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宜

和窮小子分手那天，有道聲音擠入我的腦海，她自稱是未來的「我」。

 

【不能分！他五年後就成功了，你以後可是千億總裁夫人！】

 

【你現在吃的苦，都是值得的！】

 

千億總裁夫人？

 

天真。

 

窮小子的成功路上，從來多的是腳踏石和犧牲品。

 

所以，就算落得目光短淺，愛慕虛榮的名聲。

 

我也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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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商懷安隻是時運不濟，你看看那些白手起家的名人，誰沒有一段黎明前的黑暗。】

 

【你知不知道，商懷安未來多麼輝煌耀眼！絕對是你望塵莫及，高攀不起的。】

 

【回去！你趕緊去挽回，蠢貨！】

 

中年女人在我腦中歇斯底裡地叫喊。

 

好像隻要我不離開，未來盡在我手。

 

可她不知道，窮小子面對來自富商千金遞出的橄欖枝，已心生動搖。

 

「懷安，檸薇想給咱們投錢，300 萬啟動資金，怎麼說？」

 

「那我做下項目書——」

 

「哈哈，沒必要吧，誰不知道她看中的是你的人。」合伙人調侃道。

 

沉默幾秒後，陡然，我聽到了商懷安一聲輕笑：「胡鬧。」

 

七分熟稔，三分縱容。

 

合伙人樂了，讓他給個準話。

 

「那咱們隻能努力，希望能對得起她的抬舉了。」

 

「行，下周六她有個生日趴，我替你應下？」

 

「隨意。」

 

一門之隔的我，指尖一片冰涼。

 

震驚傷心過後，又釋然。

 

窮小子，豈能拒絕機遇和暴富的誘惑。

 

那天，我把精心準備的午飯倒進了垃圾桶。

 

這種隔餐過時的東西，很快就入不了他的眼了。

 

2

 

初秋的風吹在臉上，有些蕭瑟。

 

不久前，商懷安卸載了遊戲，賣掉了帳號，意志消沉的他終於決定不再躺平。

 

他說，他不想讓我再陪他吃苦了，他要為我們的未來拼一把。

 

可他懂得憐惜我時，也知道了要討好季檸薇。

 

這怎麼不算另一種成長呢。

 

陸女士在我腦海中言之鑿鑿。

 

【商懷安後來每次接受採訪，最遺憾最痛恨的，就是在自己落魄時，沒能留住你。】

 

【他真的很愛你，未來千億總裁夫人非你莫屬！】

 

我從沒懷疑過商懷安的才華和能力，我知道他不會平庸一生。

 

可真心也能瞬息萬變，未來更是變幻莫測。

 

要我把下一個 5 年，投資給一個將來可能會有良心的商懷安。

 

我不賭。

 

所以，我決定及時止損，為自己打算。

 

就算這時離開他，會落得一個目光短淺、愛慕虛榮的名聲。

 

我也不 care 了！

 

3

 

晚上，我們仍像以往那樣坐在一起吃飯。

 

商懷安給我盛了一碗湯，遞給我，漫不經心的口氣問：「下周六你有什麼安排？」

 

我看著他毫不心虛的臉：「哦，我要加班。」

 

不會影響他參加季檸薇的生日宴。

 

他一愣，目光略帶審度：「加班？你還沒說你要辭職嗎？」

 

他決定創業那天就提出讓我辭職去幫他。

 

「項目快結束了，不好換人。」我垂眸，模稜兩可地道。

 

騙他的。

 

我當然不會辭職。

 

並且公司已經找我談過話，這幾天就會有新的人事任命下來。

 

這也是我為什麼沒有馬上與他說分手的原因。

 

我不想在此時橫生枝節。

 

商懷安一直很不喜我的工作要加班應酬喝酒。

 

他曾以給我倒水為由，讓我筆記本短路，丟失策劃案。

 

應酬前，騙我喝下過摻了頭孢的牛奶，得罪了大客戶。

 

甚至在招標會的早上，關掉了我的鬧鍾，差點讓我遲到闖下大禍。

 

還曾與順路送我回家的上司有過肢體衝突——

 

陸女士卻在我腦海中為他鳴不平。

 

【商懷安隻是沒安全感，他害怕你升職後會嫌棄他。】

 

【放頭孢，也是因為他太愛你了，心疼你喝酒傷身。】

 

【好好好，就算他拖你後腿了，可他知錯了啊，現在不正在為了趕上你而努力嗎！】

 

【陸晚宜，你給我聽好了，當一輩子碌碌無為的社畜，還是總裁夫人，就在你現在一念之間！】

 

陸女士是未來那個功成名就的商懷安的夢女，一切行為都能幫他自洽。

 

可他未來再成功，也不能掩蓋他現在就是一個糟糕的人。

 

糟糕到，我必須舍棄掉他保全自己。

 

我屏蔽了聒噪的陸女士。

 

