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夫君在外徵戰兩年,歸來時帶了個天香國色的女子,稱她為救命恩人。


 


他抱她下馬,珍她如珠如寶,少女眉目含羞,好一對般配璧人。


 


此時的他尚不知道,她是來S他的。


 


而此時的我也不知道,她,將會怎樣翻天覆地……改變我的人生。


 


1


 


「手臂下沉,反身回刺……對,正是如此,月眠果然聰慧。」


 


我夫君蕭冽在教她練劍。


 


握著她的手,虛攬入懷,眼裡的柔情幾乎要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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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怔。


 


曾幾何時,他也這般看過我。


 


林月眠身姿婀娜,眉目楚楚,莞爾一笑時連我都心生憐惜。


 


更別說蕭冽。


 


她太好看了。


 


可下一秒,林月眠回身一劍朝我刺了過來。


 


「哎呀!」


 


於是再下一秒,她手裡的那把劍已經到了我左手上,劍尖微微劃破了她脖頸的一點皮膚。


 


——我雖右手已廢,對付她這一下花拳繡腿還是頂頂夠的。


 


畢竟,我曾經,也是個將軍。


 


披過甲,上過陣,S過人的……將軍。


 


她皮膚雪白,一點鮮紅尤為驚心。


 


蕭冽已經急匆匆地護在她身前,一邊一臉心疼地看她一邊大聲質問我:


 


「沈棠你發什麼瘋,月眠生性柔弱,又於我有救命之恩,你怎可傷她?」


 


林月眠掛著淚珠在蕭冽懷裡對我眨了下眼。


 


「她生性柔弱?」


 


我壓下心頭酸澀,幾乎氣笑:「誰先要傷誰你是瞎了嗎?」


 


「沈棠你什麼態度?你看看現在你那市井潑婦的樣子,哪有一點賢良淑德?」


 


可分明他之前贊我「英姿颯爽至情至性,乃世間非凡女子。」


 


我怒了:「賢良淑德你老娘!」


 


林月眠一下子沒繃住,笑出了聲。


 


「?」


 


我和蕭冽不吵了,齊齊看她。


 


她神情有幾分小尷尬,輕咳一聲,居然對我福了一禮:


 


「確實是月眠沒看見,冒犯姐姐了,是我的不是。」


 


就還,挺可愛的。


 


我:「呃……倒也沒關系。」


 


奈何總有個煞風景的。


 


蕭冽:「月眠你不用和她道歉,沈棠你內心陰暗狹隘粗鄙無禮,毫無婦容婦德!」


 


我冷笑:「你負心薄幸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不是個東西!」


 


2


 


我和蕭冽是少年情意。


 


故如今我二人間面目全非至此,我依舊無法徹底S心。


 


他以前不這樣。


 


他少年時,是個清潤溫和的翩翩少年郎。


 


我們是有過一段極甜蜜的日子的。


 


我爹定北侯,戎馬倥傯,一生鎮守大梁江山。


 


他隻有我一個女兒,娘親故去後也沒有再娶。


 


他教我彎弓射箭,降烈馬,舞長槍,說什麼女誡女訓都是放狗屁,他的女兒就該是大漠上翱翔萬裡的鷹。


 


他真的把我養得很好。


 


我識蕭冽是在十三歲。


 


我隨爹進京,趁他進宮偷溜出去玩,救下了那時十五歲被嫡兄打罵瀕S的他。


 


他被打成那個樣子,卻沒有求一句饒。


 


我擦去他臉上髒汙,露出了一張蒼白但精致清俊的臉。


 


「謝……謝謝你。」


 


要知道,我從小就喜歡漂亮的東西。


 


蕭冽這家伙長得太合我眼了。


 


後來他投軍,入了我爹麾下。


 


他那時待我很好,會親手做我最喜歡的桃花酥,燙了一手的泡,會為我描眉,為我簪花,滿心滿眼都是我……


 


我抓住他的手:「阿冽,我們成婚吧。」


 


他耳朵尖發紅,低著頭道:「我自然是做夢都想娶你,可……我自知不配,不敢肖想。」


 


「胡說什麼,你這麼好,哪裡不配了,我爹說你了是吧,我去和他說……」


 


我爹知我心思,可他一直不太贊同我嫁給他。


 


他說「蕭冽此人,心思太深,鑽營太過,並非良人。」


 


那時的我,年輕氣盛聽不進話,總覺自己已能看透人心,一意孤行。


 


