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不起……」

他面有愧色，跪在我的腳邊，身體前傾，想趴在我的腿上。

 

我急忙站起來躲避。

 

對不起，你的委屈還是找別人哭訴吧。

 

「箐箐……」

 

他的手浮在半空，看上去異常滑稽。

 

「我們……以後還可以是好朋友……」

 

我嗤笑一聲，沒有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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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亭，路是你自己選的，以後不要後悔就好。

 

我不是大善人，不會隨便發善心。

 

以後我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吧。

 

陸亭見我面色不善，不敢多說什麼，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屋子，又回到醫院照顧雲朵了。

 

我馬上打電話叫來搬家公司，東西早就收拾好了，這裡真的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僅用了一天，我就全部收拾妥當，離開了這個讓我異常失望的地方。

 

22

 

我回歸了正常的生活，一個人的。

 

有時候，靜靜看著花草，想通了很多事情。

 

我不是誰的救世主，也無權要求別人一定要怎樣。

 

人總要對自己負責。

 

以前我一直以陸亭為中心，所有的事情都圍繞著他轉，現在停下來，開始關注自己的生活了。

 

用給他做飯的時間給自己保養。

 

陪他工作的時間用來健身。

 

和他娛樂的時間用來做一些社交和旅遊。

 

發現日子似乎不像我想象中的那麼難過。

 

反而更充實飽滿。

 

別有一絲愜意和悠然。

 

我，在慢慢找回自己。

 

23

 

幾天後，在公司樓下被鄒銘堵住。

 

「你真的和他分手了？」

 

他震驚地看著我。

 

「很奇怪嗎，」我斜他一眼，「分手對你來說不是家常便飯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你不一樣啊！」

 

他突然吼了起來。

 

我嚇一跳，詫異地看著他。

 

「你和她能一樣嗎！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把他搶走了？」

 

我心平氣和看他一眼，「鄒銘，如果他不願意，沒人能搶走他，一個巴掌拍不響，我也是有自尊有底線的。」

 

鄒銘突然頓在原地。

 

「走，我請你喝酒！」

 

他不管不顧把我拉去了酒吧。

 

我以前從不喝酒，陸亭也不喝，為了給他養身體。

 

好久沒有這麼放縱過了，喝幾杯也好。

 

鄒銘朋友很多，看起來都是這兒的常客。

 

勁爆的音樂，澎湃的氣氛，醉人的酒精。

 

真的很難讓人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鄒銘，你到底是誰的朋友，我的還是陸亭的？怎麼不見你安慰他，反而老往我這湊。」

 

其中一個哥們喝高了，聞言插嘴道：「那小子還不夠格做鄒公子的朋友，要不是因為你……」

 

一杯酒及時塞到那哥們的嘴裡。

 

鄒銘笑哈哈道：「別聽他胡咧咧，這家伙喝多了。」

 

24

 

我還來不及深究他的意思，就被一個電話驚擾了。

 

是陸亭。

 

周圍的人突然都安靜下來。

 

我猶豫了幾秒鍾，接起電話。

 

「喂，箐箐，你還好嗎？」

 

「我很好。」

 

「箐箐，雖然我們分手了，但總歸還是朋友，你幫我做一份那個山藥養胃湯吧，這個喝了效果特別好，外面也沒有賣的，你看什麼時候能做好，我去拿行嗎？」

 

這個湯是我自創的，我咨詢過很多中醫，裡面放了十幾種養胃的食材，但是做起來特別費工夫，至少需要六個小時以上。

 

在第一次端到陸亭面前的時候，我至少調整了不下十餘次，直到口感和功效都差不多了，才讓他喝。

 

以前我每兩天做一次，後來因為太費時間，他好得也差不多了，我就每周末做一次。

 

可是現在……，他配嗎？

 

「不好意思，不做。」

 

「你……」

 

他似乎沒想到我拒絕得這麼幹脆。

 

