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平靜地問他:「你是林路的朋友吧?」

「當年江月瑤為了嫁給我,不擇手段,你以為,我很想娶她?」

「這事兒圈裡的朋友都知道,你不知道?還是說,你為了幫你兄弟小三上位,專門來給我潑髒水?」

他表情一變,慌張的搶走工作證,義正言辭地狡辯:「我和林路確實是朋友,但我是個記者,說出的話都是客觀公正的。」

「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娶江小姐,那她愛上了別人,你為什麼不跟她離婚?」

我笑了笑,正想說話,突然又開始流鼻血,樣子很狼狽。

有人笑話我,說:「宋先生嘴裡說不在乎,娶江小姐的事都是被逼的,怎麼又著急上火,都流鼻血了呀?」

我伸出指尖,抹掉落在嘴唇上的血。

平靜的說:「我沒上火,就是生病,快S了,最近總是流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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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突然就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不笑了。

隻有那個男孩繼續說:「裝什麼裝,流個鼻血就開始裝病裝可憐。」

「我真是看不慣你這種男人,整天要S要活的,不要臉的手段都用上了,真給我們男人丟臉。」

他說完,扭頭就走了。

他的背影,和林路一樣討厭。

7.

我被記者圍住採訪的視頻,很快就上了熱搜。

江月瑤正面回復,她說:「永遠都不會離婚,不要再去打擾我老公。」

當天下午,林路的那個記者朋友就被開除了。

很多網友罵我:「這個男的好惡心,他不想娶就別娶啊,搞得好像誰拿刀逼他娶一樣,裝什麼身不由己。」

「還說他是江小姐的白月光呢,我看他就是個白蓮花。」

「江小姐那麼維護他,我都嫉妒了……」

「而且這男的以前為了錢,甩了江小姐,現在又為了錢,娶了江小姐。」

「他說他不願意,就是裝清高,當婊子還要立牌坊罷了。」

突然有個網友插了句嘴:「你們的嘴巴都給我放幹淨,不知道真相,就他媽閉嘴。」

所有人都開始追著問她,真相是什麼?

這件事,說起來其實挺俗的。

那一年,我媽得了絕症,醫生說,這種病的遺傳概率非常大。

不止我隨時可能會重病纏身,如果我結婚生子,大概我的孩子,也免不了得病的風險。

我媽發病的那天,流了一盆的鼻血。

她失血過多,昏迷了三天,醒來以後,她說,讓我和江月瑤分手。

我呆呆地看著她,小聲說:「媽,她不會嫌棄我的。」

像是說給我媽聽,也像是說給我自己聽。

我媽輕輕握住我的手,點頭說:「媽知道,她是個好孩子。」

她頓了頓,笑著說:「你們倆從高中就開始談戀愛,她每天早上騎著自行車在巷口等你,你以為我不知道啊?」

「有一回我看見,她買了一個肉夾馍,給你當早餐吃。」

「她兜裡一共十二塊錢,一個肉夾馍十塊錢,還剩兩塊錢買了兩杯豆漿,她一杯,你一杯。」

「你那個時候又嘴饞又缺心眼兒,她騙你說她吃過了,你也信了,捧著肉夾馍吃得很滿足。」

「那時候她多可憐啊,爸爸媽媽離婚,沒人要她,每個月就給她那麼點生活費,活得像個孤兒一樣。」

「十二塊錢,可能是她一天的生活費,她想都沒想,就全都花在了你身上。」

「當時我就覺得,我兒子有福氣,找了個這麼好的女孩子。」

「她學習好,人也好,哪裡都很好。」

「就是因為她太好了,媽才心疼她。」

那一年,江月瑤的奶奶也生病住院,她跟著奶奶一起長大,感情很深。

為了給奶奶治病,她每天忙得焦頭爛額。

我媽說,女人的心很脆弱。

如果江月瑤失去了奶奶,再失去我,她也就活不下去了。

我攥著拳頭,過了很久,才顫抖著聲音,說了一句:「媽……我舍不得她。」

一句舍不得,淚如雨下。

7.

