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也！」

 

蒼昱的呼喊聲與海水入腔的鳴聲一同灌入耳中。

 

我似乎又看到了當年溺水時的情景。

 

窒息，絕望，痛苦。

 

曙光之下，一雙有力又溫柔的手朝我而來。

 

這次，我看清了他。

 

是蒼昱。

 

當年是他，現在依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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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時站在甲板上震驚地盯著這一切。

 

他不由分說就要離開房間，找工作人員要救生艇。

 

「魏時，你要做什麼?」楚瑤攔住魏時的腰，急切道。

 

「救人啊！清也落水了，她不會遊泳！」魏時嘶吼著掙脫楚瑤的束縛往外走，卻被楚瑤的一句話釘在原地。

 

「你真的要救他們嗎？」

 

「他們兩人S了，對你我來說沒有壞處隻有好處！我還是大明星，你還是喬家的義子，但如果事情敗露，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楚瑤嘴角的弧度更大，帶著些病態與瘋狂。

 

「魏時，我們才是一類人啊。」

 

被蒼昱撈起來時，遊艇已經離我們越來越遠。

 

蒼昱已經化身為純狼體，我坐在他的背上不停朝遊艇叫喊。

 

回應我的則是加足馬力的遠離。

 

我可以斷定的是楚瑤和魏時控制了遊艇，想要悄無聲息地將我和蒼昱溺S。

 

我忍不住有些惡寒。

 

我沒想到魏時居然真的能幹出這樣的事來。

 

「蒼昱，你的體力還能追上遊艇嗎？」

 

「清也，我不會讓你S在這兒的。」蒼昱的聲音有些虛弱，但依舊堅定。

 

我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今日浪潮本就逆風，蒼昱在海面上根本堅持不了多久，更何況船艇上還有兩個「有心人」故意使壞。

 

沒有生路了嗎？

 

不幸中的萬幸，離我們不遠處有一塊漂浮的木板。

 

蒼昱在我的指引下將我送到木板上，開始推著木板往前走。

 

這場景像極了我曾經看過的一部愛情電影。

 

但那場電影是個悲劇。

 

「蒼昱，蒼昱，你還好嗎？」我心疼地撫上他毛發，眼淚如珠線滴落。

 

蒼昱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推動木板的速度也變得緩慢。

 

「蒼昱，你快上來啊！」我著急地拽著他幾乎要沉在水中的身體，心中是抑制不住的難受與後怕。

 

蒼昱搖搖頭。

 

我們都知道，這塊木板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

 

13

 

「清也。」

 

「我愛你。」

 

蒼昱的語調有些僵硬，但很標準。

 

顯然，他私下練了很長時間。

 

可沒想到原本要給我的一個驚喜，卻似乎成了臨終的遺言。

 

「蒼昱，再堅持一下，求求你，別這樣，別丟下我……」

 

我S命拽著蒼昱冰冷的手掌不肯放開。

 

真的沒有生路了嗎？

 

「清也！我們來救你了！」

 

我回望著從遊艇上下來的救生艇，同事坐在我爸的後座上不停朝我招手。

 

我們得救了！

 

出了這次意外，party 沒有繼續進行下去，賓客都被送回了岸邊。

 

蒼昱也被送去急救。

 

我從同事口中得知，她發現我和蒼昱長時間沒有回來很擔心，便帶著我爸一起尋找，意外發現了在控制室裡改變船艙方向的楚瑤和魏時，發現了他們的陰謀，這才趕來救我的。

 

楚瑤作為主謀被我爸送進了警察局，此時被爆了出來，她從萬人矚目的歌星變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魏時雖然沒有參與謀S，但也被我爸徹底封S。

 

他在 A 市待不下去了，隻能回到地下城。

 

我時常靠在蒼昱的懷中，聽他給我講地下城的過往。

 

在聽到他將我救起來，功勞卻被別人搶走時，心裡有些發悶。

 

「蒼昱，這故事怎麼這麼像海的女兒？」

 

「海的女兒？」蒼昱腦袋一歪，有些疑惑地盯著。

 

「就是一個童話故事，小美人魚在救了王子後，卻被路過的公主搶先，王子錯將公主認為自己的救命恩人，甚至和她結了婚。」

 

「然後呢?」蒼昱的眼神有些焦灼，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小美人魚的結局。

 

「最後啊……小美人魚成全了公主與王子，跳入大海了，真是一段悽美的愛情故事。」

 

蒼昱顯然被這個結局傷到了，原本立著的狼耳耷拉下來，一副失意的模樣。

 

我環抱著蒼昱勁瘦的腰，將腦袋貼在他的胸口。

 

「童話不是愛情，我們才是。」

 

魏時視角：

 

我們這群獸人注定隻能在地下城苟延殘喘。

 

我討厭人類。

 

更討厭那些表面虛榮善良，卻把我們當寵物喂養的人類。

 

但蒼昱不一樣。

 

那頭蠢狼居然跳下水庫去救那個小姑娘。

 

等兩人上了岸後，他的耳朵不斷往外滲血。

 

八成是廢了。

 

蒼昱是我在地下城的好兄弟，我本該為他擔心的，可此刻我心中居然隱隱有一絲慶幸。

 

他的長相太過矚目，但如今有殘缺的他顯然是不會被有錢的人類贖身買下。

 

