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什麼?」我問他。


 


他沒有回答,我聽見他靠著門滑坐在地上,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沒什麼,你把門鎖好,等世界變好後你就帶孩子們回你爸媽那邊去,忘了這裡的一切,好好生活。」


 


他是讓我忘了他,忘了過去。


 


我無力地點著頭,君君悅悅也哭了起來,想要把門打開讓時曜進來,時曜讓他們不要哭讓他們乖乖聽我的話。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又像是被極致壓短,我隻願時間能停止在這一刻。


 


幾分鍾後,下面樓層有雜亂的腳步聲,有喪屍上來了。


 


可時曜又站了起來,手裡拿著刀靜靜地注視著樓梯口。


 


我意識到不對,上一世我見到的人被喪屍咬後就開始虛弱無力,最多五分鍾就會轉化,可現在時曜還能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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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也是黑乎乎的一層,齊銳那邊很髒,會不會是……


 


「時曜,你看看你手背的傷,究竟是黑血還是髒東西。」我對著門縫焦急地說道。


 


時曜聽到後抬頭看了看,又搓了搓,黑色竟然被搓掉了,露出暗紅色的傷口,隻有活人的血才是紅色。


 


第一個喪屍已經出現在樓梯口,我毫不猶豫地將門打開把時曜拽了進來,喪屍撲過來的最後一刻我將門重重關上。


 


「你瘋了,我會害S你們的。」時曜擰著門把手還想出去。


 


我摁住他的手:「你沒有感染,你的傷是擦傷。」


 


時曜不敢相信地看著我,下一秒將我們推到門外,然後將自己反鎖在儲藏室。


 


他不確認是不是真的沒有感染,選擇自我隔離。


 


我和孩子們在門外等啊等,度秒如年。


 


終於三個小時後,時曜打開門,他先伸出那隻受傷的手:「孟薇,你看看傷口是不是在愈合。」


我仔細檢查後點了點頭:「是的,在結疤。」


 


喪屍沒有愈合的能力,一切都是虛驚一場。


 


他從儲藏室走出來,我們對視著,明明我剛才有那麼那麼的話想要和他說,現在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將我們母子三人緊緊抱在懷裡,一言不發的,良久才松開。


 


我們裝了雪加熱成水洗了個澡,下午在齊銳那邊的事,我們肯定暴露了,但我現在已經不害怕了,如果我們注定有此劫,那就全力應對。


 


給君君洗澡的時候我問他:「你為什麼要給齊銳叔叔開門啊?」


 


君君回道:「齊銳叔叔在陽臺上和我們說喻阿姨有小寶寶了,但是阿姨身體不好想吃東西,我就拿著牛奶給阿姨送去了,爸爸媽媽對不起,我下次再也不這樣做了。」


 


原來是這樣。


 


我沒辦法去責怪孩子,他的世界善惡並不分明,而成長也必然是帶著傷痛的。


 


16


 


晚上我們做了一頓很豐盛的晚餐慶祝,我們很久沒有這樣吃過了,半夜我被渴醒,一旁的水杯已空,我起身拿櫃子上面的水。


 


衣帽間的櫃子很高,當我踮著腳尖終於夠到那瓶水的時候,一個沒拿穩水掉了下來。


 


一隻手快速地將水接住,是時曜,他應該是聽見響動過來的。


 


「謝謝。」我接過水打開咕咚咕咚地喝著。


 


而他沒有走的意思,狹小的空間裡我們幾乎觸碰在一起,昏暗的光線裡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孟薇,我今天以為我會S。」他突然說道。


 


我知道,我也以為他會S。


 


他抱住我,下巴擱在我的頸窩:「我不想再後悔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不想再後悔了,難道他曾經後悔過?


