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杜鵑無香

第1章

八年前,孟季柯帶著一腔赤誠愛意,說喜歡我。

我接受了他的追求,也給他數不盡的資源。

後來他火遍大江南北,成了頂流。

他承諾,「等拿到影帝獎,我就在獲獎感言上公布和哥的戀情。」

那晚他真的這麼做了。

但對象,不是我。

1

和孟季柯相戀八年,我早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但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也如此狼狽。

拿影帝獎的前一晚,孟季柯在公寓裡親手準備了一大桌子菜,和我耳鬢廝磨。

說,「哥再等等。」

「等我成功拿下大獎,我們就公開在一起。」

「就算哥不願意,我也想官宣哥,和哥光明正大談戀愛。」

「……」

我嘴上笑著說沒必要,第二天卻忍不住推了應酬,親自趕去那場頒獎典禮。

剛好撞上他發表獲獎感言那會。

舞臺上孟季柯手持獎杯,眼裡閃著淚光。

「一路走來,我特別想感謝一個人。」

「是Ta一直支持我、理解我……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助我。」

「那個人,今天也在現場。」

我的心髒驟然停了一瞬。

可下一秒,聚光燈倏忽挪到我的身側——

「她就是我的初戀女友——祝萱,祝小姐。」

……

祝萱,是孟季柯新電影的女主,全網爆火的熒幕cp。

她年輕,漂亮。

感人肺腑的說辭,配上孟季柯精湛的演技。

再加事業巔峰時期宣布戀情。

在場觀眾無一不為之感動。

唯獨臺下的我,笑不出來。

2

我比孟季柯大五歲。

他大二那年,我的娛樂公司已經小有名氣了。

我帶著手下員工回母校招人,同時也刷掉了不少練習生。

其中,就有孟季柯。

但在我臨走的那天傍晚,下了場大雨。

其他員工早就離開了,我被困在教學樓的雨中。

恰逢此時孟季柯出現,送了我很長一段路。

一路上,我沒提自己的身份,他也不問。

一口一個「學長」。

走到最後他要了我聯系方式,紅著臉對我說「一見鍾情」。

我笑了笑,沒回應。

後來回公司,孟季柯又變著法子追了我一個月。

在他的強勢攻略下,我丟了器械認輸。

原因很簡單,不過是始於皮囊。

我的性取向本就異於常人。

十八九歲的男大學生,顏值身材體力又都是上乘。

除去演技,孟季柯本該是很好的演員料子。

因為他那時的演技,實在太過拙劣。

以至於從一開始,我就看出他是刻意接近。

卻甘心入局。

3

典禮還未進行完,我從後門落荒而逃。

推開門,寒意瞬間從指尖竄進心肺。

正值十二月中旬,市裡下起了小雪。

紛紛揚揚,白茫茫一片。

望不到盡頭。

我打電話問秘書要了應酬地點,親自去了趟那酒店。

包廂裡的酒局剛開始不久。

我勉強扯出個笑,上前和其他老總談笑風生。

一杯又一杯酒下肚,但我未有絲毫醉意。

腦子裡滿是方才孟季柯的聲音——

「初戀女友……」

「支持陪伴……」

「……」

酒過三巡,胃裡忽的一陣翻江倒海。

我避開旁人踉跄跑到廁所,吐了個幹淨。

直到快要虛脫癱倒在地,一雙強健有力的手霍然扶住了我——

「呦沈總,推了我的盛情邀約,跑來這裡買醉喝到吐?」

頭頂戲謔又慍怒的聲音讓我一愣,

仰頭對上一張似笑非笑、散漫痞氣的帥臉。

……墨景池。

我名義上的侄子,也是糾纏了我大半年的京圈太子爺。

在我還和孟季柯熱戀那會,這小瘋子就跑來問我……能不能讓他「當小三」。

