不能浪費啊，我就打電話把檸薇喊來了。」

 

季檸薇嗔笑著看了他一眼，嫋嫋婷婷與我錯身而過。

 

公司大門在我們身後關上，裡面很快傳來幾人碰杯談笑聲。

 

「去買個絲巾擋擋吧，明天還有會議呢。」電梯裡，夏暖看著我的脖子。

 

我點點頭。

 

她義憤填膺：「你瞅瞅那趙一鳴和季檸薇，兩人沆瀣一氣。」

 

「你要真辭職過來，估計就和那個唐悅一樣，被他們捏扁搓揉，當牛作馬伺候他們仨！晦氣！」

 

她還在念叨著商懷安再如何也不該對我動手。

 

我難受地閉上眼。

 

脖子上的傷倒是其次。

 

陸女士大約知道我們分手的事已經無法挽回。

 

在我和商懷安爭執時，情緒反抗就特別強烈，現在更是瘋得不成樣子。

 

我頂著快要爆炸的腦袋，不得不強撐起精神，與她再好好談談。

 

不能讓她一直躁動來影響我了。

 

13

 

【回到過去改變自己的決定，是我的執念，所以我才能與你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