「箐箐，沒必要這麼絕吧，我知道對不起你，可是不能朋友也做不成吧？」

 

「陸先生，你誤會了，這個湯我隻給男朋友做，你不夠格了。」

 

「……」

 

沒等他再說什麼，我直接掛電話了。

 

鄒銘巴巴湊過來，「那什麼湯，能給我做做不？」

 

我拍開他的腦袋。

 

「鄒公子，你的女朋友一到四號排隊都樂意給你做，我就不湊那個熱鬧了。」

 

鄒銘扭頭，低低呢喃道：「什麼女朋友，早散了……」

 

25

 

也許是我高估了陸亭，晚上回家，在我家樓下看到了他。

 

多日不見，以前像個貴公子的他，此刻看起來多了許多的煙火氣息。

 

「箐箐，你終於回來了，怎麼那麼晚？」

 

門口地上散落了一堆煙頭，他知道我不喜煙味，於是迅速背過身，掐滅了手上的煙。

 

「你來幹什麼？」

 

說實話，我真的不想見到他。

 

尤其是這樣的他。

 

「箐箐，你就不能給我做一份養胃湯嗎，那個效果真的特別好，味道也不錯，如果你不願意……我給你錢行不行？」

 

還是為了這個啊……

 

我面無表情看向他，「陸亭，你知道做這個湯需要多少時間嗎？」

 

他胡亂地揉著腦袋上的頭發，不耐煩道：「不就做一頓飯的工夫嗎？你現在就做好不好，我等著你。」

 

我的心逐漸沉了下去。

 

原來我做了什麼，他根本就看不到。

 

「你的胃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喝這個，我是不會做的，你走吧。」

 

他開始變得很慌亂，「箐箐，我求求你了，就做一份吧，她……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原來是給雲朵求的啊。

 

26

 

我突然笑了起來。

 

陸亭啊，我把你伺候成了皇帝，你卻把別人寵成了公主。

 

這對我來說可真是最好笑的事情了。

 

我定定看向他。

 

「這個湯光材料就需要十幾種，我分別在三家藥店湊齊的，不是因為藥店沒有，而是因為質量不一樣，我每次準備的藥材都是最好的。」

 

「我搬出來之後就再也沒買過了，因為我不需要。」

 

「藥材備好後，熬湯之前需要先浸泡一晚上，等藥性充分溶解以後才開火熬。」

 

「小火慢燉六個小時以上，才能出來那個口味和藥性。」

 

「現在。」

 

「你確定還要做這個湯嗎？」

 

……

 

我轉身，不再理會還愣愣站在那裡的陸亭，走進了樓道裡。

 

27

 

隨後的幾天，陸亭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發現，再也沒有打擾我。

 

反倒是鄒銘，時不時地邀我聚餐。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品位，我還真以為此人對我有興趣了。

 

我想，他應該隻是對我和陸亭的關系有興趣吧。

 

通過他的校友群，我也知道了不少信息。

 

比如，陸亭在廣場給雲朵放飛了一萬隻氣球，場面宏大，引人圍觀。

 

比如，他們去爬了郊外那座最高的山，晚上在那裡看星星，說不出的浪漫。

 

再比如，他們做連體蹦極，在高空中記錄驚心動魄的一幕，刺激無比。

 

這些都離我好遠。

 

我和他在一起很少有能記錄的時刻，隻有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對他身體無微不至的照料。

 

隻要能看到他健康的身體和紅潤的臉，就感到很滿足了。

 

果然，他最愛的還是雲朵啊。

 

28

 

我的社交也漸漸多了起來，有那麼一段時間，甚至忘了陸亭的存在。

 

直到鄒銘送我回家的那晚，他再一次出現在我眼前。

 

看著我倆走在一起的身影，他滿眼的不可置信，口無遮攔吼道：

 

「箐箐，我剛離開幾天，你就勾搭上我最好的兄弟了嗎！」

 

我感覺莫名其妙。

 

你一個出軌男，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還沒等我發言，鄒銘站到我面前。

 

