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放你的狗屁。」


程蔓從旁邊薅起別人白色外套擦著臉上的狗血,目眦欲裂。


 


「白錦宥,我不會放過你,走,現在就去教導處,我要讓學校以霸凌同學的惡行開除你。」


 


上課的副校長剝開人群走了過來,看到滿室的鬧劇,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這到底怎麼回事?白錦宥你給我說清楚。」


 


程蔓像是找到了絕佳證人,囂張對質的氣焰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嗓子帶著哭腔道:


 


「校長,白錦宥欺凌我。」


 


副校長看了看她身上的黑狗血,抬頭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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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白錦宥?」


 


「當然是真的。」


 


狗血的腥臭味腌著程蔓,她歇斯底裡。


 


「在場所有人做證,我們還可以調監控。」


 


隨後,她朝我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


 


那表情像是在說。


 


你就等S吧。


 


事情鬧得很大,畢竟霸凌是當今社會最敏感的話題。


 


德高望重的校領導很重視這件事。


 


偌大的會議室。


 


校領導、正副校長、教導主任、輔導員、程蔓的爸媽等齊聚一堂。


 


監控視頻大伙看完了,也有親眼看到的同學作證。


 


兩相證實,我確實潑了程蔓一身狗血。


 


換好幹淨衣服的程蔓縮在她媽媽懷裡,哭得一抽一抽。


 


她媽媽怒不可遏地指著我,對校領導控訴道。


 


「高等名校居然教育出這麼一個道德敗類,對人潑狗血是一個正常人能幹得出來的事嗎?今天學校不給我解釋,不給我女兒一個交代,我向教育局告發你們。」


 


程蔓從她懷裡探出頭來,怨毒道:


 


「最好開除她,學信網上記錄她霸凌的罪行,讓她以後找不到工作,抬不起頭做人。」


 


我睨著程蔓小家子氣的報復做派,不屑地笑。


 


校領導的視線來到我身上,一拍桌案,薄怒厲斥:


 


「白錦宥,你還有心情笑,別仗著自己成績好,就以為我們不會把你怎麼樣,在我們學校,人人平等,做錯事就得接受懲罰。」


 


我站在原地,曾經對我給予厚望的各大老師們都向我投來失望、無奈、惋惜的眼神。


 


程蔓笑得嘴角壓都壓不住。


 


她爸媽更是一副看畜生的表情,就連站在門口偷看的裴懷毅都是一副「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幸好他及時脫身」的慶幸模樣。


 


我喉間溢出一句句冷笑。


 


校領導搖了搖頭,對教導主任說:


 


「開除她,就這麼決定。」


 


「等等。」


 


我大聲地開口。


 


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微微地側身,朝門口拍了拍手。


 


我的奶奶坐著輪椅被宣洛推了進來。


 


其間她對堵在門口的裴懷毅說了句。


 


「礙事的東西,給我滾開。」


 


裴懷毅的面色不太好看,程蔓亦是。


 


教導主任走近,問我要幹嗎。


 


我沒說話,從宣洛手中接過 U 盤,插進桌子上擺放好的電腦上。


 


畫面高清修復,視頻裡赫然出現裴懷毅、程蔓,還有我年邁奶奶的臉。


 


當日事故發生後,我就向警局報了案。


 


借警察的勢力,我調取到了學校門口到後山那段距離所有的監控錄像。


 


湊近一瞧的程蔓,臉色瞬間慘白,她大叫道:


 


「白錦宥你什麼意思?我根本沒有推你奶奶。」


 


我從電腦屏幕上抬起頭,哼哧:


 


「我說你推我奶奶了嗎?」


 


12


 


宣洛剜她一眼。


 


「不打自招。」


 


程蔓媽媽扯了她一下,小聲地嘀咕:


 


「你沒給我惹禍吧。」


 


程蔓臉紅脖子粗,警惕性地盯著我。


 


我環顧四周,慢慢地走到奶奶身邊,牽住她的手道:


 


