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瑤瑤

第3章

底下竊竊私語之聲四起,和他關系好的世家之子還調笑一句:「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甚好!」

玄靈子大師忽然跪地,高喊萬歲。

天地大師倒吸口冷氣,一人說「天地太平,海晏河清」,一人說「百鳥朝鳳,恩愛白首」。

人們以為皇帝來了,回首看去空無一人。

可玄靈子喊,萬歲。

季承瑾眸色漸深,提前散去了賓客,想和三位大師長談。

可天靈子大師隻說:「玄靈子師兄從未算錯,宴席在場有人三年之內必會登臨帝位。」

這次宴席未請旁的皇子。

這次季承瑾到不懷疑是我做的手腳,因為世人皆知天地玄三位大師分量極重。

今日之事傳得飛快,不日就到了皇帝耳中,氣得他掀了桌子。

皇帝那時在貴妃宮中,胸口劇烈起伏,大喊逆子。

「逆子…逆子!朕正當壯年,他竟敢…他竟敢!」

「來人,召太子進宮!」

16.

宮裡風聲鶴唳,季承瑾走得急,忘了帶傘。

我撐了傘在宮門口等他,來來往往的人都看見了我的身影。

我從天黑等到天亮,被人請下去用膳休息,過後又繼續去等。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殷切地希望季承瑾別出事。

季承瑾要是S了,單憑地靈子坑我的那句百鳥朝鳳,我都沒得好活。

所幸他還有些氣運。

也可能是因為皇帝沒什麼孩子。

他子嗣稀薄,興許是皇後S得勤快,總之除了季承瑾之外,宮裡的皇子就隻有一個不堪大用的病秧子。

可誰都沒想到,季承瑾踏出宮門的那一刻,喪鍾響了。

喪鍾驟然轟鳴,三宮六院漸次響起哭聲。

季承瑾沒有回頭,他站在宮門口和我對視,眼中是一汪深情混著試探。

大雨滂沱而下,我卻扔了傘,不顧自己的身子冒雨撲進了他懷裡。

雨聲都不如他此刻心跳轟隆。

我說:「瑾郎!」

「嗯。」

季承瑾應了一聲,伸手捏起我的下巴,目光相對著,似乎在確認我的真心。

「瑾郎,雨聲動人,但也不要冷了身子。」

他的目光顫了一下,透過我看見了剛及笄的阿姐。

不自主地喊了一聲:「瑤瑤。」

大權在握,美人在懷,雨聲和雷聲之間,季承瑾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場人間盛宴的夢。

可這一切如也真實。

我踮起腳去吻他的下巴,季承瑾激動地摟緊了我,卻聽得我哎呀一聲。

「可疼了?」他問。

我輕輕搖了搖頭,眼中水光潋滟:「瑾郎,孩子踢我。」

17.

他的笑聲餘音陣陣,不少人都聽見了。

為的這事兒,登基後不少老臣指著季承瑾的鼻子痛罵,說他不仁不孝。

季承瑾連罪己詔都沒下,笑眯眯地抄了兩人的家。

再也沒人管得了他。

後宮人煙稀少,三年又不能選秀,除了我這兒,季承瑾就隻能去那兩個他說「食之無味」的兩個貴人那兒。

本是他府上的良娣,一直不受寵罷了。

我偏還常夠得他氣喘,可季承瑾極為看中這個孩子,念著太醫說我懷相不好,不敢碰我。

這一來二去,就出了問題。

季承瑾臨幸了一個侍衛!

這個侍衛旁的不說,那一張側臉,張的真真兒像我。

皇帝臨幸侍衛說出去天大得不像話,皇帝喪期未過你滿腦子都是春色,還弄起龍陽。

可季承瑾實則冤枉。

這根本不是侍衛。

她是沈將軍養的外室,扮作侍衛進了宮,趁沈將軍議事偷跑出來,被皇帝發現了。

季承瑾哪見過這樣的妙人,潑辣開朗側臉又像極了姐姐,一時間情難自禁。

這事傳出去直接亂了套。

聲討的折子雪花似的飛進勤政殿,愁得他掀了兩次桌子。

最後實在無法,稱作是沈家送來的義女,納進了宮。

最後隻落了個不孝,但左右…傳言先帝弑父登基,高宗連父母排位都不立。

不孝是他們老季家的傳統,況且季承瑾被罵了這麼久,也慣會排解了。

隻是沈家徹底翻了臉,沈將軍三次請辭回北境,都被季承瑾扣住了。

我叫太傅暗中尋人拉了,太傅隻回了我四個字:與虎謀皮。

季承瑾必須S,但沈家也不是靠得住的。

但這皮,必須要到我手中。

18.

