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蘇明宥反應很快，牽起我的手，抬腿就往樓上跑。

 

再往上就隻剩下頂樓。

他停在樓上這一層同一戶的門口，滿目了然，「看來就是這兒了？開門吧。」

 

我：「……」

 

12

 

「這兒怎麼比我們之前住的房子還破。」蘇明宥在房裡逡巡，審視著房裡的一切。

 

老房子裝修都簡單，有房東提供的基本家具，還算幹淨，但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客廳的日光燈壞了，總是一閃一閃的。

 

我這段時間早出晚歸，回家基本倒頭就睡，這個燈開不開都影響不大，也就這麼晾著了。

 

這些也不必跟他解釋，我催他回去，「已經快十二點了，我很累了，明天還要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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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回去吧，我不放心你自己住在這兒，明天我幫你在我小區找一套房子住。這樣我們見面也方便。」蘇明宥自說自話地安排我，像聽不懂中文。

 

「我不想跟你糾纏了。蘇明宥，你不要的時候扔掉的東西，不是你回頭撿起來，拍拍土，又可以繼續揣進兜裡的。」

 

我沒有力氣跟他爭辯，坐在沙發邊上，低聲平靜地陳述一個事實，「人不能什麼都想要，何況你已經作出選擇了。我們早就結束了。」

 

「你不願意我來安排的話，我明天給你打一筆錢，你去換個好點的房子。」蘇明宥頓了下，「但是我要知道你住在哪裡。」

 

「你什麼意思？」我一下給他氣笑了，「你現在是打算來B養我嗎？」

 

「不是。是豆豆的商務分成，是你應得的。但是我不能一次性給你……你拿到那樣一筆錢會有無數種辦法離開我，我沒辦法給你這種程度的自由。我會慢慢打給你。」

 

蘇明宥在我面前蹲下來，手搭在我的膝蓋上，循循善誘，

 

「晚晚，我想讓你生活好一點，你可以不用工作，不用過得這麼辛苦，但我要知道你在什麼地方，我得知道哪裡可以看到你。」

 

「這還不叫B養？！我真服了你蘇明宥。」我拂開他的手，「我養得活自己，不稀罕你的錢，也沒有義務告知你我的去處。」

 

「這個工作有什麼好做的？讓人呼來喚去，藝人採訪還得跪在地上遞話筒，還這麼晚才下班，辛辛苦苦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你以為我找到這份工作很容易嗎？這是我之前在網上發影評偶然得來的機會，再加上我是轉行過來的，公司才沒有做背調。不然以我之前被你們扣的那些帽子，有任何注重聲譽的公司會要我嗎？」

 

蘇明宥被扒了面子，頓時惱羞成怒，

 

「沒人要最好！我養你！你就乖乖待在我身邊，哪兒也別想去！」

 

我被他這番話裡赤裸裸的欲望震驚到失語，他眼中那一抹戾色告訴我，這不是一時心直口快，他是認真的。

 

隻要他想，他真的可以讓我走投無路。

 

我看著他的臉，愈發感到陌生起來。

 

我想起從前他還是無名小卒時，被上位者拿掉角色之後，咬牙切齒的恨意。想起他被某個大佬話裡話外暗示要他接受潛規則時，眉眼裡清晰的厭惡。

 

現在這算什麼？少年終成惡龍？

 

我笑得極為諷刺，

 

「所以你上位之後，第一個就來對付我了？你從前的己所不欲，現在是要施加到我身上了？你站上高位有能力翻雲覆雨，就回來肆意拿捏我了？你認真的嗎？」

 

「對不起，晚晚，我不是這個意思。」

 

蘇明宥伸手圈住我的腰，將臉貼近我的腹部，用刻意示弱的姿勢來安撫我，

 

「我隻是太怕了……這段時間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也不好大張旗鼓地去找你，要不是今天這麼偶然碰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找到你。」

 

他抬眼觀察我臉色，繼續溫聲哄道，

 

「你別生氣，是我胡說八道，你工作喜歡的話就好好做，我也很忙，不會經常出現，我隻要知道你在哪裡就好了，偶爾看你一眼就心滿意足了。」

 

反正也掙不開，我隻好由他這麼抱著，隻在心裡默默計算豆豆回來的時間。

 

公司那邊已經有何漾這樣的知情人了，我那些「醜聞」隨時可能傳開，我估計也待不長。

 

等豆豆回來之後，一切才好安排。

 

也就不到一個月了。

 

我暗自松了口氣，低頭去看蘇明宥，他如孩童一般偎依在我腰際，但我知道這都是想讓我卸防的偽裝。

 

現在是能拿他對我還算新鮮的愧疚壓住惡念，可人心難測，一個人久居高位之後，欲望會膨脹到什麼程度，我不想拿自己驗證。

 

