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晚

第3章

「忠叔,你還記不記得,去年你兒子突發惡疾,恰逢我爹在京中做買賣,是他花重金聘請名醫治病,這才救活了你兒子?」

我抬眸看他,期望他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通融我幾分。

忠叔垂下頭沉嘆一口氣,面上隱隱露出幾分動容,可是說話的語氣依舊未變。

「蘇娘子,蘇老爺當初對老奴一家的恩情,老奴至今不敢忘,可侯爺有命在先,老奴亦不敢推辭,還望您莫要為難老奴……」

聽見這話,我的心漸漸悲涼,卻仍舊直挺挺站著,不肯退讓半分。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告訴陸鶴鳴,若我今日見不到父親,便一頭撞S在這兒!」

忠叔果真變了臉色,「蘇娘子,萬萬不可啊!這、這……」

他心急又無奈地看著我,似是拿不定主意。

下一瞬,我身後突然傳來一記慈愛的聲音。

「讓她去吧。」

這聲音聽得我脊背一僵,有些難堪地轉過身去,隻看到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佝偻著腰,手持龍頭拐慢慢朝我走來。

她是陸鶴鳴的母親,曾經名震整座盛京城的青陽郡主。

當初進府時,她坐於高堂,慈眉善目地握著我的手,臉上笑容比陸鶴鳴還要溫柔幾分。

「孩子,日後你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了,鶴鳴若是敢欺負你,你盡管來告訴娘,娘定為你做主。」

當時,我隻當這是客套話,畢竟世上哪個做婆母的也不可能真替兒媳婦出頭。

不想婚後那半年,陸鶴鳴每每逗弄我時,她總是第一時間舉起龍頭拐朝他背上打。

「混小子,昭昭是你媳婦兒,當疼她愛她,豈可惹她生氣!」

陸鶴鳴被她打得嗷嗷叫,滿院子躲竄。

「娘,我們是鬧著玩兒呢,這叫夫妻情趣懂不懂,你怎可當真!昭昭,你快同娘解釋解釋啊,不然我今兒真要被她打S了!」

看著他狼狽逃竄的樣子,我哭笑不得,最後還是幫他勸住了婆母。

我自幼喪母,在嫁人前還有些惶恐,生怕過門後會與婆母相處不來。

可在婆母身上,我卻感受到了久違的慈母之心。

以至於當初因為祭祀之事受罰時,面對所有人的不信任,我第一個想到的可以求助的人便是婆母。

卻不想出了那樣大的事,婆母由始至終都沒出現。

再後來,我被人拖出去往莊子上送的時候,忽而看見了婆母的貼身老奴常嬤嬤的身影。

那一刻,我仿佛看見了救星,滿心想著婆母定會為我出頭洗刷冤屈。

不料常嬤嬤卻是一臉難言地走到我面前,往我手中塞了一隻藥囊。

「大娘子,老夫人突發頭疾,此刻仍舊昏睡不醒,這藥囊是老奴親手做的,有安神靜氣之效,您帶在身上,望您到莊子上後一切安好。」

我怔怔聽著,心裡霎時有些不是滋味。

婆母身子如何,沒人比我這個做兒媳的更清楚。

之所以突發頭疾,不過是因為她沒辦法替我出頭,又害怕我會埋怨她罷了。

可事實上,我並沒有怪過她。

縱使她是陸鶴鳴的母親,說到底也隻是個女子罷了。

面對那些德高望重的宗族長老們,她能有什麼辦法。

更何況,如今看著她這般垂垂老矣的樣子,我就是有天大的怨氣,也發泄不出來了。

忠叔在我身側嘆氣道:「蘇娘子,您離府這半年來,老夫人心裡亦不好受,終日寢食難安,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就莫再鬧了……」

聽見這話,我心裡忽而生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來。

委屈、苦澀、悲痛,在心中不停交織,可我明明隻是想回家看看父親而已……

我苦笑一聲,垂下頭說不出話。

下一瞬,婆母已走到我面前,隱忍著握住我的手。

「昭昭,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柳溪肚子裡畢竟懷了鶴鳴的孩子,陸家的骨血,總要有個正當名分……」

聽見這話的我愕然一震,整個人幾乎快要站不穩了。

可下一瞬,我又痴痴笑了起來。

「原來,這才是事情的真相……」

婆母皺起了眉,似是沒聽懂我的意思,有些疑惑地看著我。

我用力甩開她的手,一股鮮血緩緩從嘴邊溢出,我恍若未覺般拂袖擦掉。

「告訴陸鶴鳴,今生今世,我絕不會原諒他,除非我S!」

說完,我便轉身跑了出去。

「昭昭!」

婆母沉痛的聲音伴著風聲傳進耳中,我隻覺得心好疼,一直疼到了骨子裡……

7

父親在京中有一處宅子,雖然不常住,但一直有人留守。

柳溪既然在我面前提起了父親,那就證明父親如今一定住在京中。

他散盡家財換我回來,還沒有見到我,豈會離京。

隻是不想當我跌跌撞撞趕到那處宅子時,門頭匾額竟已換了。

碩大的「蘇宅」二字,如今變成了「柳宅」。

我心裡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奮力敲開大門,抬腿就要往裡進。

門房卻毫不客氣將我推開。

「哪來的瘋婆子,敢闖我們陸遠侯夫人的私宅,我看你真是活膩了!」

陸遠侯夫人……柳溪!

