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豚豚！

「豚豚是你嗎？

 

「你怎麼躺在那個地方？

 

「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已經沒有餘力發出聲音回應他。

 

隻是睜著應該已經有淡淡S感的眼睛，淡淡看著他。

 

看著他越發著急，看著他從水池裡一躍而起，蹦跶到岸上。

 

努力地拖動魚尾巴，朝我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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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不出腿可真該S……」

 

他一邊爬，一邊罵罵咧咧。

 

倒也真的爬到了玻璃門前。

 

拉開門，將我抱入懷裡。

 

冰冰涼涼的身體稍微中和了一下我的滾燙，讓我舒服了一點，也好似恢復了一點氣力。

 

於是我抬起頭，跟他做最後的告別：

 

「柯奈，我可能要享年了。

 

「抱歉，沒來得及治好你。

 

「你跟飼養員說一聲，換一隻命長一點的水豚做撫慰寵吧……」

 

柯奈呆住了。

 

下一秒，他眼眶驟紅：

 

「享什麼年！你不準享年！

 

「豚豚，我才不要別的撫慰寵，所以你不準S，聽到沒有！

 

「沒事的，沒事的……你不要多想，我這就喊飼養員過來，送你去獸醫院！」

 

他抱著我，拼命地又往回挪。

 

一直挪到那個我從沒按過的緊急按鈕前。

 

意識渙散之際，我看見飼養員們火急火燎地跑來……

 

11

 

像是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

 

我睜開眼的時候，已經不在海洋館裡，也沒看到柯奈的臉。

 

刺鼻的消毒水味，被燈照得慘白的四面牆，耳邊還有許多嘀嘀嘀的不知名聲響。

 

這裡大概就是豚哥豚姐們提過的醫務室吧？

 

「你醒了。」

 

「感覺好些了嗎？」

 

一個好聽的女聲傳來。

 

接著一個穿白大褂的金絲眼鏡漂亮女人類走到我身邊，唇邊噙著溫和的微笑。

 

這個人我見過，是園裡的獸醫，也是副園長之一。

 

我感知了一下身體。

 

旋即撐著身子坐起來：「嗯，好多了。

 

「我是得了什麼病嗎？

 

「居然沒有享年，應該不是很重的病吧！」

 

獸醫微頷首，又笑了笑。

 

什麼也沒說，隻遞給我一面鏡子。

 

我朝她伸手。

 

伸手？

 

我突然感覺不對勁，往視線下移。

 

隻見我伸出去的，居然是一條白生生的，和人類無異的手臂。

 

這……是我的爪子？

 

我動了動指頭。

 

還真是。

 

我趕緊接過鏡子一照。

 

縱是水豚也嚇了一跳。

 

我居然變成了人類模樣……

 

別說，還怪可愛的。

 

我有點沉浸於自己的美貌之際，獸醫也笑著開口：

 

「放心，你沒有生病。

 

「你隻是要開始化成人形了。

 

「豚豚，恭喜你成為本園第 368 個化形的獸人。

 

「你現在還在不穩定期，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再出來營業了，免得大變活人，給你帶來麻煩。

 

「等你能夠自由控制獸化時，你可以選擇留在園內，也能直接退休去適應人類社會。

 

「園方會在原本的基礎上再減免 10% 贖身費，也會為你在人類社會的生存上提供各方面的協助。

 

「不穩定期間，你就好好考慮一下吧！」

 

又減免贖身費了。

 

我看著她，心裡暗暗盤算了下手上的資產。

 

這下不但足夠了，還超出不少。

 

不過。

 

「那柯奈呢？」

 

「我是他的撫慰寵，如果他還沒恢復健康，我還是要盡職的。」

 

我頓了頓：「每天見到我之前，他的情緒好像還是很不穩定，還會偷偷哭。」

 

獸醫揚了揚眉。

 

「柯奈的病情，我們獸醫院已經有了最新的評判。

 

「他也主動向園方申請每周進行一次『騎人魚的卡皮巴拉』，說明他已經不排斥表演了。」

 

說話間，她忽笑得頗具意味。

 

「有件事還是要跟你提一下。

 

「早在前一陣子，柯奈便要求在他的每日膳食中多提供生洋蔥。

 

「這並不是人魚的食物，而且他也並沒有食用，飼養員每次都回收了大量洋蔥碎渣。」

 