「這是我奶奶,前幾天,卻莫名其妙地被發現從後山的山坡上滾了下來。」


 


校領導緊著粗眉。


 


「你奶奶為什麼會去那裡,我不是發布通告......」


 


隨後他突然看向程蔓,瞬間把我為什麼會播放那則監控視頻聯想了起來。


 


程蔓膽怯地發著抖。


 


我笑了笑,煞有其事道:


 


「所以,老師們,我潑程蔓黑狗血是為了她好啊,你們也知道,後山狼狗追人之事全校皆知,可程蔓卻指引我奶奶上山,她不是鬼俯身被迷惑,難不成是居心叵測?」


 


人滿為患的會議室S一般地寂靜。


 


他們心底明鏡一樣清楚,被鬼附身是假,程蔓蓄意傷人是真。


 


程蔓憤怒無力地抖成篩糠,她那個特別注重名聲的爸爸大聲地訓誡她。


 


「混賬東西,看你幹的好事,我們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程蔓媽媽恨鐵不成鋼。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程蔓委屈地撲進了裴懷毅懷裡。


 


「嗚嗚嗚嗚。」


 


「.......」


 


得,因為男人。


 


在程蔓和裴懷毅在一起之前,我和裴懷毅是神仙眷侶般的存在。


 


是當年本省高考的並列排名的狀元,雙雙地進入醫學院就讀。


 


次次頒獎臺上有我肯定就有他。


 


不僅在校成績優異,在論壇上發表過多篇有關醫學的論文被各大名校的教授轉載,並褒予巨大誇獎。


 


全校同學在磕我們的 CP,就連老師都笑眯眯地詢問八卦是否是真的。


 


是真的,當然是真的。


 


在幾個月前的情人節,裴懷毅微信轉賬 520 的紅包給我,還說在他生日那天,有特別特別重要的事跟我講。


 


奈何命運捉弄人。


 


生日會後,他高調地官宣了跟程蔓的戀情。


 


老師同學們得知此事,震驚程度不亞於國足踢進了世界杯。


 


言歸正傳。


 


那天,我即將摁下 110 電話的時候,裴家的父母一腳將程蔓踢在地上,讓她跪在我面前道歉。


 


我冷笑。


 


「你應該道歉的不是我,而是我奶奶。」


 


程蔓在他父母的施壓下,一路漆行到我奶奶跟前,忍辱負重地磕了幾個響頭。


 


額頭碰觸地板,發出「砰砰」的脆響。


 


裴爸爸走過來,好聲好氣道:


 


「老太太,誰年輕不犯錯呀,我家孩子還小,您大人有大量,能否高抬貴手原諒我女兒?」


 


13


 


我奶奶看著地上磕得額頭青紫的程蔓,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一句話也沒說,自個兒滾動著輪椅出了會議室。


 


我追出去的時候,裴懷毅伸出手攬住我的出路。


 


他陌生地看向我,說道:


 


「白錦宥,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我知道他什麼意思。


 


前世的我,盡管缺失父母的疼愛,可是我有奶奶。


 


全世界一頂一好的奶奶。


 


她愛我、懂我。


 


會幫我教訓罵我是野孩子的頑皮孩童,會一遍一遍地告訴我被拋棄不是我的錯,是我父母有眼無珠。


 


會跟我說,累了就回家,無論多晚,奶奶的家永遠有一盞燈是為你而亮的。


 


奶奶沒讀過書,認知能力有限。


 


可是她知道,女子要想安身立命,非讀書不可,為了能夠讓我上學,她毫不猶豫地變賣了珍藏將近四十載的嫁妝。


 


她說她永遠是我堅實的後盾。


 


之後,在學業一路順遂的我,遇到了心意相通的裴懷毅。


 


我們戀愛,和和美美。


 


上輩子的我明媚陽光,積極向上,從不以人為惡,是個善良柔軟的人。


 


裴懷毅深知我上輩子的模樣,以至於對我這輩子睚眦必報的性格萬般不解。


 


他為什麼會不解呢。


 