以後，他隻能和我一樣待在地下城腐爛，發臭。

 

小姑娘的父親趕來找她的時候把我錯認成了救命恩人。

 

我本該解釋清楚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腦子一熱，居然真的應下了。

 

他們離開了。

 

我本以為之後不會再與他們有什麼交集。

 

直到我和蒼昱一同站上了鬥獸場。

 

隻有一人能活下來。

 

我肯定是打不過蒼昱的。

 

但沒想到有人肯花錢給我們兩人贖身。

 

正是當初那個小姑娘。

 

她長大了，很漂亮。

 

叫喬清也。

 

我不會忘記那一天，喬清也越過蒼昱奔向我，紅著臉問我願不願意跟她走時身後蒼昱的神情。

 

無措，難過以及焦灼。

 

那又能怎麼辦呢？

 

蒼昱你是個聾子啊，還是不能說話的啞巴。

 

直到被喬清也帶著，我才知道她的背景。

 

她是首富的女兒，總之，非常非常有錢。

 

喬清也對我很好，他父親還認了我做義子。

 

甚至願意將喬清也嫁給我這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光蛋。

 

他們越是這樣對我，我越是不安。

 

因為我知道，喬清也對我這麼好並不是因為我魏時，而是因為恩情。

 

甚至這點恩情還是靠我偷來的。

 

我開始抵觸她的靠近，厭煩她那雙總是帶著笑意與感恩的神色。

 

我想我是討厭她的。

 

楚瑤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們一同在地下城長大。

 

在我從喬家得到不少積蓄的時候便立刻將她接了過來。

 

這才是我的愛人，我的白月光。

 

我根本不稀罕喬清也的愛。

 

我靠著喬家的資源捧紅了楚瑤, 成為獸人之中最當紅的明星。

 

看著我一手捧起來的玫瑰如此耀眼奪目，我的心裡卻沒有想象中那樣高興。

 

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直到喬清也將那份解除契約書遞給我時, 我才明白我的內心焦灼著什麼。

 

原來我是害怕，害怕喬清也那火熱的愛還能持續多久, 害怕那一天她不再圍著我轉我該怎麼辦，害怕真相被揭開後喬清也能不能堅定地選擇我。

 

因為害怕, 所以裝作漫不經心, 所以裝作毫不在意, 甚至去美化塑造一個白月光，來證明我那微不足道的自尊。

 

我是愛她的, 愛喬清也。

 

但是我回不了頭了。

 

在看到蒼昱出現在喬清也的公寓時，我第一反應居然不是驚訝，而是果然如此。

 

在無數個令人心驚膽戰的夢中, 他已經和清也重逢過數百次了。

 

我以為他會告訴喬清也真相, 但他沒說。

 

或許他也不希望喬清也對他抱有的是恩情。

 

真是貪心又可憐啊。

 

居然渴望一個人類對他產生愛。

 

或許我更可憐。

 

因為, 我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

 

蒼昱視角：

 

地下城算卦的老婆婆總是笑眯眯告訴我, 我是有福之人。

 

會遇到貴人。

 

我覺得那個姑娘就是我的貴人。

 

她很漂亮, 也很善良。

 

一次普通的比賽上我掛了彩, 但是對手被我打了個半S。

 

她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拿出一塊帕子抵在我的下顎替我止血。

 

瘦瘦小小的姑娘甚至沒有到我的胸口高。

 

隻能踮起腳尖幫我止血。

 

她給了我很多紅色的鈔票, 告訴我下次不要去鬥獸場了，太血腥危險了。

 

隨後她就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這是個人類女孩, 在地下城亂竄很危險。

 

果然, 當我在水庫發現她時, 她已經要溺水了。

 

救下她時，我被水庫裡不知名的石頭擊中了顎骨。

 

等上了岸時，實在沒有力氣了，再快要暈倒的時候我看到一大群人奔來。

 

魏時趕來了。

 

女孩的父親也趕來了。

 

地下城的負責人也趕來了。

 

一群人將她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好像在說什麼。

 

但是我什麼都聽不見。

 

不過我不後悔, 她還完好無損地活著，我的耳朵不算什麼。

 

直到再次遇見她時，我才知道魏時為什麼開始疏遠我。

 

他騙了那個姑娘，他頂替了我，贏得了那個原本屬於我的女孩的注視。

 

我想開口說話，想解釋，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她會相信嗎？相信我這個像是瘋子一樣的怪人？

 

我的腦海裡有兩種聲音。

 

一種示意我去復仇, 去撕破真相。

 

另一種卻無時無刻不提醒著我。

 

一個聽不到聲音，語言功能退化的廢人去爭取些什麼呢？

 

我開始在賺錢，在穆耳酒吧當侍從, 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在鬥獸場打拳, 一場接著一場。

 

每次比賽結束後, 我都幻想著那雙手抵在我的傷口處，溫柔地將我帶走。

 

可和我幻想的不同。

 

「作全」去哪裡都無所謂。

 

所以……上天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一次出現在她身邊的機會。

 

……

 

清也, 我愛你。

 

就算又一次為你溺S也無所謂的。

 

船艇, 木板, 還有……急救室。

 

「病人已度過危險期，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醫生摘掉口罩提醒著床前的家屬注意事項。

 

看著離我近在咫尺的清也，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出現幻覺了。

 

原來, 我們已經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了。

 

往後餘生，我們都會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