12

 

說起來。

 

有時候剛進海洋館時，確實能聞到一絲若有似無的洋蔥味。

 

我沒有太在意。

 

因為水豚也吃洋蔥，卡皮巴拉樂園裡經常有這種味道。

 

在獸醫的幫助下恢復豚形後，我提前四個小時來到海洋館。

 

海洋館的魚類表演剛結束，現在是大家的進餐時間。

 

我躲在玻璃門後的角落裡，看著柯奈的飼養員果然在送飯的同時多送了好幾個大洋蔥。

 

而柯奈吃完飯後，瞧了瞧四周。

 

接著便遊到角落裡，將洋蔥舉到眼前，狠狠地捏碎。

 

濃烈的洋蔥味道蔓延開來。

 

湛藍色的雙眸在強烈的刺激下漫出生理性淚水。

 

化作兩顆小珍珠，落在小貝殼碟子裡。

 

柯奈的臉色迅速變得懊惱。

 

「今天居然隻有兩顆！還那麼小！

 

「沒想到法力枯竭，連眼淚都會流幹麼……

 

「可是湊不到五顆，不就連豚豚的出院禮物都不夠！」

 

他抓耳撓腮了一陣。

 

忽然眼睛一亮，跳上岸。

 

對著自己漂亮的大尾巴狠狠一薅。

 

三片鱗片落在貝殼上，頃刻幻化成三顆超大珍珠。

 

「今天就這樣吧！」

 

他渾不介意地給自己止了血，然後拿出一條好看的珠鏈掛在拔掉鱗片的位置，遮擋傷口。

 

如往常一般，將一碟珍珠放在我的小床邊。

 

見此景，我忽然感覺心髒的位置有些緊緊的。

 

看著那一小桶洋蔥碎渣渣，和身後不遠處走來的海洋館飼養員，我搶先推門走進去。

 

彼時，柯奈是背對著門的。

 

聽見動靜，他也沒回頭，隻道：「麻煩把今天的空氣循環能開到最大檔，謝謝。」

 

話音剛落，飼養員也剛好走了進來。

 

還對我打招呼：

 

「豚豚？你今天這麼早就過來了呀？」

 

柯奈的背影直接一僵。

 

回頭錯愕地望向我。

 

13

 

飼養員收拾東西走開後，我和柯奈面對面坐著，互相沉默了許久。

 

直到他像是鼓起勇氣，率先開口：

 

「你……什麼時候來到的？」

 

我抖了抖耳朵：「在你捏爆第一顆洋蔥的時候。」

 

柯奈又泄了氣。

 

然後挪動尾巴，朝我湊近了些。

 

軟著嗓音，可憐兮兮地問：「豚豚，你能聽我解釋麼？」

 

我掏出一根胡蘿卜嚼吧嚼吧：「能。」

 

他趕緊解釋：

 

「我也不想的。

 

「但是最近不知道為什麼，眼淚越來越少，連對著海螺大罵一個小時都流不出來了。

 

「可我又怕萬一沒有每天給你掉小珍珠，你不來了怎麼辦。

 

「我才想了這個歪辦法……

 

「我不是故意糊弄你的！」

 

他手忙腳亂地捧起那碟珍珠，「雖然是洋蔥催出來的，但是你看，它們的成色都很好……

 

「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我摸了摸鼻子：「我沒有生氣啊！」

 

柯奈的眼眸迅速亮起，唇角微彎：「真的嗎？那……」

 

「不過，你以後不要再這樣逼自己掉小珍珠了。」

 

我看了一眼他掩飾過的魚尾，心裡又是一緊，「這樣對身體不好。

 

「而且，從現在起，我也不需要收集小珍珠了。」

 

我站起來：「柯奈，我要走了。」

 

柯奈的笑容僵在嘴角。

 

好一會兒，他突然像發瘋一樣箍住我的腰，把我抱到面前：「你要走去哪兒？」

 

「我……」

 

「你不做我的撫慰寵了嗎？是因為我病好了，還申請加入表演了，所以你覺得我不需要你了嗎？」

 

「我是……」

 

「不，我的病還沒有好！豚豚你看，我還能流淚，還能掉小珍珠的，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精致的眼眶急得迅速泛紅，我感覺柯奈在拼命地擠眼睛。

 

但已經掉不出任何一顆小珍珠。

 