我爹疼我,也到底是隨了我,一路提攜蕭冽高升。


 


我二人成婚時,已經各自為將,當時也是一段被編成畫本子的佳話。


 


隻是後來,我不知道該說是蘭因絮果,還是……圖窮匕見。


 


3


 


月明千裡,我拎著壺酒躺在屋頂上看星星。


 


突然瓦片咯吱作響。


 


我懶懶側頭,是林月眠。


 


她爬上來的動作有點滑稽,像我小時候養的那兩隻胖頭鵝。


 


我灌了口酒,笑了出來。


 


她也笑,笨手笨腳爬到我旁邊躺下,問我的酒能不能給她喝一口。


 


她長得美,我當然給她。


 


她好像不會喝酒,嗆得淚花都出來了。


 


我說:「他不是什麼好玩意,離他遠點吧,你值得更好的。」


 


她答:「我知道。」


 


又問我:「你既然也知道,為什麼不和離呢,流雲將軍,可不該困於宅院。」


 


流,雲,將,軍……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稱號了。


 


「再也提不起槍的將軍,還算什麼將軍。」


 


我自嘲。


 


我的手是因為蕭冽廢的。


 


屢敗於我的匈族王子用計擒了蕭冽,刀架在他脖子上逼我自挑手筋。


 


……那我還能怎麼辦呢。


 


我再也使不出我引以為傲的一手紅纓槍了。


 


其實左右手都挑了,隻不過左手救回來了點,日常拿個輕巧東西是沒什麼的。


 


右手,是徹底廢了。


 


「讓我試試吧。」


 


林月眠握住了我的手腕,眼睛亮晶晶的:「我是個很厲害的大夫,讓我試試吧。」


 


我怔住了。


 


從那天起,她真的在給我治手。


 


我這些年看過多少名醫,早都不抱什麼希望了。


 


可她信誓旦旦地告訴我,能治好,相信她。


 


好吧,那就讓她治吧。


 


小姑娘嘛,總是精力旺盛。


 


當然這事是瞞著蕭冽的,月眠不讓我說,不過這個癲子偶爾還是會莫名其妙地跑來我這發一些顛,比如——


 


「沈棠我警告你不許欺負月眠。」


 


我:「啊對對對。」


 


「她心思單純你不要試圖诓騙她。」


 


我:「知道了顛公。」


 


「你和月眠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生活索然無味,蛤蟆點評人類。」


 


他氣得和老黃牛一樣鼻子噴氣。


 


我心情舒暢多了。


 


這些話都是月眠教我的,說是他們的家鄉話。


 


有點怪,不過挺有意思。


 


4


 


近來有兩件大事,一件已經發生的,另一件將要發生的。


 


第一件,半月前陛下突染奇疾昏迷不醒,一眾太醫七嘴八舌團團轉愣是沒瞧出個所以然,城門張貼告示,廣招天下能人異士,卻接連六日依舊無人能醫,各方勢力暗中洶湧,眼見朝局生變……


 


第七日,一位素衣木釵的年輕女子揭了榜,妙手回春之下,陛下竟真的蘇醒過來,且要封這位白身女子為縣主。


 


按說,對於一個平民這無疑是個飛上枝頭的絕佳機會,可該女子偏偏堅持拒絕了,並答:


 


「陛下為萬民共主,陛下安,則天下安,民女雖出身鄉野,然所食所著仍舊受朝廷庇護,萬不敢居功,換作旁人,也必如民女所想。」


 


帝大喜,贊其風骨。


 


這女子,便是林月眠。


 


而第二件,自爹離世後邊境北匈屢有動作,皇帝昏迷那幾天更是多次試探,其三王子前來求娶我朝唯一嫡公主,朝陽公主。


 


南疆戰事方歇,國庫嚴重虧空,皇帝不願也確實暫時無力再戰,但又不舍掌珠。


 


這時,皇七子淮陽王出了個掀桌子的奇葩主意——比武招親。


 


大概意思說是聽聞北匈男兒驍勇,而我朝元後所出的嫡公主也自是世上最勇猛英武的男子才配得上,王子若有信心,可願與我大梁勇士一戰,兩方皆可參加,勝至最後者迎娶公主之類的。


 


三王子烏巖本就是個經不得激的傲慢性子,讓淮陽王這一忽悠,居然也答應了。


 


