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場鋼琴獨奏後,我一夜成名。

在國內音樂界可謂聲名鵲起,一時風頭無二。

諸多注視下,我自顧自坐下喝咖啡。

「各位,樂團發生了人員變動,原來二隊的周瑤因私人原因請辭離開了樂團。」

「讓我們歡迎新的小提琴手——林婉婉。」

坐在主位的團長雙手交疊,宣布時唇角帶笑。

他看起來十分滿意。

隨著林婉婉從角落裡羞澀走出來,現場爆發了熱烈的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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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顏不歡迎下新人?」

樂團指揮見我無動於衷,抱著為林婉婉撐場的目的當面點我。

我挑了挑眉,當即大方地笑著回應。

「當然歡迎。」

遊戲才剛開始,歡迎入場。

林婉婉局促不安地落座,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我沒什麼天賦,隻是勤奮一點而已,以後要向大家學習的還很多!」

不少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誇著,偶爾哄笑兩聲。

當然,也少不了暗中嘲諷我的人。

「什麼勤奮啊,婉婉才剛練小提琴不久吧,這麼短時間實力就能進樂團,肯定是靠天賦!」

「打臉了,某人還說婉婉資質不行。」

「婉婉好好努力,一定很快就能超過那些看不起你的人。」

坐邊邊上的林婉婉拘謹地搖搖頭,暗中投向我的眼神裡卻飽含得意。

我從容淡定地喝著咖啡,時不時低頭在手機上敲敲點點。

等團長宣布散會,已經不知不覺到了午飯時間。

我伸伸懶腰,起身把見底的咖啡杯投進垃圾桶。

「垃圾就是垃圾,果然還是得待在垃圾桶裡。」

「小顏,剛不是說所有人中午都要去婉婉的歡迎聚會嗎?」

見我走回休息室,樂團團長皺著眉攔下我。

他眼中是深深的不認同,估計是對我的垃圾桶言論很有意見。

我勾唇淺笑,從他身邊繞過去。

「午飯時間是我的個人自由,休息室裡有貴客,麻煩借過。」

「靳顏,你這性子得改一……」

「嘭!」

9

「靳顏,你說的是真的?」

見我進來,休息室裡坐著的女人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她面容憔悴,眼底布滿紅色血絲。

我點點頭,從身後拿出小提琴放到她顫抖的手裡。

「周瑤,拉拉看。」

在我認真鼓勵的目光下,周瑤咬著下唇。

深吸幾口氣,她側頭把琴夾在肩膀上,輕搭琴弓……

流瀉而出的依然是破碎的音符。

周瑤手一松,跌坐在地捂臉痛哭:

「我不會拉琴了,我學了二十年的小提琴,我不會拉琴了……」

休息室隔音很好,沒人聽得到這裡面的動靜。

我靜靜坐在一旁,等她發泄完情緒。

地上的人大哭了幾分鍾才冷靜下來。

「昨天晚宴上,林婉婉拉了帕格尼尼的《女巫之舞》,這是你演奏得最好的作品。」

為了展現友好,我還是象徵性地遞了手帕過去。

周瑤從地上爬起,徒手抹掉臉上的淚漬。

她咬緊牙關,眼中透出一抹狠戾:

「謝謝你,我不會放過那個賤人的。」

「我很期待。」

達成合作後,周瑤唇角總算露出笑意,那張素白的小臉也不再頹廢。

臨走前,她頓住腳步,回頭看我時顯得極為認真。

「靳顏,你是我見過的天賦最高的鋼琴手。」

「但你要小心,那個賤人心思多,背後有不少靠山。」

10

很快,我就明白了周瑤的意思。

樂團成立二十五周年之際,即將舉行大規模的合奏演出。

林婉婉不負眾望,被從第二梯隊抬到第一梯隊。

整個樂團的人不分日夜地排練,進展尤為順利。

直到演出開始前兩小時。

「不好了靳老師,你的鋼琴出問題了,踏板斷了!」

負責檢查樂器的工作人員臉色蒼白地跑進來。

眉眼中是壓不住的焦躁。

我的鋼琴……昨晚在練習室時還是好好的,直到它被搬到後臺候演。

「還有兩小時,靳顏,我們可能得撤掉你的鋼琴伴奏了。」

不遠處的樂團指揮走來,他皺眉拿著譜子勾勾畫畫。

抬頭時不像在詢問,而是通知。

一片寂靜中,不少人投來幸災樂禍的眼神。

我點點頭,當著眾人的面撥通電話:

