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奴婢,年十六,有幾分姿色。
被爹娘賣進忠勇侯府,籤的S契。
好在老夫人仁慈,曾說過,隻要五十兩銀子就能給自己贖身,侯府絕不留人。
這話我一直記得,每月的銀錢都仔仔細細查清楚,攢起來。
我在府裡做燒火丫頭,一月三百文。
攢了半年已足足有四兩銀。
我不敢亂花,拿布包起來,隻盼著攢夠銀錢,給自己贖身。
我都想好了,同村的林生老實忠厚,是個好人,等我給自己贖身,就嫁給他,生幾個孩子,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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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識字,沒文化,沒想過攀什麼高枝,就這麼一點念頭,就夠了。
足夠我在侯府幹上許多年。
我每日在膳房裡忙活,燒火洗菜,身上總是灰撲撲的。
就是我這麼一個不起眼的人,不知怎的,有天竟被夫人看上了。
那是我第一次去那麼漂亮的房子,那麼明亮,地上鋪著毛茸茸的毯子,剛靠近就香味撲鼻,外面下雪,裡面卻和春天一樣。
我站在外面不敢進,怕腳下這雙湿透的鞋子弄髒夫人的地毯。
夫人是個極溫婉的人,見我如此,不僅不生氣,還溫聲喚我。
「你是春蘭?」
「正是奴婢。」
撲通一聲跪下,我不知夫人為何認識我,卻知尊卑,我是奴婢,就該跪下。
我跪得太響,沒什麼禮數,把夫人逗笑了,笑得厲害。
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罵我粗鄙,要把我帶下去教規矩,好在夫人沒那個意思。
「楊柳,莫要胡言,春蘭這樣的規矩已經極好。」
說著又伸手捏起我的下巴,細細打量。
「模樣也不錯。」
說著又命我轉兩圈,仔仔細細給夫人看過後,我整個人暈乎乎的。
心裡開心。
以前的人隻會罵我蠢笨,少有人誇我,夫人是第二個。
我記得嬤嬤講規矩,主子誇贊是要謝恩。
正準備按規矩行事,夫人的下一句話又讓我摸不著頭腦。
夫人說。
「帶春蘭下去梳洗,今夜便送去伺候侯爺。」
此言一出,我渾身一顫。
撲通一聲,又跪下了。
「奴婢粗鄙,擔不起夫人抬愛,還請夫人放過奴婢吧。」
我嘴笨,碰到這種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隻記得夫人的夫婿是侯爺,侯爺怎麼會和我一個丫鬟扯上關系。
更何況我以後是要嫁給林生的。
萬不能伺候侯爺。
我急得冷汗直流。
夫人卻饒有興致地為我發間插上一支金釵。
「春蘭隻要願意伺候侯爺,能為侯爺誕下子嗣,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若不願,那今日我便要丟一根金釵了,春蘭籤的是S契,主家打S偷東西的契奴,可不算什麼大事。」
夫人和善的眸子變得有些可怕,打量我如看著一件貨物。
我愣在原地,嘴唇動了動,又一句話都說不出。
我是賤籍,夫人若不同意我贖身,老夫人的恩典便是一場夢。
不答應就是S。
我沒得選。
神情恍惚時,我甚至想去S,夫人親切地拉著我的手,一句話又將我喚了回來。
「聽聞春蘭還有一位心上人,已經與對方互定終身,隻要春蘭生下侯府長子,我便送春蘭出府,還給春蘭封一份頂好的嫁妝。
「春蘭是從侯府出去的,任誰也不敢嫌棄你。」
失了清白,如何嫁為人妻,我不知道。
我隻記得前幾日,林生偷偷塞給我銀子時,那身洗到泛白的衣裳,以及跛了的腳。
銀子是他前些日子打獵賺的。
足足三千兩百文,與我的工錢加在一起,正好五兩銀。
他把銀子全給了我,打獵時腿受傷了,隻自己在山裡摘了草藥治病。