心中預感一朝成真,我卻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倥傯半生,曾經我以為的真情,最終不過是給別人做嫁衣罷了。

陸鶴鳴嘴上說著愛我,實則卻與柳溪早就珠胎暗結。

難怪我當初遲遲懷不上身孕時,他一點都不著急,因為早就有人替他生了!

更難怪,昭武校尉去世後,柳溪會在婆家難以為繼。

恐怕她婆家人早就猜到她腹中骨肉是野種,不然便是再狠的心腸,也斷不可能對一個喪了夫的孕婦下手!

而陸鶴鳴知曉柳溪的處境後,索性借此機會將她接回府中。

嘴上說盡甜言蜜語哄騙我,實則根本就是拿我當傻子戲弄!

更甚至,在柳溪打翻祭祀燭臺,栽贓嫁禍給我時,陸鶴鳴也未必是不知內情。

說不定那就是他們一開始設計好的把戲,為的就是將我一腳踢開,好光明正大地娶柳溪進門!

我落得這般下場,是我一廂情願鍾愛陸鶴鳴而應得的下場。

可是為什麼他們連我爹都不放過!

蘇家的根基是爹爹耗盡半輩子心血才苦心經營起來的,陸鶴鳴怎麼就能恬不知恥地收下爹爹的全部家產!

無盡的恨意充斥在我體內,沿著筋脈,漸漸蔓延至全身。

我多想S了他們所有人,可是我偏偏不能。

現在的我勢單力薄,拿什麼跟陸鶴鳴對抗。

我悲涼地苦笑一聲,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冷眼看向門房。

「這宅子原來的主人呢,去哪兒了?」

門房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

「你說蘇老漢啊,搬去西郊民巷了,聽說他閨女惹了麻煩,他散盡家財才救回閨女一條命,要我說,像那種賠錢貨根本就沒必要救,S就S了唄!」

他邊說邊關門,高大的朱門如同一堵牆,將我永遠隔在了外面。

我顧不上難過,慌忙趕去西郊民巷。

這塊地方居住的皆是整座京城最貧苦的人家,家家戶戶近乎要窮得揭不開鍋。

我簡直不敢想象,富裕了大半輩子的爹爹,最後居然會住進這種地方。

一路上問了好幾戶人家,我終於在巷子最後一排的一處獨門獨戶的破落茅草屋裡見到爹爹。

見到第一眼時,我一時竟沒認出來。

頭發斑白的爹爹虛弱地躺在床上,身上穿著兩件單薄的衣裳,被子的棉花結成團,松松垮垮地蓋在身上,勉強能御些寒。

爹爹似是病了,躺在那兒止不住地咳嗽,一隻手顫巍巍地伸出來要端水喝。

可是剛碰到碗沿,便抖著手將碗打翻了。

看見這一幕的我再也站不住了,慌忙拔腿跑進去。

「爹爹!」

父親聞聲一顫,努力抬頭朝我看過來。

「昭昭,是我的昭昭回來了……」

我咬唇握住他的手,極力隱忍內心的委屈和難過。

「爹,對不起,都是女兒不好,是女兒害了您……」

爹爹喟嘆一聲,似是感受到我的顫慄,面上仍舊掛著慈愛的笑。

「昭昭,別怕,爹護著你。」

我看著爹爹蒼老的面容,一瞬間再也抑制不住地撲到他胸口痛哭。

8

我自幼喪母,是爹爹撫養我長大的。

他身為一方富紳,若想續弦並不難,多的是女子想嫁給他。

遙想母親過世後的第四個月,給爹爹說媒的媒婆近乎踏破蘇家的門檻。

府裡的下人見我年幼,以為我不知事,肆無忌憚地在我面前嘀咕。

「等新夫人進了門,小姐可就沒有現在的安穩日子過嘍!」

「可不是嗎,這常言說得好,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倘若小姐是個男丁也就罷了,偏偏生在女兒身,往後就是受氣命!」

「也不知道誰家姑娘命好,能嫁進來當新夫人,進門後再給老爺生個大胖小子,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隻怕就享用不盡了!」

他們的話讓我極盡惶恐,我害怕爹爹會娶別的女人,更害怕爹爹再也不要我了。

無盡的恐懼讓我不知該如何是好,哭著便跑出了院子。

不想一時沒看清路,竟是失足跌進了池塘中。

我嚇得大喊大叫,在水中不停撲騰。

爹爹聽到動靜趕過來後,毫不猶豫地跳下來,不停安撫我驚懼的情緒。

「昭昭,別怕,爹護著你。」

所幸最後,我被爹爹成功救上岸。

得知是下人亂嚼舌根才害得我失足落水,爹爹鐵青著臉趕走了那些人。

之後再有媒婆登門,他一律轟走,閉門不見。

爹爹時常抱著我說:「昭昭就是爹的心頭寶,這輩子有昭昭就夠了。」

我伸出小指頭要跟爹爹拉勾,「那爹爹要永遠陪著昭昭。」

爹爹笑著摸我的頭,「傻孩子,你以後總歸要嫁人的,爹哪能永遠陪著你。」

「昭昭不嫁人,昭昭隻要爹爹!」

年幼的我不知何為出嫁,隻是板著臉一個勁兒搖頭。

那時候,在我心裡,隻覺得世間任何人都比不上爹爹。

直到後來,陸鶴鳴出現了。

他隨聖上巡遊江南,恰逢簪花節,他帽帶簪花遊街而過,惹得沿街女子們紛紛側目。

江南簪花男子萬千,卻無一人如他那般好看,瞧著風流,可目光卻深邃淡然,仿佛這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入他的眼。

所以縱使傾心,我也清醒明白這般男子並非我可以肖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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