「半小時內,把家裡備用的那架和諧之聲運過來。」

「是,大小姐。」

得到確認回復後,我漫不經心地攏了攏耳邊的碎發。

眼看眾人臉色復雜,又不禁咧嘴笑出聲。

「指揮,一臺鋼琴而已。樂團沒備用的,我家裡多得是。」

這點小伎倆扳倒我,太弱了。

見此,旁邊的林婉婉低垂的手猛地握緊。

她身形隱藏在黑暗中,令人看不清神情。

這時,工作人員結結巴巴哭著臉又跑了回來:

「靳老師……你的琴譜也不見了。」

今天合奏的是貝多芬第七交響曲,練習時進行了變調改編。

如果沒有譜子,很可能會出差錯。

現場大家面面相覷,都變得嚴肅起來。

一次意外可以說是意外,兩次就不是意外了。

雖然不少人看不慣我,但也不是真心想破壞演出。

隻可惜後臺的監控這幾天剛好壞了,根本沒辦法調查。

「不用譜子,我直接上臺。」

「這樣隆重的場合,沒譜子太不嚴謹了……」

「和琴有關的我從不出錯,出問題拖後腿我自己退團。」

「……」

見我堅持,團長考量一番還是點了頭。

旁邊樂團指揮欲言又止,他臉上的神色僵硬,還是有些不自然。

我勾起唇角,又瞥了眼正努力控制表情的林婉婉。

一群蠢貨。

11

音樂會結束,舞臺帷幕落下。

樂團成員鞠躬致謝,全場頓時爆發出熱烈的歡呼。

「鋼琴伴奏很出色,你去接觸一下。」

臺下末排的銀發女人驚豔地抬頭,暗中觀察思索幾番。

爾後給身邊助手遞了個眼神。

「是,團長。」

12

到了後臺,大家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林婉婉,最後還是保持了沉默。

林婉婉自我感覺良好地坐著休息,對此毫無察覺。

我喝完水低笑幾聲,還是決定出面當這個壞人。

「團長,我看新人還是退回二隊繼續磨練比較好。」

聽到我的話,林婉婉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她皺了皺鼻子,有些委屈:

「靳老師,是我哪裡做得不好嗎?你好像對我有些意見……」

「確實做得不好,一場演出你錯了三十幾個調,遠遠跟不上一隊的水平。」

沒錯,周瑤的小提琴天賦確實很出眾,以她的實力完全可以進一隊。

但現在擁有這個天賦的人是林婉婉。

她根本沒有周瑤對小提琴的熱愛,也付出不了像周瑤一樣的努力。

因此迎接她的,隻會是退步。

浪費了。

「好,那婉婉先退回二隊。」

在事實面前,樂團團長還是不得不下了決策。

林婉婉臉色發白,邊沉默地掉眼淚邊弱弱地點頭。

看我時帶了幾分掩藏不住的怨恨。

哭著哭著她忽然起身跑了出去,眾人連忙追上去安慰。

獨留我站在原地,活脫脫像個欺負新人的霸凌者。

13

但事實上,林婉婉遠比我想象中更能興風作浪。

當晚,#靳顏霸凌#的詞條登上了社交媒體榜首。

點進去,是林婉婉發的一條圖文微博。

圖片中她眼睛紅腫臉色蒼白,靠在媽媽病床邊笑得十分勉強。

配文:【被很有名的前輩批評,從一隊調走啦……下次我會努力做得更好,不讓媽媽失望的!】

林婉婉堅韌小白花加小提琴天才的人設營造得出色,不少粉絲在下面紛紛心疼留言。

【婉婉別難過,你要相信自己就是最好的!】

【謝謝支持。】

【是哪位前輩啊?對新人態度這麼差!】

【哎呀不怪前輩,她也是想鍛煉我……】

她說話模稜兩可,故意引導大家猜測。

話裡話外都暗示自己在樂團裡受到霸凌。

當下不少人就猜到了那位前輩是我。

再加上水軍推波助瀾,一番操作,我成功被掛上了熱搜。

後臺辱罵的消息如潮水般湧來。

「團長,她亂講話這件事,你不處理下?」

我直接截圖轉發給樂團團長。

樂團有自己的官方賬號和公關運營,隻要他及時出來澄清,很容易就能處理掉。

但是……

「小顏啊,婉婉家境不好加上年紀小不會說話,你讓讓她。」

「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指出她的錯誤確實不太好,婉婉被調回二隊已經很委屈了。」