後來的我遭遇了車禍,沉睡了五年,最終還是結束了苟延殘喘的生命。


 


重來一世,嗅到了人性的腐臭,我怎麼還會是上輩子那個溫良純真,看花就是花、看草偏是草的我呢。


 


我失笑,掀眸凝視著裴懷毅,臉還是那張俊俏的臉,心卻不是從前那顆純粹的心。


 


我慢慢地靠近裴懷毅,在他耳邊親聲地呢喃:


 


「你以為,重生是你的特權嗎?」


 


恰如一道驚雷劈在裴懷毅心頭,他眼睛瞪大,難以置信地看向我。


 


奶奶見我沒及時地跟上去,回頭瞧我,忍不住問道:


 


「宥宥,我聽宣洛說,他是你前男友啊。」


 


我看了一眼站在奶奶旁邊的宣洛,她心虛地別過臉。


 


我卻對奶奶道,也是對裴懷毅道:


 


「不是,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14


 


這輩子,我和裴懷毅一點關系都沒有。


 


裴懷毅眼底湧動著復雜的情緒,最終,他垂下頭顱,廉價地說了一句:


 


「對不起。」


 


「切。」


 


丟下這句話,我跑向了奶奶。


 


把奶奶送回家後,我被輔導員押著去教室清理狗血。


 


而我押著宣洛跟我一起清理狗血。


 


宣洛使著拖把,捶著老腰,怨聲載道:


 


「不是,白錦宥,你潑的狗血為什麼要我清理?」


 


我攪動著水桶裡的抹布,笑嘻嘻地哄她:


 


「我給你介紹男朋友,我師兄,一米八五,不僅長得帥,還是太平洋肩。」


 


宣洛扭捏起來,神情羞赧。


 


「我,我有男朋友了。」


 


我擰水的動作一頓,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宣洛,他叫什麼名字?」


 


宣洛愉悅地哼起了歌,拖把使得飛起。


 


「他啊,名字可好聽了,叫付修景,是聯誼的時候認識的,你知道嗎?他是我見過最溫柔的男孩子,善良體貼,尊重女性,他說女人不是生育的工具,無條件尊地重未來的老婆生不生孩子,還說.......」


 


「還說,你不需要減肥,身上有肉才可愛,如果他抱不起你,是他的問題,他會去健身增肌。」


 


我接了宣洛的話,宣洛吃驚地看向我。


 


「你怎麼知道?」


 


我悲憫地看向她。


 


傻孩子,我怎麼不知道?


 


上輩子就是這位名叫付修景,情緒價值給得滿滿的海王,讓你產後抑鬱而終啊。


 


15


 


我後怕地向前拉住宣洛的手。


 


「你能不能跟他分手?」


 


宣洛呆滯了幾秒,突然扶腰笑道:


 


「咋滴?覺得我談了戀愛就會見色忘義拋棄你嗎?」


 


宣洛嘟囔囊地捏了捏我的臉頰。


 


「不會的,小宥子,你放心哈,就算我談戀愛了,你在我心中還是排第一位。」


 


我沉思地凝望著她。


 


我當然知道我在她心中排第一名。


 


上一世,她為了我多次鴿了付修景精心策劃好的約會。


 


而付修景不但不生氣,還善解人意地說對閨蜜好是應該的。


 


而我就被他善於偽裝的外表蒙蔽了心,輕易地把宣洛交給了他。


 


嗐,該來的還是會來。


 


但,我想我可以阻止。


 


前後兩世的軌跡,有平行也有重疊。


 


平行在於。


 


程蔓爸媽替她辦理了休學,帶回了家裡。


 


聽說裴家家法森嚴,設立了祠堂。


 


對待像程蔓這樣做錯事的家庭成員,關進祠堂一周,不給吃隻給水。


 


一周之後,給吃給水,但是需要跪在類似搓衣板這樣的木板上,向佛祖懺悔。


 


什麼時候真心地悔過,什麼時候放出來。


 


但是一個月後,程蔓也沒能從祠堂裡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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