十年前的事,現在想起來,還是會心酸。

我買了媽媽最愛吃的柿子,準備去墓地見她最後一面。

我快S了,要跟她說一聲,以後,我就不來了。

去之前,我先去了趟江月瑤的公司,找她拿點東西。

我媽還活著的時候,一直很喜歡江月瑤。

那年她還沒生病,我和江月瑤也還深愛著彼此。

我媽去廟裡拜佛,求了兩個福娃。

一個男孩福娃裡藏著我的生日、一個女孩福娃裡藏著江月瑤的生日。

保平安,保健康,保相愛的人,能永遠在一起。

我媽讓我把福娃捎給江月瑤。

江月瑤不要她的那隻福娃,偏偏要拿走我的那隻。

她說那隻男娃娃長得很像我,醜萌醜萌的。

她說她看到他,就像看到我。

她喜歡看到我。

那隻福娃到現在,還放在江月瑤的辦公桌上。

我怕等我S了,江月瑤會像丟垃圾一樣,把它丟掉。

那是我媽買給我的,我得要回來,放在她的墓碑前,替我陪著她。

我到公司的時候,江月瑤正在看我早上的視頻,視頻裡我流著鼻血,說自己快S了。

看見我,她把手機扔到一邊,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

我看著她辦公桌上,原本擺著福娃的地方空掉了。

皺起眉頭問她:「我的福娃呢?」

8.

林路追著我過來,聽見我要東西,笑眯眯地說:「前兩天我扎破了手心,江小姐很心疼,她說舍不得我受傷,就把那個福娃送給我了。」

「她還說那個娃娃很像我,笨笨的,但是她很喜歡。」

「宋哥,你說她是不是胡說?我這麼帥怎麼會像那麼醜的娃娃呢……」

我猛的攥緊拳頭,狠狠瞪著江月瑤,質問她:「你憑什麼把我的東西送給別人?」

「那是我媽給我求來的,你憑什麼送給別人!」

她笑了笑,故意氣我說:「那個福娃是你的東西啊?抱歉,我忘了,還以為是什麼不值錢的東西……」

不等她說完,我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江月瑤沒有躲,就那麼安靜的看著我。

林路一把推開我,指著我的鼻子罵我:「你有病啊?為了一個破娃娃就打人!」

他跑了出去,很快回來,手裡抓著我的福娃。

他把福娃摔向我,衝我嚷著:「你的東西,還給你!」

「扔了都沒人心疼的便宜貨,你以為我稀罕嗎?」

「別發瘋了,拿著你的東西,趕緊走!」

陶瓷的福娃掉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我看見我的名字和我的生日,碎成了好幾半,就像我的命一樣,大概再也修不好了。

我突然覺得,我大概真的要S了。

可我還不想S,我還沒見到媽媽。

我怕她見不到我,會一直等著我。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抬手給了林路一拳,衝著他喊:「那是我媽的東西!我心疼!我會心疼!」

話還沒說完,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伸手去扯林路,江月瑤卻擋在他身前,攔住了我。

我眼眶發熱,SS盯著她,哭著哭著就笑了。

我罵她:「你都知道我要S了,你還欺負我,江月瑤,你真的愛過我嗎?」

她輕輕抬手,替我擦掉眼淚,反問我:「先是蛋糕,又是要S,宋玉,你耍我很好玩嗎?」

「你不用哭給我看,我也不會再心疼你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滴血突然掉下來,砸在她的手背上。

我又流鼻血了,這一次,比從前更嚴重。

我腿腳發軟,渾身疼的站都站不住,直直的倒了下去。

江月瑤驚慌失措的跪在我身邊,緊緊抱著我,大喊著:「叫救護車!」

她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我的血越流越多,染紅了她的白色襯衫。

9.