堪堪入秋時,我在一個尋常夜裡發動了。

令人窒息的疼痛時,我甚至看見季承瑾衝了進來。

產房血腥,他一直喊著:「瑤瑤!瑤瑤!」

劇痛讓我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用人參片吊著氣力。

看著這張臉…看著這張臉!

季承瑾,去S…去S去S,我要S了你S了你!

恍惚間我伸手夠向他的脖頸,手卻在半空被他握住。

似乎他淚眼朦朧,口中喃喃:「瑤瑤,吾妻…你受苦了。」

不是的。

我阿姐才不是你的妻!阿姐!阿姐!江瑤!我好疼,我好疼啊!

一瞬間惡心悲憤和壓抑了多年的S意爆發,孩童啼哭在我耳邊響起。

「娘娘!娘娘,是個皇子!快出去給陛下報喜,是個皇子!」

哦,原來季承瑾沒來啊。

我力竭看去,是沈嫔在活動被我擰得青紫的手腕。

「娘娘的狠勁兒未免太大了些。」她說。

不如你。

我用嘴型說道。

19.

我生下了嫡長子,季承瑾一連幾日上朝都帶著笑。

他給孩子起名叫明夷。

明、夷,在我朝於語言裡,是東方之國,日出之地。

他對這個孩子抱了很大的希冀。

季承瑾視他為自己和阿姐的孩子,幾乎愛不釋手。

太後這幾年身子漸漸不行了,季承瑾常抱著明夷去看太後。

聽宮人說,鬱鬱多年的太後看著孩子,忽然笑了起來。

我莫名直覺不對,結果當晚就又起喪鍾。

太後沒了。

我剛出月子不久,不能太操勞,季承瑾讓沈嫔幫我操持。

沈嫔有了借口一天到晚地找我。

她和沈將軍竟是真情,心甘情願做餌來此。

沈嫔臉上沒有一點笑模樣,盡是頹然的倦意:「娘娘,您要怎麼做?」

「S承瑾,扶幼帝。」

「需要沈家做什麼?」

我看著她的眼睛,咽下了即將出口的話,叫人給她煮了碗雪燕。

一碗冰糖雪燕下肚,沈嫔才有了些氣色,不過看著卻更頹喪。

她問:「一定要做嗎?」

我點了點頭。

「為了什麼呢,娘娘?」

「您先別說…我不懂,您有家世,有嫡子,有帝王的疼寵,還有什麼是您沒得到的嗎?」

「或者有什麼讓您這樣急切呢,等幼帝再大一些,您的根基再穩固一些,也…」

我抬手打斷了她的話。

我確實急得很。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

阿姐已經走了八年多了。

玄靈子曾說,人的執念太深,魂魄會遊蕩十年。

季承瑾再不S,阿姐就看不見了。

20.

況且封後之後,我隨季承瑾下過江南。

一路上他說是體察民情,可又視民如草芥。

江南富庶,可沿途餓殍當道。

夜裡我偷著去散心,巷子裡蜷縮的孩子瘦得皮包骨頭,那麼大的腦袋像是吊在上頭。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被人輕輕扯了扯衣角。

那孩子的衣服破爛得難以蔽體,蓬頭垢面分不出男女。

小聲地說:「姐姐,你好美,你是仙女兒嗎?」

「你哭什麼呀,仙女兒是不是來人間忘了帶幹糧餓哭了?給你吃番薯葉,我去東市撿的,把沒洞的都給你!」

百姓等不了了。

21.

我布了八年的局,委身給季承瑾近五年,給他生孩子。

沒有一刻不惶恐。

夜裡我連夢都做得驚魂,他無數次發現了我的身份,把我掐S砍S賜鸩凌遲。

可我怕的不是S。

我怕阿姐不瞑目。

我聯手沈何煽動權臣對世家下手,再聯手世家哄抬物價。

流民暴動,國難當頭,我命人在各地打糧倉施粥,廣傳天子不仁之音。

世家發覺事情不對,物價暴跌,此前季承瑾加造的交子銀錢價值大不如前。

他夜裡輾轉,我為他講了個神仙下凡的故事。

故事的神仙向凡人借債,帶回天上。

季承瑾大受啟發,稱我為福星,叫人歌頌我的為國祈福的功德。

他發行了大淵張,加之提高稅率,收緊通貨銀錢。

可季臨淵沒想過,百姓沒錢了。

各地哀聲四起,早朝太傅當朝請辭。

季承瑾慌了神,讓我感覺勸勸我爹。

可是他不是我爹啊,我爹讓你S了,季承瑾。

時至今日,世家損傷大半,權臣苟延殘喘,我的人隻需負責暗中安定百姓。

我特意挑了個好日子,走上了金鑾殿。

22.