「誰是你兄弟？你也配！」

 

陸亭被懟得噎了一下。

 

繼而雙眼發紅，仿佛抓到了出軌的女朋友那樣義憤填膺。

 

「鄒銘，我把你當最好的兄弟，你卻背地裡泡我的女人，你們……你們對得起我嗎？」

 

鄒銘揚了揚嘴角，不屑地冷哼。

 

「你的女人，是雲朵。」

 

「還有……」

 

「我從來就沒有把你當兄弟，陸亭，我一直就看不起你，以前是，現在也是。」

 

我從鄒銘身後走了出來，冷冷地看著他。

 

「我現在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沒資格指責我，現在，請馬上滾，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陸亭似乎才發現我們已經分手了。

 

在他的印象裡，我還是那個對他溫柔如水，永遠不會對他說重話，什麼都不會拒絕的許箐。

 

直到此刻，才突然清醒。

 

他似乎有些接受不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然而事實又讓他有些無地自容。

 

隻好有些落魄地，倉皇離開了。

 

29

 

我打量著鄒銘，他剛才說的話什麼意思，從來沒有把陸亭當成朋友，那他……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路燈下，他的眼睛亮得驚人。

 

「我想要靠近的，從來就不是陸亭，可是，你的眼裡隻有他。」

 

我震驚了。

 

此刻想來，我身邊出現最多的異性，除了陸亭，就是他了。

 

在我每一次有需要的時候，他都會以陸亭朋友的身份出現。

 

其實，幫助我最多的是他，而不是陸亭。

 

他以前表現出來的若有似無的吃醋語氣。

 

那些莫名其妙讓人看不懂的眼神。

 

以及他身邊那些，突然消失得幹幹淨淨的鶯鶯燕燕。

 

似乎都有了答案。

 

可是——

 

我不能回應他什麼。

 

多少個不眠的夜晚，看著空蕩蕩的房間。

 

我都在想。

 

付出了這麼多，我到底得到了什麼？

 

被傷得體無完膚的真心。

 

毫不猶豫的背叛。

 

痛徹心扉的孤寂。

 

無邊的落寞。

 

我還有勇氣再愛嗎？

 

我……已經傷怕了。

 

30

 

回到家裡，我思緒有些紛亂，就連陽臺上的花草都平復不了心裡的起伏。

 

也許，該換個城市了。

 

離開這些紛擾，找一個安靜的，有風的地方，重新過一段寫意的人生。

 

就這樣吧，明天找個中介把房子賣了，離開這裡。

 

晚上睡覺前，陸亭給我發了信息。

 

「箐箐，對不起，今天是我失言了。」

 

「原諒我好不好？」

 

「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我不想連朋友也做不成。」

 

「我想吃八珍糕了，你親手做的。」

 

……

 

他怎麼有臉？！

 

我氣得想摔了手機。

 

他以為我們還是情侶，隻是吵吵架那麼簡單嗎？

 

他以為我是什麼，是他拴在褲腰帶上的安慰劑嗎？

 

直接把他微信拉黑，順便把電話也拉黑。

 

做什麼朋友，去你媽的吧！

 

明天盡快找一個中介，早點把房子賣了。

 

31

 

我最擔心的還是來了。

 

陸亭又一次來到我家門口。

 

這次地上的煙頭比上次多好多。

 

我終於見識了他的執著。

 

他上前掐住我的肩膀，臉上表情緊張帶著焦慮。

 

「箐箐，你為什麼要拉黑我？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你都不顧了嗎？」

 

我冷冷地看著他。

 

「是，一個合格的前任就應該跟S了一樣，請你以後不要打擾我。」

 

他的眼神被刺痛了一下，放開我，在身上摸索了一陣，重新點上煙。

 

「我不信，你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堅強，箐箐，我了解你。」

 

你了解個屁！

 

我想爆粗口了。

 

你已經有雲朵了，還不夠嗎？

 

