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出嫁那天

 

皇上沒想到這層關系，笑眯眯地問我可有什麼願望。

我走上前跪下去，脊背筆直，擲地有聲：「臣女有一願，求皇上成全。」

 

「你且說。」

 

「求皇上取消我與三皇子的婚約，三皇子心悅家姐沈意，請皇上成全。

 

「臣女在此恭祝三皇子殿下與家姐白頭偕老，百年好合。」

 

楚君堯聞言慌了神。

 

皇上倏地臉色一變，一陣威壓傳過來，看向楚君堯。

 

「是這樣嗎？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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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我身邊，也緊跟著跪下去：「父皇，兒臣愛慕靜姝，非靜姝不娶。」

 

說完含情脈脈地看著我。

 

皇上思Ṭũ⁾忖片刻。

 

我又磕了一次頭：「求皇上成全。」

 

寧遠一襲白衣勝雪，施施然跪至我身邊，牽住我的手以示安撫：「臣思慕沈小姐已久，求皇上賜婚。」

 

我回握住他的手：「皇上，臣女如今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臣女亦心悅寧世子。」

 

皇上大手一揮，笑呵呵說道：「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既然靜姝與寧遠兩情相悅，便賜婚吧。」

 

說罷，就起身離開了。

 

他本就對楚君堯不太喜歡，我若嫁給楚君堯，便是為他多了一層超大的助力。

 

既如此，不如把我和寧遠綁在一起更省事。

 

前世，楚君堯的太子之位也是父親和姑母多番籌謀得來的。

 

及笄禮前，我便問過姑母。

 

她撫了撫我的臉，溫和笑道：「誰成為皇帝，我都必定是太後。姝兒隻管追求自己想要的，姑姑永遠是你的依靠。」

 

臨走前，我聽她感嘆：「這深宮大院，一堵圍牆罷了，裡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進來。」

 

9

 

出了坤寧宮，楚君堯堵住我，把我帶去偏殿。

 

「我知道你就是在氣我，收回剛剛的話，靜姝，好不好？

 

「你別因為賭氣，就糊塗地獻出自己的一生，你明知道那個寧遠不懷好意。」

 

「那也比你朝三暮四，吃著嘴裡的，看著鍋裡的強。」

 

我抬手扇了他一巴掌：「你不配說他。」

 

他的眼神破碎，像是回到了我剛認識他那天。

 

他髒汙的手拉住我的裙子，十分脆弱：「求你，幫幫我。」

 

我義無反顧地幫了他，護了她一世，換得那般下場。

 

我睥睨地望著他：「既然你們兩情相悅，我成全你們，你自是該感謝我才對。」

 

他神情落寞，踉跄兩步，上前來緊緊地抱住我，我掙脫不得。

 

楚君堯聲音嘶啞低沉：「靜姝，嫁給我，我以後隻會有你一個女人，我們一生一世一雙人，還會生幾個像你這般聰明活潑的孩子。」

 

前世皇上要給他選側妃，他極力阻攔。

 

我以為他真的愛我愛到骨子裡。

 

可在信中他說：「阿意，我已經對不起你一次了，不能再對不起你第二次。」

 

神思恍然，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忍不住低喃道：「楚君堯，你既這般愛我，又為何在她大婚當日甘願赴S。」

 

「靜姝，什麼大婚？什麼意思？」

 

我忽然拔高聲音：「楚君堯，你就是自甘下賤，永遠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永遠忠於自己自私的感受，你隻愛你自己。」

 

楚君堯不知不覺將我松開，跌坐在地。

 

他扶著頭，糾結掙扎，自言自語：「靜姝，穿喜服的那人是你嗎？靜姝，別嫁給他……求你……」

 

眼角一滴眼淚滑落，曾幾何時，我要是從未聽見他說，沈意，別嫁。

 

那我還會是一個被蒙在鼓裡的幸福的人。

 

我邁出偏殿，想起了昨夜驚醒的夢。

 

夢裡，我又聽到了方丈的聲音。

 

「施主，你確定要選擇這樣做？」

 

男人堅定答：「確定。」

 

循著聲音的來源找去，一些場景走馬觀花般掠過。

 