當時我笑著把他踹了回去。

可現在,眼眶裡的滾燙熱淚直打轉。

「滾開,今天別來招惹我。」

我推了他一把,卻被反手鉗制住,動彈不得。

「墨景池,我說了今晚別煩我!……」

「沈清越,跟我走吧。」

墨景池忽地收了假笑,指腹摩挲上我臉頰。

低啞的嗓音莫名極具誘惑性:「我很好用的,可以幫你療傷,讓你忘了煩惱讓你快樂……」

說到最後,他強有力的臂彎猝然抱了上來。

「至少我保證,不會讓你哭,比那傻逼差。」

4

我想我大抵是瘋了。

在墨景池循序漸進的引誘下,我被他帶回家滾了床單。

臥室的水晶燈太過刺眼,我忍不住發出難耐的悶哼。

「夠了……」

「小叔叔,別哭。」

他俯身湊了過來,從眉眼吻到緊咬的唇……

嘴上的動作溫柔到極致。

身下的動作卻令人窒息。

進行到一半,我的電話突然響了。

墨景池不耐煩起身,看了眼來電人,饒有興致滑動到了接聽。

我愣怔一瞬。

「你做什麼……」

他湊到我耳邊輕咬了一口,低聲誘哄:

「小叔叔,待會記得好好聽他狡辯。」

我被他弄得深陷欲海中,腦袋十分不清明。

下一秒,便聽見電流傳過音波——

「哥,你不在家,去了哪裡?」

……孟季柯的聲音。

我感覺自己被敲了一棒槌,猝然驚醒。

「哥看過直播,應該都知道了吧?今晚這獎杯好沉啊,也算是不負哥這麼多年的栽培。」

他話語裡帶著舒爽,仿佛終於擺脫了我的控制。

心尖猝不及防被扎了一針。

「哥不說話,也別怪我。人嘛,總是要往高處走的,對嗎?我給你當了那麼多年的床伴,為你提供情緒價值……這些年,你就當拿錢買自己的開心了。」

「再說哥都已經三十多歲了,我付出了自己的青春,總不能再陪……」

「嗬……!」

墨景池忽然狠狠咬上了我的脖頸,眼裡迸出S意。

如果孟季柯在現場,高低會被這祖宗手撕了。

他最討厭……誰說我老。

我忍不住悶哼出聲,連忙抬手捂住了嘴。

可這一聲被孟季柯聽到,對面沉默兩秒,大怒:「沈清越,你在幹什麼?!!」

墨景池的動作越發放肆。

還攀附在我耳邊,語氣溫柔:「小叔叔,回答他。」

我實在承受不住,隻能漏出稀碎的喘息。

「沒,沒有其他事……呃、嗯,我就掛了……」

「你,你……」

孟季柯那邊似乎炸了。

「沈清越,我今晚才正式和你提出分手……你竟然敢綠我?!」

好吵。

也好累。

手機在另一側,我的腰被墨景池SS桎梏住,根本爬不過去。

「求你,掛了吧……好吵。」

在我欲哭的哀求下,墨景池終於有所動容。

他一把抓起手機,另一手握住我的腰肢。

語氣悠闲懶散:

「小叔叔被我伺候得舒服著呢,你個傻逼狗叫什麼?真是烏龜掉進鹽缸裡,給你這小王八闲完了。」

「墨景池?……」

孟季柯似乎找到什麼攻擊點,嗤笑著大吼:「玩自己小叔叔,還是我玩剩下的人……太子爺你可真是餓了,也不嫌亂倫惡心啊?」

「惡心?豆腐都有腦,就你沒有。沈清越隻是我名義上的小叔叔,非親非故,算哪門子亂倫?」

「孟季柯你再亂bb一句,我保證,明天讓內娛查無此人……」

「夠了。」

我起身奪過電話掛斷,也終於酒醒沒了興致。

墨景池被我一把推開,後知後覺做過了頭。

「小叔叔我……」

「墨景池,你越界了。」

他愣愣的欲言又止,肌肉手臂抬了又放,最終無言。

我蒙上被子,妄圖讓自己清醒過來。

可良久沉默之後,是情緒達到頂端開始爆發。

數十年的感情……竟能毀於旦夕。

淚水止不住往下流,漸漸浸湿了枕頭。

哭到快要喘不過氣時,墨景池突然掀開鵝絨被,重新覆了上來。

「小叔叔,對不起。」

他一臉乖戾道歉,不見半分平日裡囂張跋扈的太子爺模樣:

「以後別理他了,理理我,好嗎?」

「我保證,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

5

十八歲到二十六歲,是孟季柯人生中最重要的時期。

三十一歲,也是我青春不復的年齡。

當年他為我撐了十八分鍾的傘,後來我替他擋了八年的雨。

整整八年的愛與陪伴。

我給了他同齡人觸不可及的資源,送了他數不盡的名牌手表,甚至豪車公寓。

他咖位的晉升速度如同開了加速器,不過兩年就成了內娛頂流。

旁人都說,我是他的金主。

我笑著說不是。

因為那時他就算拍戲再忙,也會強行騰出時間找我約會,記得紀念日制造驚喜……在枕邊一遍又一遍重復「我愛你」。

曾經我以為,那是真心的。

在我瘋狂砸下的資源裡,孟季柯的演技有了質的飛躍。

他開始忙於工作,連著奔赴各地拍戲。

漸漸的,我也隻能隔著熒幕看他。

也許是兩個月,也許是半年。

我們很難再見上一面。

後來,他和不少女明星傳出緋聞。

我們一直談著地下戀情,以免旁人生出口舌。

每次電話質問到,他都會不耐煩地反問:「哥是不相信我了?」

我說信,無可奈何掛掉電話。

接著他會和我冷戰,說。

「同性本就沒有一紙婚約可以束縛,隻能談一輩子戀愛。」

「如果我們之間如果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了,還談什麼戀愛?」

「……」

最後是我主動送他一輛豪車,作為道歉禮物。

可他不會再像大學時期那樣受寵若驚。

他隻會淡淡道句謝。

因為昂貴的禮物對他來說,早已不足為奇。

我眼見著孟季柯從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到如今的影帝。

再到。

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

6

第二天醒來,我渾身如車碾般疼痛。

但更為刺痛的,是被扎爛的心。

墨景池早早醒了,我一轉頭,便對上那雙魅惑的狐狸眼。

「小叔叔,早安。」

「……」

昨晚混亂而瘋狂的記憶,此刻通通湧現。

我喉嚨嘶啞到說不出話來。

……更多的是羞赧到難以啟齒。

墨景池也不求我回應。

他從滿地狼藉裡拾起能穿的衣服,沉默著挨件套在了我身上。

動作輕柔,卻似有意無意剐蹭過皮膚。

「小叔叔,他不值得你傷心。」

「我昨晚伺候得您舒服麼?……以後能不能,別再哭了。」

「以前惹你生氣是我不對,但我對男朋友很溫柔的……」

「實在不行你把我當男模吧?我年輕體力好,哪方面都比他厲害,還很幹淨……」

「……」

真是越說越離譜。

「夠了。」

我啞著嗓子叫停他的賣弄,「墨景池,你是不是忘了……我還是你名義上的小叔叔?」

7

六年前一場商業合作,我和墨景池的父親義結金蘭,促進兩家常有生意上的往來。

那會墨景池還是個讀初中的小屁孩,染著一頭黃毛,總喜歡雙手插兜跟我身後。

他借口問題,三番五次纏著我……裝x。

自認為很帥的那種。

後來見到孟季柯,他討厭得牙痒痒。

常常當著面罵他「軟飯男」、「鳳凰男」。

孟季柯吃了癟,面紅耳赤不敢反駁。

當晚卻到我這兒賣可憐,吹枕邊風。

我讓他別和小孩兒計較。

墨景池是個祖宗,墨家上下都拿他沒轍。

隻有我勉強勸得動他。

小祖宗得了便宜,就愛豎中指裝乖:

「小叔叔寵我喜歡我,小叔叔好。」

「傻逼男賣慘裝可憐,傻逼男壞。」

……

孟季柯總能被他氣個半S。

後來他聽話染回了黑發,經常對我說:「喜歡小叔叔」。

我權當他小孩開玩笑,倒也沒放在心上。

可誰知墨景池在高考畢業那年,對我認真表了白……

失敗後,他拿出五百萬妄圖逼走孟季柯。

那時孟季柯不缺錢,缺資源。

威逼利誘下,他沒有離開我。

墨景池氣急敗壞,僱用私人偵探調出了當初孟季柯設圈接近我的手段。

一步一計,滿腹謊言。

「所有的命中注定、家世悽慘……都是他為了接近你故意設下的圈套,小叔叔你為什麼不肯回頭?!」

我苦笑著把資料推了回去,說不想看。

縱橫商場多年,我又何嘗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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