我拿出一兩銀子讓他去看大夫,他擺擺手說自己有錢,還將買的銀镯子拿出來給我戴上。
走的時候他說租了牛車,我沒看到,隻記得他跛著腳一步步離開。
此刻,我看著手腕上的銀镯子,又覺得,好S不如賴活著。
我隻是個普通人,沒讀過書,隻知道活著,才有希望。
我答應了夫人的要求。
當晚有丫鬟將我打扮得妥帖,送進了侯爺房裡。
侯爺喝了許多酒,還被夫人下了藥。
暈乎乎將我認成了夫人。
在我耳邊喚夫人閨名。
「清兒,今日怎麼一直抖。」
我自然是因為害怕,深夜同男子共處一室,是我從前從未經歷過的事。
好在侯爺還算溫柔。
一夜荒唐。
再睜眼,是瓷器的破碎聲。
如夫人所料,侯爺大發雷霆。
「清兒為什麼要這麼做?」
侯爺和夫人青梅竹馬,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侯爺說過不納妾。
他不懂夫人的做法。
夫人半分不慌,穩穩坐在那,開口。
「你知道的,我身子不好,上次小產險些沒了性命,你卻一直逼我。
「連同你的母親,逼我生子。
「你可知,這是在要我的命。」
侯爺和夫人成婚十年,至今未育。
轉眼過了年,侯爺就到了而立之年,侯府無後。
老夫人逼得越發緊。
前些日子更是以S相逼。
府中人都以為是侯爺和夫人身子有恙,不然怎會多年無子,沒想到是夫人不願生。
我跪下聽夫人同侯爺爭吵,他們沒人注意我,我隻能一直跪著。
我聽到夫人說。
「這個地方女子生育就是過鬼門關,我不想冒險有什麼錯?
「從前在我們那裡,不生孩子的大有人在,哪有你們這樣迂腐之人,非揪著生子不放。
「如今我為你想了法子,由春蘭為你生下子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夫人口齒伶俐,一句句說得侯爺接不上話。
我早聽聞夫人受寵,侯爺當年和夫人的愛情故事可是風靡整個京城。
閨中小姐為了青梅竹馬上戰場,奮勇S敵不輸男子,二人攜手並進,終成一段佳話。
成婚後,侯爺對夫人極縱容。
現在果然如此。
夫人指著侯爺鼻子罵,最後也是侯爺低頭,哄著夫人。
「清兒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夫人半步不讓,咄咄逼人。
侯爺隻能繼續哄。
「我隻愛慕夫人一人,自然隻想同夫人在一起,孩子之事亦不可強求。」
「行了,油嘴滑舌,說著不可強求,又把絕後看得比命還重,不過都是哄我的。」
「在我們那裡……」
「清兒。」
夫人又想說起她的故鄉,被侯爺打斷了,侯爺似乎不喜歡夫人說起那些事。
「我不說了,不過孩子的事我給你解決了,你可不許納她為妾,我說過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你給不了我,我絕不留在這。」
「這是自然。」
侯爺喜歡夫人,自然急忙同意了。
他也不希望和夫人之間插一個我。
二人重歸於好,相擁著去用早膳。
獨留我一人,還跪在滿地碎瓷片中。
膝蓋似乎扎破了。
有鮮血滲出來。
我身上的衣服單薄,昨日的衣衫被侯爺撕碎,如今竟是衣不蔽體,連走都走不了。
正在我憂心如何離開時,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去而復返,扔給我一套丫鬟的衣服。
讓我快滾。
「爬床的賤皮子,若是讓我知道你有扒上侯爺的野心,我第一個不饒你。」
說著還揪著我的耳朵,將我扔出門。
「別留在這髒了夫人的眼。」
一夜之間,我仿佛成了什麼髒東西,這院裡的丫鬟都拿異樣的眼光看我,那明目張膽的打量,讓我不舒服。
好在情況沒持續太久。
老夫人知曉了這裡的事,喚我過去。
「模樣倒是不錯,可讀過什麼書?」
「回老夫人,奴婢不識字。」
說完這句,我明顯覺得老夫人眼神有些失望。
牽著身旁一個貌美女子的手,眼中滿是疼惜。
