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多不多，也就三萬多。包吃包住，算下來也沒多少的。」

「三萬多啊……」嫂子正猶豫著突然發出一陣尖叫聲。

 

隻聽對面傳來我哥的聲音：「我怎麼娶了你這麼個臭婆娘。你看看你生出的是個什麼東西，多少歲了連個話都說不好！

 

「你當年作妖非要在學校裡面生孩子，你看看現在，你被開除了連錢也掙不回來，難產出來的孩子愣了吧唧。你要是現在還在學校裡面教書，天龍至於現在連個學校都找不到嗎？

 

「你當時說這孩子長大絕對聰明，我都已經把話吹出去了，現在好了，連個學都沒得上，你讓我的臉往哪裡擱？」

 

對面我哥罵罵咧咧好久，卻聽不見嫂子一句回嘴。

 

可見，是被打怕了。

 

過了好久，嫂子才顫顫巍巍地說了一句：「我問你妹妹了，咱們天龍有學上了，不過……是個私立。」

 

我哥一下就聽出其中的意思：「要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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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咽了一口唾沫：「一年三萬……」

 

「啪」一聲脆響。

 

「你 tm 個敗家娘們！我就是把你孩子扔了，讓他S了，我都不可能讓他上那麼貴的學校！」

 

又過了幾天，我媽突然給我打來電話。

 

「小雅呀，你都幾年沒回家來看看了。

 

「媽……實在是想你啊……

 

「媽最近心口總疼，你回來看看媽媽，好嗎？」

 

說著說著，我媽竟然還在電話那頭哭了。

 

雖然我爸媽從小都不重視我，但是畢竟是生我養我的父母，既然都這樣說了，我便決定回去看看他們。

 

不似以往等著我回去做飯給他們吃，這次他們已經備好了飯菜等我。

 

從剛到家起，我媽就極力表達對我的思念，嫂子給我端茶倒水，我哥也難得脾氣好，還對我大加誇贊。

 

別人家裡很尋常的氛圍，在我家裡卻如稀世珍寶一般。

 

話題終於聊到我的工作，我媽看似無意地問了一句：「小雅，現在一個月能掙多少錢呀？」

 

我拿著筷子的手愣在空中，沒有應答。

 

我媽接著說：「你看你侄子現在沒有合適的學校，你上次說那個私立，確實挺合適的，就是這個錢吧……可能需要你接濟一點。」

 

我瞬間明白了這次請我回家吃飯的用意，對他們最後的一點期待都已經破碎。

 

我飯還沒吃完，提起包就走了。

 

這所私立是給錢就能上的，其他學校也沒有要侄子的了，我倒要看看，我不出這個錢，他這學是上還是不上了。

 

6

 

消息很快傳來，侄子最後去了另一所花錢比較少的私立。

 

隻不過嫂子被逼著出門找工作去了，由於嫂子曾經耀武揚威得罪過不少人，現在落魄了根本沒人願意幫她，最後去了工廠擰螺絲。

 

兩人省吃儉用，還得我媽給把自己的養老錢都拿出來接濟他們。

 

有一天，侄子居然找上我家。

 

他在門前哭得淚眼汪汪，和我說：「姑姑，還有兩天就要開家長會了，你能不能替我媽媽去開？」

 

我問他理由，他說：「我媽每天穿得破破爛爛，太丟人了，我同學家裡都很有錢。」

 

說著他低下了頭：「我平常都和同學說我家裡很有錢……」

 

我冷笑一聲：「你媽供你念書不容易，你還嫌棄上了。」

 

這時候，樓梯的拐角處衝出來一個人，我一看，正是嫂子。

 

剛才的對話，她也已經全都聽到了。

 

一上來，她就拽住侄子的耳朵，活像要硬生生揪下來，侄子疼得連連尖叫，哭聲更大了。

 

「你還嫌我丟人，啊？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倒是嫌我丟人了？」

 

我裝模作樣地上去攔他們，最終他們還是扭打到了一起，嫂子臉上被侄子踹了好幾腳，留下幾個黑黑的腳印。

 

兩人終於不打了，我才把他們從地上扶了起來。

 

我勸侄子：「你學習成績那麼好，同學們和老師們都不會因為你家裡窮就嫌棄你的，你要自信一點哈。」

 

侄子上的初中是寄宿制，遠離了嫂子和我哥，現在精神狀態總算穩定一些了。

 

我也時常接到嫂子炫耀的電話，說侄子在學校總是考班級前三名，都是當年能在學校生出他的功勞，現在他們的好日子到了。

 

聽我這樣說，侄子卻眼神躲閃地低下了頭。

 

兩天後，就是侄子學校的家長會，本就想到了他們那一家子人，遇到點事絕對要大幹一場。隻是沒想到，事情比我想的更加兇殘。

 

原來，侄子之前的成績單都是偽造的，他的成績是全校墊底的，幾乎到了要被勸退的地步。

 

家長會之後，老師出於好心，叫嫂子去辦公室談了談，說侄子並沒有學習的天賦，建議高中之後學個藝術什麼的。

 

