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家印記

我頂著八顆痣被同學嘲笑，我奶卻罵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紋的這些位置可都是旺家興財的！你個賠錢貨別不識好歹！」

 

我弟冷笑：「那你一把年紀咋不把命紋長點！」

 

後來我爸談不攏生意時，奶奶拽著我又要帶我去紋痣。

 

「哭哭哭，把你爸福氣都哭沒了！」

 

我媽怒了，拿起她的毛線針衝向奶奶：「你個臭不要臉的老逼登，這麼能狗叫我給你扎個夠！」

 

1

 

別的家長總讓自己的孩子不要在外面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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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不同，爸媽總教導我打要還手，罵要還口，不要怕別人欺負，受了委屈更要狠狠地反擊回去。

 

他們給足我底氣，可我每次都讓他們失望了。

 

這次新學期開學也是如此。

 

別的小孩開開心心地等著交新朋友，我雖是提前給自己打了氣，但心裡面還是很擔心即將而來的新嘲笑聲。

 

因為在之前，同學們隻要看到我的臉，就會笑話我臉上怎麼長了那麼多惡心人的痣。

 

笑完還當著我的面惡趣味地數起來。

 

從眉毛、眼尾、太陽穴，還有兩邊的臉上，再到鼻翼、下巴這些位置，他們數完足足八顆。

 

而我每次能做的，就是把頭埋進手窩裡，不去看他們那副充滿惡意的嘴臉。

 

媽媽送我進去前，再次教了我怎麼讓那些嘴臭的小孩閉嘴。

 

我以為我也可以的。

 

哪知新同桌是我之前同班過的，我隻記得他被叫小霸王，平時很愛欺負同學。

 

見到是我，他瞬間一臉嫌惡地喊著：「我不要和痣婆做同桌！」

 

班裡因為他給我取的新外號，立馬爆出一陣哄笑。

 

我連藏都沒來得及藏，眼淚就唰地掉了下來。

 

小霸王立馬手舞足蹈，誇張地大叫：「醜人作怪啦！嚇S人啦！」

 

這一刻，我隻想往遠了逃，更不想再上學了，完全將爸媽對我的那些教誨拋之腦後。

 

回家的路上，弟弟看我喪著張臉，立馬猜到我又受了委屈。

 

他嚷嚷著要給我報仇：「姐，是不是新同學欺負你了！我去給你報仇！」

 

我剛壓下的情緒立馬崩了，告訴媽媽她們，那些人是怎麼笑了我一天。

 

弟弟氣得對著空氣直抡拳頭，媽媽也不怪我沒反抗，隻是擰緊眉頭，說著要帶我去學校理論。

 

彼時家門口突然閃出一道身影到我們面前，是奶奶。

 

她的眼睛立馬定在了弟弟身上，笑眯眯地挪著步子上前，伸手就要抱弟弟：「哎喲，我的寶貝孫，奶可想S你了。」

 

弟弟卻是一閃，迅速閃到媽媽身後，一臉敵意地看著奶奶。

 

媽媽更是如此。

 

奶奶卻沒看見似的，將眼神定到了我這個軟柿子上，語氣責怪不滿：「我給你紋的這些位置可都是旺家興財的！還有，能養你這個賠錢貨就不錯了，你還要你弟給你出頭！」

 

那對聳拉的黑眼袋，加上布滿紅血絲的瞳孔直視著我，油然升起的恐懼感讓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腦袋也跟著垂了下去。

 

奶奶討厭我，讓我自卑的這八顆痣，也是她賞給我的。

 

我出生那天，奶奶就一臉嫌棄，S活不肯從護士手裡接過我。

 

甚至在病房裡直接責怪起媽媽，生了個賠錢貨給我爸。

 

不用媽媽出手，爸爸聽到這話直接呵斥奶奶，讓她不喜歡可以回老家，別在我媽面前晃，堵她的氣。

 

奶奶在爸爸面前又焉得跟什麼似的，保證不會再氣媽媽了。

 

結果趁媽媽睡著之際，她又偷偷將我抱了出去。

 

等媽媽再看到我時，我的小臉上，已經被那幾顆痣佔了一大半，喉嚨更是沙啞得已經哭不出聲。

 

奶奶卻還在媽媽面前沾沾自喜，說我給全家帶來了福氣：「這樣就不是賠錢貨了，紋的這些位置可都是旺家興財的！」

 

媽媽瘋了，直衝進廚房拿刀，邊哭著邊要剁了奶奶：「茵茵這麼小！你有沒有想過，她受不住會S的！」

 

奶奶呲著牙罵媽媽不知好歹，卻被爸爸直接轟出了門：「回老二那去！不準再來我家！滾！」

 

