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星

俯身親吻我的指尖，一點點往上。

 

明明是我在俯視他，我卻覺得，他包裹住了我。

 

我抽回手指，裴星沒有強求，給我掖了掖被角。

 

我呼叫系統。

 

【宿主稍等，我這裡隻有你和男主的劇情。調用其他劇情需要消耗宿主的能量，我現在調出來，隻需零點幾秒。】

 

我答應了。

 

一瞬間，身體變得很沉。

 

裴星溫聲細語地喂我，我也疲於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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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了幾天，裴星看著沒怎麼動的食物，將我從被子裡抱出來，聲音很啞：「恨我就恨我，不要傷害自己的身體。」

 

其實我不吃也不餓，像開了手機低電量模式一樣，半S不活地躺得很舒服。

 

看裴星低聲下氣，我忍不住問：「你功成名就，有很多人願意愛你。你何必真的和男佣一樣，給我端茶倒水？」

 

「不一樣。大小姐，這不一樣。」

 

裴星放下碗筷。

 

「大小姐連看我一眼都懶得，是嫌男佣伺候得不好嗎？

 

「那我也可以做一些男佣做不了的事，來讓大小姐提起精神。」

 

他半跪在床邊，掀開被子。

 

我驚呼一聲：「裴星！」

 

我的睡裙裙擺很輕。

 

「大小姐，我想取悅你。」

 

裴星一身白襯衫黑西褲。

 

我曾見過很多次裴星的這身著裝。

 

他走進廣播臺發表優秀學生感言，走上領獎臺舉起競賽獎杯，走入會議室談下幾千萬的合同。

 

可從來沒有一次是這樣。

 

一對鑽石袖扣被隨意摘下丟在一邊，襯衫袖子扎起，露出結實的小臂肌肉。

 

領口的三顆紐扣都沒扣，胸膛隨著急促的呼吸聲劇烈起伏。

 

裴星不再像裴星了。

 

他不再是好學生，矜貴的商界新貴，我養成的小天使。

 

他像蛇纏緊獵物一般，舔舐獵物。

 

我從來沒有這樣鮮明地意識到，裴星已經二十四歲，是一個身材和某些知識都成熟的成年男人。

 

一個我也願意主動談B養的男人。

 

……

 

裴星從被子裡鑽出來，臉頰悶得粉紅，飽滿的唇瓣和高挺的鼻尖沾滿水漬，亮晶晶的。

 

他恢復了我熟悉的模樣，依戀地從背後抱著我，撒嬌一般問：「大小姐滿意嗎？」

 

我提不起力氣回答他。

 

裴星溫柔地與我十指相扣。

 

看見我指縫裡的短發，他輕笑：「看來很滿意。」

 

我無力反駁。

 

我從來沒有想過，裴星會做出這種事。

 

我喊了兩聲系統，沒有回應，漫無邊際地想，系統的時間怎麼不是北京時間啊……

 

【宿主，我回來辣！】

 

【你們在幹什麼？為什麼我的顯示屏上都是馬賽克！】

 

10

 

身體的力氣回來了。

 

我推了裴星一把：「不許蹭我，去洗臉。」

 

裴星乖乖起身。

 

【宿主，我警告你不要靠近裴星。裴星的心理健康評估分數為 99 分。】

 

【挺好的哇。】

 

【一萬道題，一題一分。那問卷讓狗踩幾腳，分數都比裴星高。】

 

【……】

 

【所以，為什麼這麼低？】

 

我料想不會很高。

 

我將他養得再好，揉皺過的紙再鋪平，也仍有皺痕。

 

真實的裴星，究竟是什麼樣的？

 

系統將更多劇情和背景傳輸給我。

 

裴星是裴家的私生子，生母是裴夫人的親妹妹。她妄圖取代姐姐嫁入裴家，但失敗了，將裴星遺棄在垃圾站。

 

一對拾荒老人收養了裴星。裴星三歲就會燒熱水，驅趕雞鴨。五歲踩在板凳上，熬清水似的稀飯。十二歲開始獨自生活。

 

在原來的軌跡裡。

 

裴星十七歲從三中退學，碰上從 B 市離家出走到 A 市的裴天駿。因為幾乎一模一樣的長相，意外得知自己的身世。

 