 


我動了動嘴唇,想要問喬姍怎麼辦,不論她現在是活著還是S了,她都是一個橫在我和他之間的存在。


 


可這次還是和剛才一樣,什麼都話都問不出,就好像答案對我已經不重要了,此刻他活著,我們還活著,就很好。


 


我抱住他的脊背,回應他,任憑失控放縱在這生S過後的寒夜裡。


 


末世第兩百一十天,漫長的寒冬終於結束,露臺上枯了一整個冬天的植物抽出了綠芽。


 


小區裡的喪屍也開始活動,他們四處遊蕩,我們原以為暴露之後會有人來搶物資,但什麼都沒有發生,不知道是他們也害怕我們,還是這個小區已經沒有其他活著的人了。


 


我和時曜清點了物資,估計還能撐一個多月,在那之後我們就得出去找物資了。


 


時曜開始教我一些防身格鬥的招式,我這才知道他說他以前讀書的時候打架很厲害無人敢惹並不是撒謊,他隻是在結婚後都收斂了。


 


好在還沒等我們食物吃完我們就等到了生的希望,飛機再次出現並且帶著廣播:「請所有幸存者就地避險,我軍將對喪屍進行大規模清理,請各位勿出門,就地避險。」


 


在廣播後的第二天,飛機在城市一些空曠的地方投下很多包裹,我們小區的廣場上也有包裹落下。


 


包裹落地後喪屍紛紛走過去圍住,一層一層密密麻麻的,應該是包裹裡有什麼吸引喪屍的東西。


 


就在我們好奇怎麼清理的時候,包裹爆炸,喪屍血肉橫飛,我們的耳朵也被震得發麻。


 


但這樣是沒用的,喪屍隻有頭部重創才會S亡,這樣雖然能SS一些喪屍,可頭部沒受傷的依舊能活動,難道政府不知道嗎?


 


就在我疑惑的時候,我發現倒下的喪屍沒有再爬起來,他們一動不動的像是真的S掉了。


 


「包裹裡應該不僅僅是炸彈,應該還有能SS喪屍的生化物質。」時曜分析道。


 


不管是什麼,我都希望這場災難快點結束。


 


這次的大清理一共持續了半個月,其間明顯可以看到喪屍的數量在減少,不久之後有救援隊進駐,開始逐棟清理漏網的喪屍。


 


這是一個大工程,現在救援隊的人手根本不夠,於是徵集志願者。


 


時曜去報名了,報名那一天我們看到了小區裡的其他幸存者,約莫五六十人,個個都瘦骨嶙峋,大家都沉默地沒有說話,過去的那些日子讓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即便現在危機解除,留下的心理創傷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恢復的。


 


17


 


志願者開始做任務的第一天,我和孩子們送時曜出門。


 


「今天晚上就回來了,就和平常上下班一樣,別擔心。」他故作輕松地說道。


 


可清理喪屍又不是上班,怎麼能不擔心。


 


我將他防護服檢查一遍:「一定要小心,齊銳那邊你就不要去了,交給其他人吧。」


 


齊銳和喻希當初被我們關在房子裡,現在是時曜他們這隊人去清理,雖然齊銳和喻希已經是喪屍,但畢竟大家曾經是很好的朋友。


 


時曜點了點頭,和孩子們擁抱後離去。


 


男性們去清理喪屍,女性們也沒闲著,我們被組織著做一些後勤工作,為前線提供物質保障。


 


晚上時曜回來的時候久久沒有說話,我以為他最終還是去了齊銳那裡,後來他告訴我是在挨家挨戶清理的時候看到很多正常人的屍體,他們有的S在飢渴之中,有的是自S而亡,有的是全家人緊緊抱在一起。


 


「孟薇,你上一世給我打過電話嗎?」他突然再次問起了末世那天的問題。


 


這次我點了點頭。


 


「你沒有打通是不是?」


 


「嗯。」


 


「那我一定是S在了末世開始。」


 


「為什麼這麼肯定?」我問他,雖然我知道這有跡可循,這一世末世剛開始的時候他給公司打電話,結果是無人接聽,就表明公司沒有活著的人了。


 


他回答我:「因為離婚後的那兩年,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我不可能不接。」


 


我愣了一下:「既然如此,那兩年你為什麼不主動給我打?」


 


他苦笑一聲:「因為你說過你討厭我,一輩子也不想見到我,你當時說話那麼決絕,我沒有信心。」


 


上一世我的確說過那樣的話,而他也當了真。


 


隻是,上一世我們真的永遠地錯過了。


 