眼下,蕭冽這個剛平完南疆的追風將軍就要帶著我這個將軍夫人一同去名為赴宴實則是觀摩那場比武招親。


 


林月眠還在宮中為皇帝調養身體,不知會不會前來。


 


宴席已開,觥籌交錯。


 


我漫無目的地出著神。


 


「十二郎,你的武藝一直都是同輩中的佼佼者,今日揚我大梁國威就看你了,一定打得那什麼狗王子落花流水。」


 


「我會努力的,不過若說武藝,我自是不如追風將軍,但是追風將軍已經娶妻了,怕是不能再參與。」


 


「他夫人,看就是那個……可是當年赫赫有名的流雲將軍,就今天來得這個王子的哥哥的頭都被她摘下來當球踢過。」


 


「流雲將軍的事跡我也略有耳聞,若不是當年擎霄關一役……」


 


兩個少年在遠處交談著,眉眼間盡顯意氣。


 


按說這個距離我是不該聽清楚什麼的,但我自幼耳力極佳,現下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擎霄關……


 


5


 


那一戰,我失去了我的父親。


 


那個我幼時會讓我騎在他肩上,給我扎不對稱的辮子,永遠視我為驕傲的保護神。


 


……往事是否可追呢?


 


蕭冽現在坐在我身側,端著酒喝,舉止優雅,一點也看不出當初悽慘庶子的模樣,我盯著他的側臉看。


 


當真是,皎如玉樹臨風前。


 


我忽地有些古怪地笑了一聲。


 


他沒聽見。


 


陛下至,身後跟著林月眠。


 


蕭冽的眼睛都快粘人家身上了,他是真的超愛,不過月眠沒看他。


 


我觀察著那邊,發現還有一個人在看月眠。


 


——淮陽王。


 


打擂,開始。


 


第一個人,敗。


 


第二個,敗。


 


第三,敗。


 


……


 


剛才那個十二郎,敗。


 


烏巖得意地舉著雙手哈哈大笑,他帶來的從屬嗚嗚哇哇地起哄,嘲笑我大梁男子不過如此。


 


皇帝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眼神陰沉,像要剜淮陽王一塊肉下來。


 


他出的這個主意贏了是兵行險招,敗了可就是實打實丟了一個王朝的臉面,皇帝饒不了他。


 


淮陽王生母身份低微,他爬了好多年才爬到現在能與貴妃所出的南安王分庭抗禮的位置。


 


當今皇後無子,按照現在的形勢,未來的天下之主怕是要從這兩位中出。


 


「還有要上來的嗎?」


 


烏巖環視周圍,神態挑釁。


 


「沒有了嗎,那……」


 


「我。」


 


眾人哗然。


 


我飛身上臺,平靜地對視著身量幾乎比我大一倍的烏巖。


 


「沈棠!」


 


蕭冽一臉是瘋了吧的表情。


 


「有意思,不過蕭夫人是不是忘了這是什麼場合,難道蕭夫人想娶公主,哈哈哈,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烏巖撫掌大笑。


 


「沈棠代族弟沈遇應戰,求娶公主,還是說三王子,你不敢嗎?」


 


我猛然湊近他,低聲道:「烏巖,三年前你逼我自廢雙手,哪怕如今我成了廢人,你也依舊……懼怕我嗎?」


 


烏巖的臉色果然變了:「你會後悔這個決定的。」


 


他被我激怒了,他,應戰了。


 


我轉身朝最高位處單膝跪地,行了軍禮:「請陛下應允。」


 


皇帝沒有其他辦法,隻好S馬當活馬醫。


 


我身著勁裝站在臺上,左手握著長槍。


 


這種感覺,久違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沾過血了。


 


長槍錚鳴。


 


6


 


巨刀貼著我的臉頰重砍而下,木石飛濺,地臺被砸出猙獰的窟窿。


 


一刀,又一刀。


 


我連連退避,渾身已綻開了大大小小的血口,素衣染血。


 


「蕭夫人,別隻會躲啊,我以為你敢上來是有什麼新的本事呢,原來就這啊。」


 


「嘖嘖嘖,女人嘛,還是好好伺候丈夫多生幾個兒子才是正事,像你這種興風作浪不安於室的,怪不得姓蕭的厭棄你,也就你那S鬼爹把你當個寶貝疙瘩。」


 


烏巖笑得猖狂又惡意,手下刀法愈加隨意:「要不我一會順便向你們的陛下要了你吧,帶回去給我做個洗腳婢哈哈哈,你說好不好啊,沈將軍?」


 