早朝時沈將軍遲遲未到,季承瑾本就心氣不順,更是氣得大發雷霆。

他當朝怒斥,說要卸了沈無退的官。

結果廝S聲遠遠傳來,草木皆兵多日的皇宮被大軍圍了。

季承瑾剛喊護駕,我便從一側出來,手託明皇布匹,高聲喊道:「先帝遺志!」

「——皇後!」

他終於知道了事情不對,起身就要衝來,被幾人攔在了後面。

「季承瑾,弑父S母,天命所不容,今江家江遙,替父皇清君側!」

「江瑤?!」

「江遙是誰?皇後娘娘不是沈家的嗎?」「她不是S了嗎…」

底下細碎聲音四起,可隻有季承瑾知道我在說什麼。

他忽而狂笑,伸手指我,笑中卻帶著淚:「哈哈哈…江瑤…江瑤!你是江家人!」

「江家人都是罪臣!被滿門抄斬了,你一個罪臣餘辜,也敢和朕叫板!」

「江瑤是你什麼人!」

我勾唇一笑,從未有過如今暢意,放肆的隻覺得近乎反胃。

「江家無罪,先帝為江家翻了案,您一直按著不發罷了。」

「你胡說!」

我是胡說的, 可不重要了。

我手裡有兵有權,他季承瑾, 大勢已去。

沈無退自宮外來,手上長槍還帶著血, 說著清君側,可長槍指向了我。

「妖後, 逆賊, 今日都要S。」

他要自己扶持幼帝, 把握朝政。

可惜太傅早說過,我是與虎謀皮。

銀亮的偃月大刀下落, 鮮血一噴九尺,染紅了金鑾殿。

沈嫔站在那兒,手中握著刀, 對我行了大禮。

她說:「請太後娘娘主持公道。」

23.

橫亙了太久的仇恨落下帷幕, 我終於把垂簾落上了金鑾殿。

當初大師一語成谶, 我到底成了世間頂尊貴的人。

老師被我扶為右相, 沈從秋被我打發去練兵了。

沒想到她真姓沈啊!

她走前的幾日, 我抓心撓肝地難受, 可她就是不願說,嫌矯情。

末了才不情不願地開了口, 隻說沈無退帶兵是不如她和她娘的。

可她娘S了,S在了北境, 沈無退的長槍下。

我說那你快滾吧, 趕緊去北境。

休沐時我出了宮, 坐馬車到了郊外,沒著人跟著,自己去了小院兒。

小院兒已經荒廢了太久,可看著竟還幹淨。

裡頭鑽出兩隻小野貓, 一前一後地追著跑。

有風輕起,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天地間一片空曠。

我好像什麼都沒了。

我的阿姐九年前S了,爹娘親人被全部斬首。

我S了所有的仇人,二十多的年歲就一步一步地熬到了現在。

可我的阿姐不能回來。

有腳步聲傳來,我不知是誰這麼大膽,回頭看去竟是太傅。

他布衣汗巾, 手上握著一把掃帚。

我倆相視一笑,像小時一樣走在郊外水流邊,田埂上。

原來已經深秋, 麥地裡一片金黃。

「太後可知道這是什麼?」

思緒忽然回首, 小時他也曾問我。

「小遙兒可知這是什麼?」

「老師, 我不知道。」

「這是春小麥,小遙兒, 你必須知道。」

「太傅,為什麼啊?」

「因為你不知道這些, 豐年是不會來的。」

隔日我還興衝衝地拉著阿姐的手跑到田埂, 指著地裡的金黃笑道:「阿姐, 看,春小麥!」

風吹麥浪起伏,我重新看向遠處, 炊煙嫋嫋,地裡追著跑的孩童歡聲笑語。

「是春小麥。」我說。

「所以你看,豐年來了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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