他卻涼涼地笑了幾聲。

 

「沒事，我馬上找飼養員要洋蔥……哦對，拔鱗片也行……」

 

我見他放下我，又要去折騰魚尾巴。

 

趕緊走過去撲在他的尾巴上，用身體擋住他的動作。

 

「不準拔。

 

「我喜歡你的魚尾。」

 

柯奈愣住了。

 

片刻後，他一臉驚喜，倏地又將我抱起。

 

「豚豚，你喜歡我？

 

「你喜歡我對不對？」

 

怎麼好像省略了幾個字。

 

算了。

 

我點點頭：「嗯。」

 

可下一秒他又變成幽怨臉：「那你為什麼還要走？你……」

 

我隻好伸出爪子抵住他的唇。

 

有點無奈：「那你可以讓我把話說完嗎？」

 

柯奈的臉紅了紅。

 

叭叭的小嘴終於暫時消停。

 

於是我跳下地。

 

瞧了瞧四下沒人，心裡默默念著獸醫教我的口訣。

 

「柯奈。

 

「我不是病了，我是要化形，變成獸人了。」

 

話落。

 

我在柯奈驚愕的眸色中拔高長大……

 

池水的倒影中，我變成了白皮膚，長頭發，穿著深棕色毛茸茸小吊帶的——

 

水豚獸人。

 

柯奈手裡的珍珠灑了一地。

 

直到我蹲下身，抓過他的手，摸摸我的臉。

 

學著人類那樣彎了彎唇角。

 

「柯奈，你看。

 

「我變成人的樣子好看嗎？還可愛嗎？

 

「你還願意摸摸這樣的我嗎？」

 

柯奈沒有說話。

 

湛藍的眼眸猶如不再平靜的海面，愈漸翻湧起波瀾。

 

下一秒。

 

他的魚尾突然攬過我的腰肢，將我箍入懷中。

 

俊首俯下，往我的唇上烙下深深的吻。

 

「何止願意。

 

「豚豚，無論是水豚還是人形，我喜歡的都是你，隻是你。」?

 

14

 

我們繾綣在角落裡很久很久。

 

人魚的尾巴果然很敏感。

 

在我的撫摸下，柯奈雙頰潮紅，壓抑著齒間的喘息，幾乎要化在我懷裡。

 

卻執拗地不願我的手離開。

 

直到必須潤湿自己的魚鱗了，魚尾才依依不舍地從我腰間松開，回到水池中。

 

他浮遊在岸邊，我背對著他坐著，任由他用閃亮亮的珠鏈裝飾我的長發。

 

「所以你剛說的要走，是你的化形還不穩定，園方給你調休嗎？」

 

背後的嗓音像是松了口氣：「太好了，我還以為你……」

 

「不，我確實想贖身退休。」

 

我轉過身，看向再次錯愕的柯奈。

 

搖搖頭。

 

「大家都說我是最佛系的水豚，其實我一點也不佛系。

 

「我想走出卡皮巴拉樂園，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不是嫁給族群裡那個已經娶了我兩個堂姐，三個表姐的準水豚王。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基因突變成獸人的吧！」

 

看著他迅速黯下的眼眸，我頓了頓，拉過他的手握住。

 

「還有，你不是說要找到你的兩個小弟，要拿回魚珠，要奪回屬於你的一切嗎？

 

「等我出去了，或許我可以幫你找你的小弟。

 

「你看看有沒有什麼信物之類的……」

 

我話音未落。

 

柯奈的另一隻手迅速伸來，將我的手包握住。

 

眼裡滿是難以言喻的期盼和渴望。

 

「豚豚，謝謝你。

 

「人魚這一生，隻會等待唯一一個愛人，至S不渝。」

 

他拿出那顆海螺殼，鄭重地交到我手裡。

 

「我等你。」

 

「嗯，你等我。」

 

我抱著他，手伸向他的魚尾。

 

輕輕地撫摸。

 

耳邊很快便傳來男人難耐的喘息。

 

珍珠伴著唇齒的繾綣簌簌落至我的肩頭，滾入池水裡。

 

化作一道道光，變回鱗片，嵌入他的魚尾。

 

15

 

獸醫說，通過她的口訣，我不穩定期間每天最多能化成人形四個小時。

 

於是我趕在變回豚形前來到了柯奈的海族所在的那片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