商懷安對我如此態度模糊，有些不悅，幾次欲言又止。

 

在我洗碗時，他從身後摟住我的腰：「晚宜，現在我很需要你。」

 

我嗯了一聲。

 

他吻了吻我的耳後，聲音低沉繾綣：「我一定會成功的，你相信我。」

 

這次，我回頭朝他一笑：「嗯，我信。」

 

笑得真心實意。

 

過去他意興闌珊，消沉失意的每一天，我比他還感到可惜。

 

也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成功。

 

隻是似乎是冥冥中我有種直覺。

 

他那個璀璨的未來裡大概率不會有我。

 

商懷安聞言，松了口氣，抱緊了我。

 

4

 

我要和商懷安分手的事，隻告訴了閨蜜夏暖。

 

當時我們在集團的食堂吃飯，她朝我翻了個白眼。

 

「你少來了，之前最苦最難的時候，你都沒放棄他，現在學長肯振作了，你卻要分？」

 

「怎麼，你還真吃苦吃上癮了。」

 

夏暖在大學時就是商懷安的頭號迷妹。

 

商懷安並非寂寂無名，高考時便是榕市理科狀元。

 

大一時在計算機領域展現出異常的天賦和能力。

 

加之他桀骜帥氣，一度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那時的他，對生活抱以熱情，腦海中總有千奇百怪，又野心勃勃的想法。

 

並且願意為之付諸行動。

 

縱然他後來幾度創業失敗，又找不到讓自己滿意的工作，幹脆龜縮在出租房，沉迷遊戲，頹廢潦倒。

 

仍不乏有人跟我說，讓我別放棄他。

 

他絕對是一支潛力股，因為他身上有著成功人士的諸多特質。

 

這時分開，代表過去 5 年陪他吃的苦，全白吃了。

 

夏暖不覺得我會如此愚蠢。

 

我不以為意笑了笑：「他現在缺伯樂，缺資源，要人脈，要機遇。而我，給不起。」

 

隻要我不嫌棄他窮，不介意吃苦，我們就能簡單相依相偎的階段，已經過去了。

 

「等他權衡利弊後犧牲我，不如現在體面分開。」

 

夏暖瞪大眼：「學長有能力，他也不是那種人。」

 

「大學時季檸薇對他S纏爛打，不也沒拆散你們嗎——」

 

見我表情怪異，眉梢微挑，她話在舌頭打了個轉：「不會是學長變心了？」

 

「那倒沒有。」不過，也不遠就是了。

 

夏暖松了口氣：「那你就是提前判他S刑啊，不公平，也太狠心了。」

 

「我是看著你們一路走過來的，學長最大的夢想，就是成功那日娶你。」

 

我想起商懷安那聲輕笑，語調微冷：「今日我狠心，總好過他將來狠心對我。」

 

「笑笑，我已經 27 歲了，留給我的機會已經不多了。」

 

再陪他熬 5 年，我沒有事業，年華不再，他若狠起心來，我還剩什麼？

 

我不會讓自己陷入被動的。

 

夏暖抓了抓頭發：「可是你現在離開學長，他一定會大受打擊的，他才剛邁出一步——」

 

「不，他以後會感激我的。」我打斷道。

 

「你簡直冷靜理智到讓人害怕了。」夏暖不可思議，像是第一天才認識我。

 

我眸光沉了沉，人總不會突然這麼冷靜理智的。

 

其實很多事都有預兆。

 

5

 

夏暖和陸女士都認為商懷安愛我。

 

可我了解的商懷安，從來就不是就不是什麼戀愛腦。

 

他有才華，有能力，洞察力強，知道身邊每個人存在的價值。

 

所以，他身邊從不缺擁趸。

 

如夏暖，如他的合伙人，如季檸薇，如我父母。

 

甚至我們房東那個可愛的女兒。

 

聽說他要創業，那個小姑娘馬上騰出了自己的房子給他做工作室。

 

還說要辭職做他的助理陪他打江山。

 

我還記得，去年冬天。

 

我得了肺炎，前公司發不出工資，房東在微信催我繳下一季度的租金，還威脅說要喊人把我們趕出去。

 

我又急又驚，咳得幾乎背過氣去。

 

商懷安摸摸我的頭，讓我好好休息，他會想辦法。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麼。

 

但我多次在樓下看到，他倚著牆叼著煙，逗得那女孩笑得打跌。

 

後來熟了，小姑娘經常到家裡來做客，甜甜喚我晚晚姐，然後他們一起打遊戲。

 

自此，商懷安的電腦桌、茶杯、煙灰缸永遠是幹淨的。

 

房東也再沒催過我房租。

 

我倒不是說商懷安非要靠女人不可，隻是他未來的路上，絕對不會缺少了女人。

 

那樣復雜多維的愛情，光是想想都讓人意興闌珊。

 

陸女士還在在我腦中絮絮叨叨說，商懷安不會對我狠心的，他就不是那種心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