我昏迷著,聽見江月瑤在哭,一遍一遍的問:「為什麼,為什麼血止不住,別再流血了……」

「宋玉,求你,別嚇唬我。」

我聞到了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

我聽見醫生跟江月瑤說:「本來他可以活到明年春天的,或者,更久一點。」

「可是他說,他沒錢了,不治了。」

「現在他的病情已經控制不住了,沒有繼續治療的必要了。」

江月瑤反問:「所以你是說,我老公快S了?」

「昨天還好好的人,怎麼可能快S了!」

不等醫生說話,她突然拔高聲音,惡狠狠地罵:「我要我老公活下去,你能治就治,不能治就滾蛋,換人!」

那一天,江月瑤差點把病房給砸了。

她找了無數的專家團隊,她說不管花多少錢,都要讓我活下去。

可是絕症這種東西,不是有錢,就能治好的。

江月瑤偏執,什麼都聽不進去,她要帶我出院,帶我去國外治療。

她有錢有權,在醫院裡胡鬧,也沒人敢攔著她。

直到我的青梅竹馬林朝朝,帶著我的遺囑出現。

很早以前,我就立了公證,把我的一切,都交給她來決定。

我說,如果有一天,我躺在床上不能動,不能吃也不能喝,就別折騰了,放手讓我走吧。

她知道的,我最怕疼。

朝朝甩手就給了江月瑤一巴掌,指著她的鼻子罵:「你錢多,你早幹嘛去了?這會兒耍威風,江小姐,晚了!來不及了!他要S了!」

「你哪兒都別想帶他去,我在哪兒,他就在哪兒。」

江月瑤望著朝朝手裡的遺囑,愣在原地。

過了很久,我才聽見她帶著哭腔,輕聲說:「林朝朝,讓我帶他走,算我求你。」

「你相信我,他可以活下來,他可以的。」

「他不會S的,他S了,我該怎麼辦……」

朝朝平靜地看著她,冷冷的罵:「你這種冷血的女人,離了誰都能活得很好。」

「別在這裡裝深情了,惡心自己,也惡心別人。」

她推開江月瑤,坐在床邊,握住我的手。

剛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問我:「真的不想活了啊?」

她哭得我都跟著難過了,好想抬起手,替她擦幹眼淚。

告訴她,不用心疼我。

我隻是,要去睡一個很長很長的好覺。

睡著了,就不疼了。

她又問我:「宋玉你再醒來一次,好不好?」

「是你說的,要好好說再見,離開了才不會留遺憾。」

「你還沒跟你媽媽說再見,沒跟我說再見,你怎麼舍得啊……」

我的眼淚跟著她掉了下來。

生命監測儀突然發出響聲,醫生趕緊讓朝朝再多跟我說一些話。

她說,我有蘇醒的跡象。

那一天,朝朝抓著我的手,連水都不敢喝,一直在跟我說話。

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挺嚇人的。

我本來打算S了算了,被她這麼一搞,我不醒來安慰她一下,都感覺很不合適。

我努力和自己已經爛透的身體做鬥爭,直到半夜,終於睜開了眼睛。

11.

我醒來後的半個多月,朝朝寸步不離的守著我。

她照顧我照顧到走火入魔,喂我吃飯、陪我上廁所,差點連褲子都要幫我脫了。

我心裡著急,想趕緊好起來,再這麼下去,林朝朝就要變態了。

我趁她不在病房,試著自己去上廁所,沒有人扶著,我走路也沒問題嘛。

結果上完廁所,出來的時候腿突然一軟,我就摔倒在地上,撞在洗手池上,磕得滿臉是血。

我掙扎著爬起來,不小心扯掉蒙在廁所鏡子上的布,抬頭看見一張可怕的臉。

江月瑤衝了進來,把我摟進懷裡,不讓我再看。

她低著聲音罵:「我就去交個錢的功夫,林朝朝跑哪兒去了!真沒用!」

我推不開她,皺著眉頭打斷她的話:「少在我面前說朝朝的壞話,我不愛聽。」

「她有自己的生活,有家人有工作,不像我一天天闲的沒事找事,淨給她添麻煩。」

江月瑤閉上了嘴,沒再說話。

她找來好多紙巾給我擦臉,看著一片一片的血,她紅了眼圈。

假裝平靜地問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生病了?你長著嘴是幹嘛用的?」

「難道林朝朝比我重要嗎?你把什麼事都告訴她,卻不告訴我!」

我平靜地說:「因為,我不需要你啊。」

「我不需要你的關心,也不需要你的陪伴。」

「所以你知不知道我生病,對我而言,不重要。」

其實,我從來也沒有刻意瞞著江月瑤。

我的體檢單就放在桌上,低頭就能看到的位置,可她沒看過一眼。

在我漸漸消瘦的那些日子裡,林路出現在她身邊。

那個男孩比我年輕、比我帥氣、比我討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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