「她也不是故意的……要不你和她溝通一下?我實在不好出面。」

「神經病。」

我毫不猶豫掛斷了電話,準備犧牲一點睡眠時間來處理林婉婉。

但事情很快就有了反轉。

國內知名音樂家及專業點評人忽然發了一條動態。

【一場演奏漏洞百出,這小提琴天才水平確實差了點。】

下面附著詳細的演奏現場錄像分析,十分具有說服力。

這條動態被頂上熱搜後,他又發了一條視頻。

【同樂團的靳顏水平非常不錯,誠邀大家來聽。】

這位點評人是業內出了名的挑剔毒舌,難得誇人。

一時間連不關注樂團的人都點開了視頻欣賞。

在眾人贊嘆間,林婉婉連夜刪掉了動態。

14

「大小姐,這是你要的監控。」

隔日休息室裡,演奏那天負責運送鋼琴的管家上前匯報。

他遞上了一個銀色小巧的 U 盤。

林婉婉應該想不到,那晚後臺的監控這幾天確實壞了,但是側舞臺的鏡頭還在。

它恰好能拍到我的鋼琴。

所以她的一舉一動,完全暴露。

「大小姐,需要我現在公布嗎?我立刻安排人送她上熱搜。」

頭發花白的老管家皺緊眉頭,話語中含著怒氣。

我把 U 盤拎在手中把玩,玩味地笑了笑:

「不用,我要給她準備一個驚喜。」

現在把她拉下來,還摔得不夠慘。

要粉身碎骨那種,看起來才精彩。

這遊戲,還沒進行到最有趣的部分。

管家離開後,我坐在休息室裡認真地欣賞著曲譜。

這些都是霍聿從拍賣會上找到的孤本,無比珍貴。

經歷了天賦被剝奪、生S輪回,我的心境較之前更為成熟。

也才終於感同身受那些天才們曲調中的彷徨、失意、渴望、熱愛。

巴赫、莫扎特、亨德爾、海頓、肖邦……

我沉醉地彈奏著,在琴鍵上盡情傾注自己的情感。

「叩叩叩。」

休息室忽然響起敲門聲,樂曲中斷。

開門時,門外站著一位穿著幹練的中年女性。

她眼含驚豔,欣賞地鼓了鼓掌,爾後禮貌地把手中的名片遞上。

「維也納愛樂樂團?」

我挑了挑眉,頗有些意外。

上輩子成為鋼琴首席後,我才逐漸和國際樂團有了交集。

沒想到這一世是他們主動來結識,而且還是世界著名的頂尖樂團。

「靳小姐你很厲害,希望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

「一定有。」

15

今年的慕尼黑國際音樂大賽在柏林舉行。

賽制規定隻有被邀請的樂團才能擁有一個報名參賽的名額。

這也是我重生後還一直留在樂團的原因。

但事情顯然不會如我所願。

「今年慕尼黑的音樂賽事,經過投票一致決定由婉婉代表我們樂團參加。」

月末會議上,團長鄭重地宣布了安排。

被點名的林婉婉激動地連連鞠了好幾個躬。

我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舉了舉手。

「團長,公告欄上我和林婉婉平票。」

對於我的疑惑,旁邊的樂團指揮似乎早有預料。

他當即起身為林婉婉幫腔:

「靳顏,你最近在國內風頭正盛,不缺這種榮譽,我看機會還是讓給新人吧……」

「指揮,我也是今年剛進樂團的新人……國際性的榮譽,我還是挺缺的。」

當著眾人的面,我直接毫不客氣地回懟。

說罷我又看向樂團團長,抱著好玩的心態逼他出來「主持公道」。

但他卻眼神閃躲,心虛地避開了我的視線:

「小顏,我認同指揮的看法……婉婉天賦不錯,風格很跳躍靈活,今年評委裡有幾個小提琴家,對她獲獎有優勢。這是我們樂團名揚國際的機會,希望你把個人利益放一放,以大局為重。」

一番集體主義道德綁架下,眾人心思各異。

就連幾個給我投過票的人也都贊同地點點頭。

「都是自己人不用斤斤計較那麼多。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散會。」

在我的沉默中,場面僵持不下。

團長煩躁抓了抓頭發,幹脆宣布散會。

臨走出會議室前,有人悄悄拉住了我。

是給我投過票的小號手,她和周瑤關系不錯。

「最近樂團得到了顧氏的資助……林婉婉和顧氏太子爺有點關系。」

說完,她匆匆離開了。

靠後臺走關系?

我了然笑笑,等出了劇院才撥通顧氏集團的內線。

「通知項目部,把顧氏對樂團的資助撤了。」

「大小姐,這是小顧總的決定。」

電話那頭的秘書話語間猶猶豫豫,顯然有些為難。

「顧氏第二大股東是我,顧氏第一繼承人也是我,顧遠算什麼東西?幫我轉告老頭子,他最好管好自己的兒子別把手伸到我這裡,不然別怪我剁了他的心肝寶貝。」

「是,大小姐。」

16

林婉婉出發去柏林比賽的前一晚,樂團為她舉辦了餞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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