爸爸還不停和媽媽道歉，讓她不要衝動，不能讓我這麼小就沒了媽媽。

 

可沒想到時隔多年，奶奶還敢踩上門。

 

甚至當著媽媽的面，又誇起當年她的傑作：「看，我這福氣給你點上了，你這就給我生了個孫子不是。」

 

沒等媽媽發作，弟弟先喊了出來：「那你一把年紀咋不把命紋長點！」

 

2

 

媽媽雖然也討厭奶奶，但也沒馬上趕奶奶走。

 

她去陽臺給爸爸打了個電話。

 

而奶奶並沒有因為弟弟的話感到一點難堪。

 

在媽媽進了陽臺後，她立馬上前，對著弟弟討好地笑著：「小祖宗呀，你奶我一把年紀，紋出去會給人笑話的。」

 

我心口頓時像堵上口氣般難受起來，原來她也知道這樣會被人笑話。

 

小時候，鄰居小孩一看見我出門，就像看了瘟神一樣立馬拔腿就跑，都嫌我醜不願意和我玩。

 

還有叔叔阿姨，嘴上雖誇著我乖巧聽話，但時不時會唉聲嘆出一句，這孩子毀了。

 

每當聽到這，我會一個人躲起來偷偷抹眼淚。

 

後來我還是被媽媽找到了。

 

我哭著問他們，奶奶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爸爸閉嘴不說話，眼裡盡是對我的愧疚。

 

媽媽直接就罵起奶奶，天生就是壞心腸！

 

弟弟呢，隻是心疼地摟過我，告訴我他會永遠保護我。

 

可我還是沒他們想象中的堅強，甚至越來越不想出門和人接觸。

 

媽媽見我這樣，心疼地哄我，說我臉上那些痣都是可以洗掉去掉的。

 

我信媽媽，也一直幻想著等把它們弄掉，我就能變成正常人。

 

那些嘲笑我的聲音也會隨之消失。

 

可現實總是殘酷的，醫生看了我臉後，也無法保證能百分百清除幹淨，甚至留疤的可能性很大。

 

媽媽不敢立馬下決定，而我已經提前想象到同學之後數我臉上八個小坑的嘴臉，實在沒有勇氣。

 

我的希望一下又沒了。

 

現在，奶奶又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出來，讓我再也繃不住地哭了出來。

 

奶奶見狀立馬不悅地皺起眉，衝我吼道：「這臭脾氣誰給你慣的！哭什麼哭！再哭我給你扔外面哭個夠再進來！」

 

說著伸出手就要來拽我，那張牙舞爪的動作像極了童話故事裡的惡毒老巫婆。

 

我嚇得一下止住了聲，怔在原地。

 

下一秒，一道身影迅速閃出，擋在了我面前。

 

隻見弟弟張開雙手護著我，邊朝奶奶怒吼著：「你走開！不要碰我姐！」

 

我看著弟弟，他小小的身體充滿了力量，從來沒有嫌棄我這個姐姐丟他的臉，反而在我一次又一次受到別人的欺負時，給我出頭。

 

比起弟弟，我好像太沒用了。

 

連奶奶勸說弟弟不要管我時，我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甚至還想用手把自己的臉擋起來。

 

「哎呀乖孫，做姐姐的要會保護弟弟才是，奶是為了你好，這才教她，吃了咱們家的大米還不懂得感恩那可不行。」

 

聽到動靜從陽臺進來的媽媽，正好聽到奶奶這句話，再也壓不住滿腔的怒火，一個抬手衝手裡還沒掛斷的手機暴吼。

 

「給你五分鍾給我滾回來，不然你就給你媽收屍！」

 

這一聲吼，讓奶奶稍愣了下，隨即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起胸口開始哭慘。

 

「我真是命苦啊，老二不管我，現在老二媳婦也欺負我，誰來可憐可憐我這個老婆子啊！」

 

唱夠戲的奶奶收住了聲，朝媽媽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她以為爸爸肯定會管她，哪知下一秒，手機裡傳來爸爸冷漠的聲音。

 

「老婆，廠裡的訂單出了點問題，我就不回來了。然後廚房最裡的那把刀是我剛磨好的，你用的時候讓孩子躲遠點。」

 

電話掛斷瞬間，奶奶的兩條老寒腿突然抖了兩抖。

 

3

 

奶奶走後，我的聰明弟弟一臉得意地叉起小腰，讓我回學校就這樣回擊同學。

 

而我隻想著奶奶走了，總算能松口氣，其他的什麼也想不了。

 

媽媽見我不說話，心疼地將我摟進懷裡，喉嚨帶出的聲音微微發哽：「我們苒苒一開始不是這個樣子的，都是媽媽不好。」

 

我知道媽媽是在後悔她給了奶奶第二次傷害我的機會。

 