裴星在酒吧打工，那家酒吧不清白。

 

老板看中裴星形單影隻，骨子裡有狠勁，將裴星帶到自己的大本營 B 市，一手栽培。

 

十年後，裴星成為 B 市的地頭蛇。

 

他咬上裴家，幾次三番置裴天駿於S地。

 

系統：【裴星根本不是小白花。他在三中就和混混勾結，給他們抄作業抄試卷。在一中也不是他一直挨打，是他摁著別人打。】

 

我平靜道：【我知道啊，他要是小白花，怎麼能活到我找到他的那天。】

 

系統又說：【還有更可惡的！他會跟蹤囚禁刀人欸！】

 

畫面一轉，浴室霧氣繚繞。

 

裴星將一個女人抱在懷裡，滿室旖旎。

 

那個女人抬手扇了裴星一巴掌。

 

裴星撩開女人長發，吻得更用力。

 

【宿主，你知道農夫與蛇嗎？裴星是毒蛇，嘶——嘶——】

 

系統「嘶」不出來了。

 

那個女人的臉，和我長得一樣。

 

【我不會也有又私生又表或者堂的姐妹吧？】

 

【沒有啊，那這個是你？！】

 

我和系統沉默地看完劇情。

 

誰也說不清，那個裴星和那個沈霏是怎麼回事。

 

裴星手上沾過血，共事八年的小弟也不敢在他面前嬉皮笑臉。

 

裴星囚禁她，她辱罵、動手，裴星從未動怒，沉默地忍受，然後加倍討回來。

 

裴星淋著暴雨為她打開車門，半跪著將高定西服外套脫下，為她的小羊皮高跟鞋鋪路，一滴雨也未曾近她的身。

 

在她被一堆遠親聯手對付時，默默拿出半副身家支持她，被發現後，索要的回報是一個心甘情願的吻。

 

他臉上有一道斷眉疤，笑起來很兇：「不吻我也行，大小姐——我知道沒有我你也做得到。」

 

沈霏對他從來沒有好臉色。

 

後來沈霏被綁架，裴星替她擋了一刀，跌落懸崖前，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她託舉到安全點。

 

沈霏獲救時，回頭看了一眼懸崖底，掉了一滴眼淚。

 

【宿主，你和反派也沒有好下場啊。人類管這個叫強制愛？我是不懂啦，反正我這滿屏馬賽克的。】

 

【你是裴天駿的白月光，裴星想盡辦法報復裴天駿，你是其中一種罷了。】

 

我說：【系統，你在線的時間不超過一小時。你不了解那個沈霏，也不了解我。】

 

【你有點，太看不起沈霏了。】

 

11

 

【沈霏不會為多餘的人流一滴眼淚。她流眼淚是因為，到最後她才發現她錯了。這場綁架不是裴星的伎倆，而她對裴星不是全無感情。】

 

【沈霏也不會強迫自己受人控制。我這七年勤勤懇懇地把裴星養成小天使，不是因為你要求我救贖男主，而是因為他是裴星。】

 

【如果我找到的是裴天駿，我隻會打電話給裴天駿他爹，讓他押熊孩子回家。打一頓不老實，多打幾頓就老實了。】

 

系統抖了抖：【可裴星就是變態反派。】

 

【我的裴星不是。】

 

裴星從衛生間出來，臉上還沾著水。

 

他眉眼間滿是餍足，又有一些不安。

 

我正端著盤子進食，裴星很滿意：「我真是神醫。飽暖思淫欲，反過來也一樣。」

 

吃飽了，我衝他揚了揚镣銬。

 

「裴星，放我走。」

 

裴星瞬間僵住，咬著唇：「不放。」

 

我說：「我在這裡耽擱了很久，你該放我走了。」

 

裴星盯著我看了很久，我平靜地回望他。

 

久到系統嘀嘀嘀地響起警報。

 

【宿主，你跳窗跑吧！那個裴星盯人看這麼久，就是要刀人了！】

 

【我的裴星不會。】

 

最終，裴星答應了。

 

他取來鑰匙，打開手銬，很貼心地扶我站穩。

 