13

 

後面那段時間，蘇明宥隻要不在外面跑通告就會來找我，說些有的沒的。

 

這城中村裡老樓房裡沒監控，我家又在頂樓，大半夜鄰居也沒人出來轉悠，還真是方便他來去自如了。

 

有時他從晚宴上下來，妝都沒卸，就靠在我家門口刷白的廉價牆壁上玩手機，一切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我知道他耐心不多，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

 

有時他沒藏住皺眉煩躁的樣子，都泄露出他對這棟倒霉房子的嫌棄，和對我無法完全掌控的不滿。

 

還好周姐如期把狗送了回來。

 

其實商務約前幾天就結束了，周姐是特意等到這幾天蘇明宥在外地跑通告，才把狗帶走的。

 

她也不想跟自己正在上升期的藝人正面衝突，但她更加厭煩蘇明宥對我的執念。

 

她把牽引繩交到我手裡，不知是不是太久沒見到我，豆豆沒有像以前那樣撲過來跟我玩，隻是在我腳邊親親嗅嗅，然後淡定地站在一邊搖尾巴。

 

周姐臨走叮囑我時，她的手機響了，看了眼來電顯示，恨鐵不成鋼地搖頭，「發現狗不見了，打來了。」

 

這段時間跟我提及豆豆，蘇明宥講的都是客觀條件上的不方便不可以，但本質意思就是：想見豆豆，就回到他身邊。

 

幸好他並不知道我跟周姐的約定。

 

看著周姐利落掛掉電話，我說，「謝謝周姐，我會跟他保持距離的。」

 

等房東過來收房的空檔，我陪豆豆玩了會兒，卻發現拿它從前最愛的玩具逗它也興趣缺缺，我正覺得奇怪，手機嗡嗡震起來。

 

顯然是打不通周姐的電話，又來找我了，我都猜得到他說什麼，掛斷之後，就把號碼拉黑了。

 

房東阿姨到入夜才姍姍來遲，一邊檢查家具一邊抱怨，

 

「有人打過來說要租這房子，要來看房，我還想著等人到了一起，結果臨了又不租了，現在這些年輕人啊，真是白耽誤人時間……」

 

我隨口附和著，卻在籤確認單時，生出一個不好的想法。

 

我頓時一刻都不敢耽誤，送走房東阿姨，就立刻給狗套上牽引繩，準備連夜離開。

 

但還是晚了。

 

一打開門，就看到蘇明宥立在門外，臉色陰寒，眼中籠著沉沉霧靄。

 

他氣勢太強，往前一進，我就下意識退了一步。

 

他進來反手「砰」地一聲重重甩上門，掃視了一周收拾一空的屋子，最後落定到我身邊的行李箱上，才緩緩抬眼，眼中寒意沉沉罩在我臉上，「要走？我答應了嗎？」

 

我一時不敢相信，他真的就這樣出現在這裡，「你不是在上海有行程嗎？」

 

周姐特意挑的他根本走不開的這幾天辦這件事，為的就是給我打出時間差，誰料到他這麼瘋，竟這麼不管不顧地跑回來。

 

「所以你就趁機要跑？又想給我玩消失？」蘇明宥冷笑著，眼中有破碎的失望。

 

他頃身迫近，握住我的肩膀，咬著牙質問，

 

「我這段時間做得還不夠嗎？為了遷就你我通告能推的推，不能推的也想盡辦法擠時間出來看你，你知道我現在出場費多少嗎？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之前的事都過去了，我說了我會加倍對你好，我會補償你，你怎麼就非要在這裡較勁，非揪著這件事不放？」

 

「對！過不去！你在我這兒已經S了！我去哪兒你管不著！」

 

「葉晚晚，我真是對你太客氣了。現在就跟我回去！」他懶得再廢話，直接來拽我。

 

我急道，「你再這樣我報警了。」

 

見他一臉不可置信，我作勢去拿手機出來，正要按 110，卻被他一把搶過去，反手砸在牆壁上，然後摔在地上，碎了。

 

我一時蒙了，「你瘋了？！」

 

蘇明宥已經懶得再偽裝，眼裡露出偏執的瘋狂，

 

「報警？好啊，我也可以報警，我身價百萬的狗被偷，然後在你這兒找到了，你說你要賠錢還是賠人？」

 

「？？？」我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我找不到詞句表達此刻的震怒，一個人怎麼可以顛倒黑白到這個地步？

 

蘇明宥緊盯著我，沒有一絲讓步，

 

「葉晚晚，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離不開我，我隻是不忍心用那些骯髒的手段對付你。但如果你非要逼我，我會讓你知道，這件事有多簡單。」