三歲前，爸爸媽媽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我，也總是擔心等我找個大點，會因為臉上的痣感到自卑。

 

所以他們編織了一個童話故事，說我臉上那些印記是天使留下的，能護我平安喜樂。

 

我接受之餘還樂在其中，即便別人看我的眼神充滿異樣，我也隻當他們是羨慕。

 

可後來一切都變了。

 

媽媽在醫院生下弟弟的那天，四歲的我第一次見到了奶奶。

 

她和今天一樣，看到嬰兒床的弟弟就咧著張嘴笑。

 

弟弟被她嚇得哇哇哭得很大聲，媽媽從廁所出來，不顧身上的痛，三兩步上前將我拉在身後，還擋在嬰兒床前將弟弟和奶奶之間給隔斷開。

 

奶奶不滿於媽媽不讓她看弟弟，更把弟弟看到她時大哭吵鬧的事都怪在我身上。

 

她趁媽媽拉起圍簾給弟弟喂奶時，將我哄了出去：「你媽生完弟弟累，別吵著她休息，奶帶你出去逛一逛再回來。」

 

爸爸媽媽以前從沒和我提起過奶奶，我也認為奶奶肯定和動畫裡的奶奶一樣慈祥。

 

哪知說好帶我去玩，她卻帶我去了一間髒髒舊舊的小店，裡面沒有零食，也沒有玩具。

 

隻有一位老阿姨手裡拿著一根很尖很長的針刺，往人阿姨眉頭上扎來扎去。

 

我嚇得想跑，奶奶卻拽起我的衣領子，惡狠狠地指著我鼻頭：「你這掃把星搶走你弟的福氣，他才不舒服總是要哭！必須從你身上把這福氣給點回來。」

 

我聽不懂奶奶的話，但下一秒老阿姨說的話，直接讓我跌入了谷底。

 

「這小臉都紋了八顆了還紋啊，都醜成什麼樣了。」

 

我這才知道，我臉上的根本不是什麼天使的印記，還從老阿姨和奶奶寒暄的對話裡，知道我曾經遭受的苦難。

 

奶奶卻不以為然地硬把我推到店裡去，還讓老阿姨止疼的藥也別上了：「看看還有哪個位置旺，就一顆，痛不S這賠錢貨的。」

 

我哭著喊著不要，掙扎要跑時臉上卻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反了你！再動一個試試！」奶奶瞪大著眼睛朝我怒吼。

 

被她用力地摁在椅子上的我嘴裡隻發出嗚嗚嗚的哭聲，不敢反抗。

 

好在那根針刺落在我臉上前，接到媽媽通知的爸爸趕來了，他氣得直接把店砸了，還把奶奶罵進醫院住了三天。

 

也是那一次，給我徹底留下了陰影。

 

我不是不想反抗，隻是每當我想反抗時，那副兇惡的嘴臉就會浮現在我腦海中，讓我喘不過氣來。

 

想著，身上摟著我的手又收緊了幾分，隨之耳邊響起媽媽輕柔的聲音：「沒事，媽媽在。」

 

4

 

媽媽不想逼我堅強了，她用化妝品給我臉上遮了下瑕。

 

看著我的臉，她嘴角扯起一個弧度：「媽媽就說，我們茵茵很漂亮。」

 

媽媽明明笑著，眼裡卻是透著一股心酸的情緒。

 

而我因為興奮加緊張，絲毫沒有察覺到媽媽的異常。

 

回到學校後，我的新同桌也換了。

 

她盯著我的臉愣了一下，直到我不好意思把頭低下，她這才反應過來，坐正回身體。

 

雖是沒有像小霸王那樣嘲笑我，但她冷冰冰的態度，讓我有些失落。

 

甚至想著就算自己蓋住了痕跡，還是醜到沒人願意和我做朋友。

 

不過這樣也好，大家都安安靜靜的，誰也不會讓誰感到難受。

 

隻是，我還是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

 

下課鈴響剛響起，小霸王立馬跑到我面前，又指起我的臉哈哈大笑起來：「號外號外！痣婆整容啦！」

 

他邊喊著，還招手搖過來更多的同學。

 

一群人就站在我旁邊，哈哈地笑個不停。

 

那些刺耳的嘲笑聲嗡嗡地鑽進我耳裡，我不想去聽，卻也躲不掉，漸漸地更是喘不上氣來。

 

我不明白，我的臉上已經看不到那些痣，為什麼他們還要欺負我。

 

手裡的筆記本被捏得越來越皺，我用力地深吸口氣，再憋緊它。

 

終於，一道弱弱的聲音從我喉間發出：「我沒有整容，是媽媽用化妝品蓋住的。」

 

我的聲音淹不過他們的聲音，但離我最近的小霸王還是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