身後突然被一陣大力拉扯。

 

然後臉上突如其來被甩了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

 

在寂靜的樓道裡顯得清脆無比。

 

我捂著麻辣辣的左臉，抬頭看著面前的始作俑者。

 

雲朵。

 

一臉高傲地站在我面前，明豔的臉蛋滿是扭曲的戾氣。

 

「你這個賤女人，都已經和陸亭分手了，為什麼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他！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廉恥之心？真不要臉！」

 

臉上很疼，心裡有一團火在燒。

 

我看了眼陸亭，他隻是皺著眉，頗有不贊同的意思。

 

隻是這樣嗎？

 

既然如此——

 

我直接反手，用了比雲朵剛才還要大的力道揮了過去。

 

樓道裡再次響起清脆的巴掌聲。

 

打得她後退了好幾步。

 

真他媽痛快，我老早就想這麼幹了。

 

「上杆子犯賤，不知廉恥，不要臉，一而再再而三勾引別人男朋友的是誰？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32

 

雲朵懵了，陸亭也懵了。

 

兔子急了也咬人呢。

 

雲朵倒在陸亭的懷裡，開始哭哭唧唧。

 

「你看到沒有，她居然打我！陸亭，為了你，我面子裡子都不要了，你就任由她這麼欺負我嗎？」

 

陸亭滿眼心疼，轉過頭呵斥我：「箐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跋扈了，朵兒身體不好，你……怎麼就不能讓讓她？」

 

我被打就沒事，她被打了就不行，這是你陸亭的道理嗎？

 

真是有意思。

 

如果我還是以前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許箐，大概會被傷得體無完膚吧。

 

可是現在，隻覺得無比諷刺。

 

懶得和他理論，我直接拿出手機撥了 110。

 

「帶著你的女人趕緊滾，否則我就報警了。」

 

「你們真讓我惡心。」

 

有雲朵在，陸亭沒再多說什麼，任由她罵罵咧咧了半天，才拉著她走了。

 

然而雲朵離去時那恨恨的眼神，讓我一陣脊背發涼。

 

33

 

直覺告訴我，雲朵這個女人不簡單，指不定又要搞什麼幺蛾子。

 

我隻能催促中介趕緊推推我的房子，降價賣也行，隻求能趕快出手。

 

但是二手房哪有那麼容易出手，從掛牌到交易，最後過戶，至少得兩個月的時間。

 

期間，陸亭又換了一個號碼給我打電話。

 

「箐箐……我偏頭疼又犯了，你當時給我買的哪個藥來著，我忘了，你幫我買好不好？」

 

他的語氣無比自然，就好像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他隨便撒個嬌，我就服軟了。

 

我迅速掛斷了電話，又把這個號拉黑。

 

當天下午又換了一個新的手機號。

 

怪我自己大意了，一不小心又讓他惡心一回。

 

為了不再遇見那對惡心人的男女，我索性在外面租了房子。

 

就這樣風平浪靜過了一段時間。

 

從鄒銘的朋友那裡，我陸陸續續聽到，陸亭和雲朵的日子其實並沒有那麼美好。

 

他們浪漫又絢麗的愛情沒有綻放多久，就像煙花那樣消逝了。

 

日子回歸平淡，生活並不像他們所想的那樣隻有衝動和激情。

 

他們開始吵架，互相埋怨。

 

你不是愛我愛得S去活來嗎，為什麼就不能遷就我一點呢？

 

以前的傷疤時不時被扒出來，血淋淋地展現在兩人面前，於是心裡都有了一根刺。

 

時不時地被刺一下，你疼，我也疼。

 

陸亭離開我，就是生活無能人士。

 

也許一開始他圖個新鮮感，願意把雲朵捧起來，可是時間長了，一個生活無能人士去照顧另一個生活無能人士，他又能堅持多久呢？

 

最終會被一地雞毛的生活打敗。

 

其實，我早就料到了。

 

可是，現在和我又有什麼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