 

我氣到身體都在發抖，「你就不怕我爆光我們的關系，讓你身敗名裂嗎？」

 

蘇明宥陰測測笑了下，「現在你手機沒了，你原來的號碼也成了空號，你上哪兒找證據？」

 

他伸手撫住我的臉，如拂過珍愛的瓷器，

 

「就算有，當時爆出來的時候你沒說，你以為現在還有人信你的話嗎？葉晚晚，你愛我，就注定了你一定會輸給我。」

 

就在我們倆僵持時，豆豆忽然叼起茶幾上剛房東阿姨帶來的一個蘋果，跑到陽臺那邊。

 

我心生疑竇，推開蘇明宥追過去，卻看到它正埋頭啃那隻蘋果，吃得正香。

 

頓時像被人兜頭潑了一盆涼水，從頭到腳一片寒涼。

 

豆豆從不吃蘋果。

 

蘇明宥也跟過來，握住我的肩膀要拉我回去。

 

我甩開他，蹲下去掰開狗的嘴去看它的牙口，卻惹得它不高興，歪頭在我手背狠咬了一口。

 

「你瘋了？！」蘇明宥一腳把狗踢開，攥住我的手腕查看。

 

那一口沒收力，傷口有血滲出來，他惱得直衝我吼，「你發什麼神經？狗吃東西你去惹它？」

 

我根本沒辦法冷靜，「蘇明宥，你把狗抱回去這麼久，都沒發現它不是豆豆嗎？」

 

14

 

豆豆不見了，我走不了。

 

這邊房子退了，手機也碎了，我隻好先跟蘇明宥回家。

 

他的私人醫生幫我處理好傷口，打了一針疫苗，蘇明宥也終於從書房出來，問過醫囑之後，送醫生離開。

 

「怎麼回事？」我問他。

 

「是池夢。」蘇明宥垂眼看著腳邊不明所以還在搖尾巴的狗，抬腿趕開它，煩躁道，「靠，居然被她在這裡擺了一道。」

 

「……」我可以想象蘇明宥怎麼對「豆豆」的。

 

自己反正每天都在外面飛，狗也有專人照顧，偶爾回家心血來潮逗著玩玩，覺得狗狗認生也正常，這樣的漠視之下，怎麼可能發現狗不對勁？

 

現在隻要池夢咬S不認，沒人能奈何她。

 

「那她要怎樣才肯把豆豆換回來？」

 

蘇明宥擰住眉，眼中透著鄙夷，「她要跟我『復合』。」

 

「那你就跟她復合啊！」我脫口而出，「這還需要考慮嗎？豆豆的安全最重要不是嗎？」

 

「我都捶S她出軌了，現在又復合，我是上趕著領綠帽嗎？而且她現在什麼咖位，我跟她綁定，那是給她當血包，我腦子有坑啊我跟她復合。」

 

蘇明宥顯然完全沒有考慮過池夢這個條件，反而不滿我居然會讓他答應，

 

「你之前因為我跟她炒 CP，就跟我鬧成這樣，現在居然拱手讓我去跟她復合。你怎麼想的，我現在跟誰炒你都不在意了嗎？」

 

「蘇明宥你真的……」我說著聲音啞下去，被情緒淹沒了所有語言，說不下去了。

 

我可以肯定，當初周姐那個把我打成私生粉的公關方案，他一定沒有任何猶豫，因為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樣選。

 

這段時間他看似有幾分真心，也不過是因為護住了自己最看重的名利地位，才分點心思來找我錦上添花。

 

一旦我跟他的星途衝突，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推我下地獄。

 

就像現在，他甚至不願意為豆豆犧牲一點自己的公眾形象。

 

「別著急啊晚晚，我會想別的辦法的，等我跟公司商量一下，公關那邊也會有辦法的……」蘇明宥急切地解釋。

 

我幾近絕望地閉上眼睛，不願再看他一眼。

 

「蘇明宥，如果豆豆出什麼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15

 

我想到了何漾，他是池夢工作室出來的，應該多少知點情。

 

正好公司通知我和兩個同事去影視公司參加一個內部看片會，其中就有何漾。

 

「你還粉那條狗？」聽我開口之後，何漾又露出那種看智障的表情，陰陽怪氣道，「還真是愛屋及烏啊。」

 

我強自笑笑，試探道，「我感覺豆豆在池夢 po 出的物料裡，好像精神不太好，現在好像也沒怎麼出來了，一直挺好奇的。」

 

「他倆掰了，狗應該是回蘇明宥那裡去了吧。」何漾看來也不清楚換狗這件事，頓了頓，他感嘆地搖搖頭，「還回去也好，那狗在池夢那裡過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