這一晚時曜睡得很不踏實,他好幾次醒來,摸摸我又摸摸孩子,似乎在確認我們是不是真實存在。


 


有時候我也在想,這一切會不會也是我的一場夢,一場我在臨S前的幻想。


 


可孩子們的呼吸是真實的,時曜的體溫也是真實的,我們真真切切地活在這裡。


 


末世第兩百六十天,通信開始小面積恢復,時曜也因為表現優秀被任命為營地的負責人之一,借著他的便利我和老家的救援隊聯系上,多方打聽終於知道了父母的消息,他們還活著,而且還參加了農業突擊隊,正熱火朝天地在搶種水稻。


 


但時曜的父母依舊沒有消息,那艘遊輪還沒有回港,不知飄蕩在何方。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清理進展得很順利,越來越多的人獲救,不斷地有人來我們的營地住下。


 


末世第四百天,我看到了喬珊,她和她的家人都活著。她也看到了我,就在我和她打招呼後她卻理也不理地轉身離去。


 


我不知道她是真如她所說早已和時曜沒什麼,還是她也後悔了。


 


「怎麼,有活動?」我問他,又要換衣服又要打扮的,看起來還挺隆重。


 


「嗯,你別忘了,兩點準時,我這邊先忙了。」他叮囑了一句匆匆掛了電話。


 


我回家洗了澡換了一條裙子,找出以前的化妝品化了妝,然後和孩子們一起出門。


 


到了營地辦公室,沒有看到時曜卻看到一條長長的隊伍, 我隻好在一旁等。


 


「妹子,你也是來復婚的吧, 你這雙胞胎長得可真漂亮。」一旁的大姐問我。


 


我愣了一下:「這裡是婚姻登記?」


 


大姐熱情道:「對呀,今天營地開放登記,我和你一樣也是來復婚的, 我是去我前夫家看孩子結果被困了這麼久,結果發現他人其實也還可以就來復婚了,你呢?」


 


我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說我也是被困在前夫家的。


 


隻是時曜叫我來是要復婚嗎?


 


就在我準備給他打電話的時候, 君君悅悅突然叫起了爸爸, 我回頭看去, 隻見時曜幹淨利落地站在我面前。


 


他是營地的負責人,很多人都認識他,所以他一出現大家的目光都看過來,尤其是剛才的大姐, 一臉吃瓜的興奮感。


 


我忙將他拉到一邊:「你別告訴我讓我來是要復婚。」


 


他神色自若,毫無因臨時通知讓我措手不及的愧疚:「嗯, 這事遲早要辦的,本來我想等不忙的時候再辦, 但擇日不如撞日, 今天就比較好。」


 


「可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你怎麼這麼急?」


 


「我今天看到喬珊了,怕你反悔。」


 


他鄭重地看著我:「我也想讓你知道, 我從未將你當做過別人,你也從來不是任何人, 你就是你自己。不管是我們第一次結婚還是現在,我想要一起生活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你,我本想在以為被喻希抓傷的那天就想告訴你,但又怕你心理有負擔, 希望現在也不遲。」


 


我想起那一天我們一門之隔,他的話說到一半,留下一聲嘆息。


 


他以為他會S,所以不想讓我今後的生活裡還被他絆著。


 


「那你能告訴我,你究竟喜歡我什麼嗎?」我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回道:「我也說不出具體答案,我隻知道每天醒來能看到你和孩子, 就覺得人生是值得的!」


 


領證的隊伍在向前移動,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笑容和甜蜜, 我們跨越了時空和生S站在這裡, 既然彼此都還放不下,那就順應內心不留遺憾。


 


我們很快領了證, 發證的工作人員將證件遞給我們的時候祝福道:「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君君悅悅這時候急得跳了起來:「我們已經被生出來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工作人員也笑得前俯後仰:「是阿姨說錯了,那祝你們一家開開心心, 健康幸福。」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 我抬頭看向家的方向,原本破損的玻璃已經被換上新的,露臺上的花草長得正盛,晾曬的衣服正在風中飄揚, 一切和上一世沒什麼不同。


 


隻是這一世,剛剛好的開始,有了剛剛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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