嫂子一聽老師這樣說侄子，立刻火冒三丈，直接在辦公室把老師打了。

 

現在正在局子裡。

 

這些都是我媽告訴我的，而她現在給我打來電話，是因為被打的老師要求嫂子賠償，嫂子剛給侄子交了學費，現在根本湊不出錢來。

 

我媽聽說我剛買了房子，讓我出錢給嫂子賠償。

 

「媽，你也知道我剛買了房子，現在手裡怎麼可能有闲錢呢？」

 

「你那一個破房子，能有你家人重要嗎？你要麼幫你嫂子賠錢，要麼就回來替你嫂子照顧你哥！」

 

「媽，我哥那麼大人了，自己不會照顧自己嗎？況且不是還有你嗎？」

 

「你別給我廢話，女人就是天生照顧男人的，你現在也沒有對象，照顧你哥是你應該的！」

 

我簡直被她氣笑了，我故意逗她：「喲~都是應該的~我就不照顧，讓他S了吧~」

 

說完，我果斷掛斷了電話。

 

由於我哥和我嫂子實在拿不出錢，最後我媽把自己唯一的一條金手镯賣了，換了一萬塊錢，總算是賠償了那個老師。

 

與此同時，侄子因為成績差，加上嫂子這麼惡劣的事情，被學校通知開除，學費隻退今年的一半。

 

我哥家裡又是一陣雞飛狗跳，侄子被我哥打進了醫院。

 

7

 

那天我正好去醫院辦事，路過一間病房的時候，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姑姑。」

 

我一扭頭，正是侄子。

 

看著他鼻青臉腫的樣子，病房裡也沒有別人，我便走了進去。

 

「姑姑，你帶我走好嗎？

 

「我給你當孩子，我一定乖乖的。

 

「求求你了，我再在這個家待下去，我真的要S了。」

 

他哭得好不動情。

 

雖然這一世他一直都是一個受害者的形象，但是他的本心我見過，髒得要命。

 

而一個人的本性，是不會那麼輕易改變的。

 

他是悲慘命運的可憐蟲。

 

而一旦他過上好日子了，根裡的「壞」還是會跑出來。

 

我把他拽著我的手拿開。

 

「那是你們的家事，我沒資格幹預。」

 

說完，我轉身離開。

 

侄子轉學去了村裡的一所學校，總算混了一個初中畢業證。

 

高中又上了一所職業中學。

 

但是嫂子根本沒有放棄侄子的教育，甚至有點魔怔。

 

這不光是因為侄子是在學校出生的，還因為，她已經給侄子投入太多的錢了。

 

前世，侄子稍微犯一些每個青春期孩子都會犯的錯誤，嫂子都要把責任全都歸咎到我身上，仿佛她的孩子本應該是一個完美無瑕的人一般。

 

她對自己的不負責心安理得，因為她知道有我可以責怪，也有我會給侄子託底。

 

而這輩子我放手不管了，他們也再難逃過自己行為帶來的代價。

 

雖然他們嚴加看管，但是我還是總能在街上一群染著五顏六色頭發，嘴裡叼著煙，手裡揣著酒瓶的混混裡面，不時看到侄子的身影。

 

高考畢業，侄子連個專科都沒有考上。

 

在全家為了侄子的成績上蹿下跳，雞犬不寧的時候，另一件事情也找上門來。

 

侄子和一個女孩發生關系，女孩懷孕了，要求侄子娶了她。

 

侄子又跑來找我，他畏畏縮縮躲在門後，對著門縫衝我喊。

 

「姑姑，我爸和我媽除了打我罵我什麼都不會，你幫幫我，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啊！」

 

我好心告訴他：「反正你現在沒有大學可念，也已經成年了，自己出去打工賺錢，負起你該負的責任。」

 

侄子卻突然瘋了一樣砸我的門：「不可能！我媽說了，我是在學校出生的，我的學業肯定沒問題，上天一定會給我什麼契機的。我隻是還沒等到而已，我是不需要努力就可以成績很好的！我才不是那種幹苦力的命！」

 

見他執迷不悟，情緒又這麼激動，我隻好叫來警察把他帶走。

 

夜晚下了好大的雨。

 

我媽給我打來電話，語氣顫抖：「小雅，之前的忙你不幫媽都不怪你了，但是這次……你一定得幫幫你侄子……你不幫他，他真的活不成了！」

 

我一邊整理我工作上的材料，一邊回她：「媽，活不成的是那個女孩，天龍自己做事不計後果，還不想擔責任，誰也幫不了他。」

 

我媽在電話那頭哭了好久，冷靜了才對我說：「你侄子……S人了……

 

「你哥幫著他去把人埋了，但是，我覺得這事瞞不了多久的，你創業成功，認識那麼多厲害的人，你快給他想想辦法呀！」

 

我的手有些顫抖：「媽，再怎麼都不至於S人吧……」

 

「你是不知道，那個女孩的哥哥是混社會的，拿命威脅你侄子啊……」

 

我掛斷了電話，待心情平復了。

 

報了警。

 

雨夜，郊外潮湿的土坑裡，挖出來兩具屍體。

 