「連這樣一個粗鄙之人都能入侯爺的眼,侯爺怎麼就不看看我們婉兒。」
我想說自己沒入侯爺的眼,是夫人下的藥。
又記起自己隻是個丫鬟,說的話沒什麼用,不如不說。
婉兒姑娘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女,飽讀詩書,聰慧過人,容貌也不差。
夫人強勢,又多年無子,老夫人有意讓這位婉兒姑娘給侯爺做平妻。
提過幾次,侯爺都不同意,聲稱此生隻愛夫人一人。
婉兒姑娘是千金小姐,為人進退有度,被拒絕也不曾多言半分,隻留在老夫人身邊盡一盡孝心。
老夫人心中憂愁,也是耐心勸導。
「姑母不必多想,是婉兒沒福氣,怨不得別人。」
說完還讓丫鬟扶我起來,給我倒了杯茶。
我喝到了今天的第一口茶水,差點落下眼淚,隻覺得婉兒小姐果真如傳言般善良。
老夫人被婉兒小姐勸住,不再難過,隻是說著委屈婉兒了。
我在一旁聽著,亦覺如此,婉兒小姐這麼好的人,該配個好夫婿。
在這裡看了一番姑侄情深,又到了我離開的時候。
我腿受傷了,一瘸一拐地走。
老夫人顧念我伺候了侯爺,給我分了個婢女伺候,讓我住在侯爺書院的側房。
書院側房比我從前住的丫鬟通鋪好得多,我挺滿意的,唯一不滿大概是——
侯爺來得太勤了。
每日都要來。
夜夜宿在我這裡,豈不是冷落了夫人。
我又想說些什麼,記起自己丫鬟的身份,再次閉嘴了。
侯爺也不想聽我說話,他日日來這裡都黑著臉,還給我絲巾讓我蒙著眼。
動作也不似初次那般溫柔。
唯一的丫鬟小荷伺候我洗漱,我起初是不習慣人伺候的,後來是實在使不上力氣。
小荷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同我一樣被父母賣進侯府做了奴婢。
剛進府就分到了我身邊,第一次侍奉我,嚇得直掉眼淚。
「侯爺怎麼能這麼欺負人,姑娘身子都成這副模樣了,侯爺還下得去手。」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膝蓋最嚴重,是昨日瓷片扎的,我沒藥,小荷替我去請府醫也沒請到,就這麼拖著。
反正S不了的,就是小事。
侯爺也不會多看一眼,他隻會說,夫人又因為我同他生氣,甚至不許他進房間。
我是個奴婢,沒人知曉我的不願。
轉眼我在侯爺身邊待有一月。
侯爺和夫人都急切地希望我懷上孩子,這一個月,侯爺夜夜同我在一起,如今隻待結果了。
終於在一個月後,我查出了身孕。
有了孩子,任務便完成了。
侯爺不需要再來我房裡。
我被趕出了書院側房,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極為看重我的身孕,要親自照看著。
在這裡,我同婉兒小姐離得更近。
越近越能知曉婉兒小姐是怎樣美好的一位女子。
她沒有半分看不起我,甚至還幫我帶來了林生的信。
林生是不會寫字的,要寫信需要找村裡的夫子幫忙代筆。
隻有幾句話。
問我過得怎麼樣,說自己打了頭熊,還給我送來了五兩銀子。
婉兒小姐為我念信,又為我寫了回信,全程都是婉兒小姐代勞,我簡直不知道該怎樣感激。
婉兒小姐卻說這隻是順手的小事,讓我不必在意。
隻隨口說起,自己與侯爺已經半年未曾說過話了,有些想念。
「侯爺明日喚我去文熙居,婉兒小姐同我一起去吧。」
婉兒小姐幫了我這麼大忙,我一心想報答,便說出了此事。
自我有身孕起,侯爺每隔半月便會喚我過去,隻不過不許我聲張,我知道侯爺是怕夫人知曉。
不過婉兒小姐不是夫人,應該不妨事。
明日就是半月之期,我帶著婉兒小姐悄悄前往文熙居,這裡從前是個戲園子,後來荒廢了。
這裡十分幽靜,除了日常打掃的僕人,不會有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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