沈意逼迫寧遠娶她。

 

我感到驚訝，忍不住繼續探索。

 

沈意話語裡盡是勢在必得：「我知道你喜歡他，但太子喜歡我，你也不想我去破壞她的幸福吧。」

 

男人隱忍道：「好，我答應你。」

 

一個又一個人為我編織的幸福，終究是被楚君堯血淋淋地撕碎了。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是寧遠。

 

我S後是他用自己的生命換了我的再生。

 

10

 

夕陽從西山上斜射過來，地面一切都籠罩在模糊之中。

 

修長的身影被籠罩在光暈中，被鍍上一層金光。

 

那才是我一心向往的佛。

 

我再也忍不住，腳下生風狂奔起來。

 

他微低著頭，神色靜寧，嘴角噙著笑意，眼裡的深情快要溢出來了。

 

我直接攀到他身上，他穩穩接住我。

 

「寧遠，這次我不畫狗了，我畫你。」

 

回到家中，我把寧遠拉到我的院子，也不管於理不合。

 

關起門來就把他抵在牆上。

 

湊近他，踮起腳尖輕輕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又紅著臉快速退開。

 

他一把掐住我的腰，戲謔道：「用了就跑？小沒良心的。」

 

隨即用力把我往前一拉，我隔著衣料立馬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滾燙。

 

裹挾著屬於他氣息的吻落了下來。

 

溫柔的親吻慢慢轉變為唇齒間的交纏，香津化在纏繞的舌尖摩挲。

 

我頓時腦中一片空白，本能地閉上眼睛，隻是想緊緊地抱住他。

 

我們互相撫著頭攫取空氣，他留下一句好好歇息，便落荒而逃。

 

我洗漱時，沈意闖了進來。

 

她在為我退了婚而感到沾沾自喜。

 

像隻傲嬌的花孔雀：「他現在是我的了，妹妹，我馬上就要是三皇子妃了，還有可能是未來的皇後呢。

 

「而妹妹你，什麼也不是，高傲的相府嫡女被我踩在腳下的滋味如何。」

 

我站起身，睨著她：「我可憐你要尋個男人來證明自己的價值。他是誰的。與我無關，而我，有沒有他，都是相府嫡女沈靜姝。」

 

不顧呆愣在那兒的沈意，我就去向母親請安了。

 

剛進去，阿娘就打量著我笑道：「原來咱家嬌嬌早就心有所屬了呢。」

 

我被羞紅了臉：「阿娘慣會取笑我。」

 

「聘禮都送來了，還害羞呢！」

 

我這才注意到偏廳，一箱一箱的，都被擺滿了。

 

還有兩隻大雁撲稜著翅膀。

 

看來寧遠已經迫不及待了。

 

11

 

好姐妹約我到聚歡樓小聚。

 

我收拾好便出了門。

 

靠著馬車眯了一會，掀開簾子一看，才發現這根本不是去那的路。

 

既如此，馬夫絕對是換了人。

 

我明白這時候一定要冷靜，害我的人會是誰呢。

 

馬車行駛得並不快，我悄悄掀開簾子一角，隻有一人。

 

如今隻能跳車，先解決眼前的困境了。

 

我迅速掀起簾子，跳下了馬車。

 

滾了幾圈，我拖著受傷的右腿，往草多的地方跑。

 

那車夫急忙追了上來。

 

最後我還是被攔下了。

 

車夫扶住一瘸一拐的我，扯了布，露出了臉。

 

「靜姝，是我。」

 

楚君堯臉上充斥著猶疑，尷尬，心疼：「我知曉你不會見我，我隻是想和你好好說說話。」

 

啪一聲。

 

我一下，一下，又一下扇了他幾個巴掌。

 

眼眶蓄著淚，聲音不自覺帶上哽咽：「那你就可以不管我的名聲，把我拐帶走嗎？對女子來說，聲譽有多重要。」

 

他渾身顫抖，不修邊幅，帶著哭腔：「靜姝，我隻是怕失去你，我不能忍受失去你。」

 

信上的話又浮現在我眼前：【我不能忍受看著你和別人幸福。】

 

一字字地刺穿著我的心髒。

 