一周以來，雙腳第一次碰到地面。

 

腿有點軟。

 

我對裴星說：「再見。」

 

走出房間的前一刻，裴星拉住了我。

 

系統尖叫：【反派動手了！一級警報！一級警報！】

 

【別吵吵，他隻是在哭。】

 

「還能再見嗎？」

 

裴星哽咽道，無聲痛哭得直不起腰，最後半跪著拽住我的睡裙裙擺，眼裡盈滿淚水。

 

這是十七歲生日之後，裴星第一次哭。

 

我嘆息一聲：「裴星，我說過，我不希望你再哭。」

 

裴星用我的裙擺擦了擦眼淚。

 

「就當可憐可憐我，好不好？」

 

我揉了揉裴星的腦袋，被他抓住手掌，輕舔手心。

 

我彈了他一個腦瓜嘣。

 

「不好，感情不能靠可憐。」

 

「那你至少不要喜歡裴天駿。他很花心，不忠誠不幹淨。他比我，更配不上你。」

 

「你笑起來有梨渦，所以你拍證件照時很克制。但裴天駿的照片抿著唇，也沒有梨渦。非要說欺騙，就當我們一起維持了這個謊言七年吧。

 

「裴星，我從來沒說過我不喜歡你。」

 

裴星不敢置信，問：「那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不可以。」

 

我把裴星拉起來，替他理了理襯衫領口。

 

「我教過你的，喜歡女孩子要怎麼做。

 

「如果你一直把我關在這兒，我永遠也不會告訴你，我喜歡你。」

 

12

 

裴星開始正式追求我。

 

日久見人心，系統對裴星改觀了。

 

對裴星送來的禮物，系統終於不再一直提醒我檢查裡面是否有危險違禁物，而是冒著星星眼喊：【哇——】

 

【宿主，你真的把裴星教得很好，但是咱們不能不管男主啊。】

 

我站在落地窗前，正好能看清對面咖啡廳裡的裴天駿和司玥。

 

司玥拿出一沓錢：「喂，先天替身聖體低配版，一萬一個月幹不幹？」

 

如果裴天駿和我分分合合五年徹底分開，那麼他會變得成熟知性，痞壞得恰到好處。他會接下司玥的錢當小白臉，再向司家提親，在新婚夜向司玥揭曉這份驚喜。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搶過司玥手裡的錢，灑了她一臉。

 

司玥抄起冰美式，潑了裴天駿一身。

 

裴天駿在尖叫：「你知不知道本少爺是誰？瘋女人！」

 

司玥跟著尖叫：「你在本小姐的咖啡店狗叫什麼！」

 

系統也在尖叫：【宿主，寄寄，急急，救救！】

 

我無語道：【裴天駿是小可憐？】

 

【裴天駿父母不和，從小缺愛，一個人待在冰冷的家裡。】

 

【你的意思是：雖然裴天駿從五歲開始交了七十多個女朋友，但他從來沒有感受過愛。雖然裴星從小在垃圾站裡忍飢挨餓，自立自強讀到高中名列前茅，但他不如裴天駿值得救贖。是嗎？】

 

系統支支吾吾：【我錯了。咱們先讓男女主相愛。】

 

我說：【歡喜冤家也是天作之合。】

 

又看了一眼。

 

裴天駿要給司家大家長打電話，司玥直接跳起來揪他頭發。

 

我攤手表示無能為力：【打是親，罵是愛。】

 

系統不吱聲了。

 

二十分鍾後，我正要出門和裴星約會。裴天駿一身咖啡漬，闖進我的辦公室，牛逼哄哄地蹺起二郎腿。

 

「沈霏，我家讓我和你談一筆生意。

 

「天涼了，司家該破產了。」

 

我和裴星：「……」

 

拿起電話叫保安轟人。

 

裴天駿正經了點：「第一，我家讓我來 A 市拉合作商。司家是不可能了，希望沈總能仔細考慮。

 

「第二，爺爺想見裴星一面。」

 

裴星眉眼冷擰。

 

裴天駿癱在沙發上，兩腳一翹。

 

「不用擔心我要害你，我同一半異一半的兄弟姐妹兩隻手數不過來，時不時又冒出來一個。我前兩天才知道，鼎鼎大名的裴星也是。你是第一個讓爺爺開口帶回去的。」

 