他一口一個蕭夫人,折辱之處,卻又喚我沈將軍,甚至……拿我爹來刺激我。


 


步步試探中,他確信我斷了爪牙,野性不再,從原野上的狼變成了圈養的狗,隻能做垂S掙扎。


 


可他忘了,兵家大忌,為首便是輕敵。


 


烏巖太過得意,以至於終於露了個明顯破綻給我。


 


夠了,就是現在——


 


起手……


 


恍惚間,我耳邊好像響起了爹爹的聲音,溫和醇厚,帶著對我的寵溺:


 


「棠兒,我沈家槍八十八式中最絕一式逢生,末路之擊,可絕處逢生,隻有我沈氏繼承者方可習,今日爹爹就教給你,我兒可要好好學。」


 


「難習嗎?」


 


「別人嘛,大概覺得難S了,但對棠兒肯定不難,我兒一向聰慧。」


 


「那爹爹當年習成用了多久。」


 


「也就那個五六七八天吧哈哈。」


 


「那三日,棠兒隻用三日。」


 


我最後……隻用了兩日。


 


可,老頭子騙我,他習成之時,分明,隻用了半日。


 


槍回路轉,絕處逢生!


 


人一旦心裡有了百S不悔的堅定,起手的那一刻,自己便知道:


 


必贏!


 


滿場寂靜,然後,如熱油沸騰開來,人聲滔天。


 


烏巖被我一槍釘在臺上,臉上帶著不可置信的錯愕。


 


「不如還是王子先來我府上做個洗腳婢吧。」


 


我輕抬下巴,眉眼桀骜。


 


一如當年有「天下英豪皆不如我」之狂的沈大姑娘和流雲將軍。


 


蕭洌在臺下,盯著我發怔。


 


他大概也以為,我已經被馴化了。


 


……怎可能!


 


困於宅院的這三年,蕭洌行軍在外,他不知我從未放下過習武,冬練三九,夏練五伏,從不懈怠,一開始連槍都拿不起來,未曾氣餒,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反復……


 


右手廢了,我重新用殘了的左手,習成了沈家槍。


 


7


 


我平復著氣息抬頭,正對上了遠處林月眠溫潤安寧的眼眸,她嘴角沁笑,微微頷首,對我比了個手勢。


 


——握拳,大拇指向上豎起。


 


她和我講過,這個手勢在她家鄉,是誇人頂頂厲害的意思。


 


礙於人多,我隻能在心裡也對她比了個大拇指。


 


她也厲害,她真的能治好我,否則雖有苦練,但到底有瑕,絕對贏不了烏巖。


 


把槍頭從烏巖肩頭拔下,我對他露出了個極輕蔑的眼神:「手下敗將,一輩子都是我沈棠的手下敗將。」


 


「我S了你!」


 


他目眦欲裂地暴起,被我一腳踹了好遠。


 


這時,急報傳來——


 


「陛下,邊關急報,北匈來襲!」


 


皇帝震怒。


 


烏巖這下看起來更錯愕了:「不可能,不可能啊,父王知我來此,不可能這時……」


 


他被皇帝下令拖去天牢的路上,還在不停自我催眠式地大喊不可能。


 


烏巖是老單於最疼愛的兒子,他確實不會在此時不顧兒子的性命。


 


但很可惜,就在昨天,新單於已經變成了烏巖的二哥,他可不怎麼喜歡這個兄弟啊。


 


接下來,皇帝該召集百官探討對策了。


 


而我,伏地長拜,朗朗高聲:「臣婦狀告追風將軍蕭冽,勾結北匈,通敵賣國。」


 


場面又又又一次炸了。


 


蕭冽驚呆了,反應過來後恨不得活撕了我:「你這女人瘋了不成?」


 


又趕忙向皇帝表忠心:「陛下,沈棠多疑善妒,對臣惱恨已久今日於此事構陷於臣,臣對大梁、對陛下……」


 


「臣婦有蕭冽與北匈往來書信,字跡印信皆為鐵證。」


 


我一句話就讓蕭冽閉嘴了。


 


奪嫡之爭僵持多年,南安王曾多次拉攏我爹不成,起了S心。


 


擎霄關一役,便是當時南安王送給新合作伙伴北匈二王子的第一份大禮。


 


而其爪牙蕭冽,我那好夫君,細作之事做得如魚得水,起了關鍵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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