一個是女孩的。

 

一個是我哥的。

 

侄子被警察抓到的時候，正在拼命往坑裡填土，一邊填一邊大笑。

 

有人路過看到侄子行兇的全過程，偷偷錄下了視頻，給警察作為證據。

 

視頻裡，侄子和我哥埋屍體的時候，侄子趁我哥不注意，用鐵锹擊中我哥的頭部。

 

他一邊揮舞著鐵锹，一邊怒吼：「你不是很愛打人嗎？你不是很能打嗎？你反抗啊！你打啊！」

 

直到我哥的臉已經血肉模糊，他才停手。

 

而後他把我哥的屍體扔進洞裡，一邊填土，一邊大笑：「你終於S了！你終於S了！哈哈哈哈！」

 

8

 

侄子被關進了監獄。

 

葬禮上，嫂子一會哭一會笑。

 

忽然，她的眼裡閃過一絲光，仿佛想起了什麼一樣。

 

她呆呆地轉回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是你……

 

「是你害了我……你前世被我兒子打S了，你今生就來報復我們！

 

「前世你知道攔我，怎麼這輩子你就不知道攔我呢！

 

「都怪你讓我兒子在學校出生，他才會這麼笨，他才會沒出息，我才會被開除，我才會過這樣的苦日子！

 

「好呀你趙雅，我今天非弄S你不可。」

 

她這是想起前世的事情了。

 

她朝我猛撲過來，我卻沒有躲。

 

因為一旁的我媽已經衝了過來。

 

「你個敗家娘們，我兒子怎麼就娶了你這麼一個禍害，你看看你把我們這個家害的！

 

「你讓我孫子從裡面出來，你讓我兒子活過來！

 

「我今天非S了你不可！」

 

我默默退出，關上房門。

 

後來嫂子得了精神病，每天對著牆，嘴裡不知道在念叨什麼。

 

她不能聽見小孩的聲音，也不能看見小孩，一有點刺激就害怕地用頭撞牆。

 

而我媽一下子仿佛蒼老了十歲，六十多歲的年級，活脫脫一副八十歲老太太的模樣。

 

沒過兩年，我爸得癌症S了。

 

我把我媽送進了養老院。

 

她求我去看她。

 

她說她每晚都夢到我哥的鬼魂來找她，她害怕得很。

 

養老院的人見沒有子女來看她，惹了她也沒人管，都開始欺負她。

 

而我以工作忙為由，再也沒有管過她。

 

她在電話裡哭訴著懺悔：「媽有罪, 媽從小就忽視你, 什麼事都讓你受委屈, 但是媽現在真的知道錯了，你就來看看媽吧！」

 

我又想起她讓我回家吃飯那次，她也像現在這樣，演得那麼像真的。

 

結果不過是想再利用我罷了。

 

從前是，現在也是。

 

「媽, 哥在S前給我打過一次電話。

 

「電話裡, 還提到您了。」

 

我媽瞬間止了哭聲，忙問我：「你哥和你說什麼了？你快說啊！」

 

我答道：「他說……」

 

我冷笑一聲：「媽，我現在忙, 以後再聊。」

 

說完, 我掛斷了電話，將她拉入了黑名單。

 

她既然那麼喜歡自己的兒子, 那就一輩子都猜想，她兒子到底說了什麼吧。

 

從此我隻每個月往她卡裡打一些剛夠日常用度的錢, 也算她生下我的報酬，從此就算斷了聯系。

 

侄子被判處S刑, 緩期三年。

 

幾個月之後, 就是他執行S刑的時候。

 

「沾到孩子身上，以後孩子可慘咯。」

 

「完一」到了監獄，隔著厚厚的玻璃，趙天龍紅腫了雙眼。

 

「姑姑, 前世的事情, 我全都記起來了。」

 

我淡然地點點頭。

 

「姑姑, 我知道自己錯了, 但是我現在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這輩子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求求你幫幫我，你能讓我出去嗎？」

 

我冷笑一聲：「我隻是創業稍微掙了點錢而已, 你們一家子怎麼總把我當超人啊, 什麼忙都覺得我能幫上。

 

「你現在一連S了兩個人！兩條人命, 證據確鑿, 你覺得現在誰能救你？」

 

他一瞬間像是一朵蔫了的花，癱倒在座椅上。

 

我問他：「前世，我對你的好，你一一辜負, 因你媽媽的隻言片語，就將我推下高樓。今生如你所願了, 過上你想要的人生了，怎麼看起來不高興？」

 

過了很久，他緩緩抬起頭, 陰暗的監獄隻有微弱的光, 讓他看起來十分憔悴。

 

「姑姑，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不是知道錯了，你隻是遺憾自己過得還不如上輩子。

 

「也許你爸確實有罪, 但是那個懷了孩子的女孩，總該是無辜的。

 

「你一直都是自私的，前世是，現在也是。如果你現在一帆風順, 你會覺得誰都S有餘辜。」

 

我走出那個陰暗的房子，陽光鋪灑在我的臉上。

 

一切結束，而我也將繼續一路陽光地走我自己的人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