夜晚，裴星親吻我時心不在焉。

 

我緩聲道：「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裴家的手伸不到我這兒來。」

 

裴星黏黏糊糊地親吻我，一如從前。

 

他總是想取悅我。

 

這一次，我主動攬緊他的脖頸，回吻。

 

「我教你追女孩的最後一個秘訣。

 

「愛是相互的。所以你為她做什麼，她也想為你做。你希望她快樂，她也想讓你快樂。

 

「裴星，不許拒絕我。」

 

13

 

裴星回了裴家大宅。

 

裴家人的算盤打得啪啪響。

 

裴天駿作為正統繼承人，算不上爭氣。裴星血緣最近，出類拔萃，根基單薄。

 

但裴星看不上裴家給的那點好處，既不輔佐裴天駿，也不配合激將法。

 

每天兩眼一睜就開始給裴家人添堵，嗆得老爺子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裴家人憋了一肚子悶氣。

 

裴星的生母早已另嫁，應裴家人的要求, 千裡迢迢飛回 B 市。

 

講起這些時, 裴星一派輕松。

 

「她和裴夫人是雙胞胎姐妹, 怪不得我和裴天駿長得那麼像。

 

「她看見我像見鬼一樣, 要不是裴家人在旁邊, 應該會問我怎麼還沒S。

 

「她的丈夫八十多歲了, 遺產幾乎沒她的份。她找了七八個繼女和繼孫女的照片給我看，催我趕緊結婚。」

 

系統：【宿主, 他不老實！】

 

我問：「有哪位是你喜歡的嗎？」

 

「當然沒有, 隻喜歡你。」裴星有點委屈, 「你不擔心我嗎？」

 

我說：「不擔心，我相信你愛我。」

 

但裴星並不堅信。

 

如他所說, 他早就不在乎身世。

 

那麼他願意蹚裴家這趟渾水, 就是因為裴家急迫地想建立穩固合作，極有可能提出聯姻。

 

裴星是不相信我的愛也好，是不相信他自己值得被我愛也好。總之, 他缺少被愛的底氣。

 

我對裴星說：「旁人說我眼高於頂、自視甚高，我都承認。

 

「我就是眼光高，醜東西和笨家伙都不會多看一眼。

 

「我就是敢說，我的喜歡不是空話, 也絕不是拿不出手的東西。」

 

沒過幾天, 裴家混亂了一波。

 

聽說, 是裴家人想讓裴天駿與我聯姻, 為了討好我, 向裴星套話。

 

裴星說, 我喜歡他。

 

裴家人不以為意, 認為裴天駿和裴星有九分相像，說明我也會對裴天駿滿意。

 

他們一口一個裴天駿是嫡孫哥哥，裴星是庶孫弟弟, 甚至是外室生的，勸裴星顧全大局, 還寬宏地表示, 允許裴星和我保持婚外情的關系，反正他算大半個裴家人。

 

裴星被煩得不行, 一個電話打給我：「大小姐，你看他們。我本該八抬大轎明媒正娶，他們不肯出嫁妝也就算了, 反倒把我作踐成陪嫁小廝了！」

 

裴家人汗流浃背。

 

他們連我的私人號碼都沒有。

 

裴星春風得意地回到 A 市。

 

他得意的樣子超可愛。

 

我逗他：「陪嫁小廝把正房少爺鬥倒了？」

 

我在三中找到了他。

 

「嘿就」裡面是被五花大綁的裴天駿, 面如S灰。

 

裴天駿和司玥已經被定下了包辦婚姻。

 

【他們都結婚了, 也算愛情圓滿吧？】

 

系統雙目無神，勉強接受了這個結果。

 

離開前，還囑咐我：【裴星看起來賢惠溫柔, 但反派就是反派, 壞心思肯定很多。】

 

我沒當回事。

 

裴星能有什麼壞心思？

 

當夜，我掀開被子，看見一個水靈靈的裴星。

 

「姐姐, 少爺今天不方便，讓我來伺候你。」

 

……

 

「姐姐，更喜歡少爺還是我？」

 

就這點壞心思啊？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