楚君堯快崩潰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覺得這是真的。我夢見我們成親了，你還為我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我卻拋下你和孩子自盡了。

 

「還寫下那樣羞辱的話，一遍遍地傷透了你的心。」

 

他捏著我的手越來越用力，像是生怕我會突然消失，以此來證明他對我的堅定。

 

「你明明就不會水，掉入水中的那一刻該有多絕望啊。」

 

他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是我不好，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這個夢是這麼這麼的真，這一次，我會拼盡全力愛你護你。」

 

我的內心忽然變得很安詳，那些強烈的恨意好像早已被時間抹平，淡出了我的心。

 

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強求不得。

 

我聲音也帶上了微不可察的顫抖：「你說的那些，都是我真切經歷過的。」

 

他幾近絕望，陷入了魔怔：「這不是真的，還能挽回的。」

 

轉瞬又神色一變，充滿了恨意：「沈意騙我，他和她成親都是算計來的，沈意也在算計我。」

 

他按住我的肩膀：「寧遠也不愛你，他娶了沈意，隻有我愛你。」

 

身後突然伸來一腳，把楚君堯猛地一踹。

 

12

 

焦急的臉在我面前放大，寧遠擔憂地對著我上下掃視：「有沒有事？他有沒有欺負你？」

 

我心有餘悸，心裡安定下來，親近之人的關心，讓我忍不住靠著他失聲痛哭。

 

他溫柔繾倦地親了親我的眼角。

 

寧遠將我攔腰抱起，將我放到ƭů⁷前面，翻身上馬，直奔相府，府裡的大夫早已經在等著了。

 

一番診治過後，寧遠握著我的腳踝為我Ṱü₊上藥。

 

我隻覺得眼皮沉沉, 昏睡過去。

 

養傷期間, 寧遠不許我下地，吃飯要親自喂我，去院子裡要抱我出去，若不是顧忌男女有別, 怕是要幫我穿衣脫鞋了。

 

院子裡，寧遠負手而立，小荷坐我旁邊喂我吃葡萄。

 

我提筆又落下。

 

不過半炷香時間, 這次不再是小狗，而是寧遠了。

 

過往，我畫景，畫物, 畫動物, 卻從未畫過人。

 

我是後來才知道，這段時間, 楚君堯流水的補品一直往相府裡送。

 

寧遠直接吩咐人扔了出去。

 

自己又運來幾大箱山珍海味。

 

等我的傷徹底好, 能下地走路時。

 

才從母親處得知楚君堯要娶沈意。

 

聘禮已經下了。

 

日子也擬好了。

 

十分倉促。

 

也就隻剩下三天了。

 

我隻覺疑惑, 卻也沒多言。

 

沈意沉浸在要做皇子妃的欣喜中。

 

也沒再來我面前蹦跶。

 

接親當天，楚君堯頹著一張臉, 完全沒有當新郎的歡喜。

 

離開前, 我清楚地察覺到楚君堯復雜地看了我一眼。

 

不過半月時間, 便傳來沈意因病暴斃的消息。

 

我的心猛地一沉，水杯隨之掉落, 碎成一地。

 

腦中閃出沈意自信發光的模樣，她的生命就這樣草草落下帷幕。

 

我定下成親日子那天，突厥來犯, 聽說楚君堯請旨上陣S敵。

 

臨行前，他送來一塊玉佩。

 

那是訂親信物, 我手中的玉佩早已歸還。

 

13

 

我成婚當日, 大軍凱旋。

 

提起三皇子, 將士們唏噓一番，他本來能生，卻一心求S, 最後，一捧黃土, 埋在了異國他鄉。

 

喜帕被掀，透過燭光，我看見寧遠好看的眉眼, 盛著情，傻笑著。

 

合卺酒下肚。

 

寧遠攬過我, 暈暈地說：「娘子, 該歇息了。」

 

我曾問寧遠為何對我這般好。

 

他狂妄地回答我，不為何，有些人, 隻肖一眼, 就想對她好, 想她笑，怕她哭，想為她付出一切, 痛恨自己在她生命中出現得太晚。

 

情動之時，他在我耳邊輕喃：「我寧遠生生世世，皆為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