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是，你沒感覺你的尾巴越來越燙？」

從剛剛開始，簡直能把人燙熟了。

哧溜一下，尾巴不見了。

手腕被一股灼熱的力道箍住，整個人天旋地轉。

感覺到身後的氣息滾燙紊亂，對方將下巴擱在我肩頭蹭了蹭，仿佛某種小動物求撫摸的動作。

喉間不滿的氣音透著幾分躁動。

奇異又危險。

我聲音發緊，想要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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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麼了？」

「別動，不然吃了你！」

肩膀輕微刺痛，這無良人魚還真在我皮膚上磨了磨牙。

但他似乎比我更緊張。

聞到一陣古怪的香味。

我突然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手腳和眼前的束縛已經不再。

左腿裹著熱敷貼，還殘留著艾草的清香。

人魚不見了。

呵，放最狠的話，跑最快的路麼？

室內隻有昏暗的壁燈。

但我快被亮瞎眼。

琳琅滿目的黃金、水晶、寶石種種裝飾......讓我懷疑自己是被關在了B險箱，而不是一間過於奢華的......臥室？

隨便一顆嵌在櫃子上的寶石都能抵我一命。

十萬金幣，嗯，的確不算什麼。

我扭曲了一瞬。

發現門沒鎖。

好好好，這是真不怕我把寶石掰下來順走是吧。

出了門我更是驚呆了。

這哪是什麼小黑屋，分明是個豪華莊園。

大門就在前方。

偌大的泳池邊，突然水花四濺。

一雙蒼白修長的手撐在岸邊。

陰沉的聲音透著幾分熟悉：

「果然，你又想拋下我？！」

12

月光拂在人魚那張令人呼吸一滯的側臉上。

他伏在岸邊，姿態有些緊繃，蒼白俊美的面容隱現紅潮，眸底猩紅閃現。

隱沒在黑藍色的水面下，是人魚足足兩米餘長的下半身。

一截赤色的魚尾突然露出水面，迅速勾住我的腳踝。

把我拖進了水裡。

身後貼上一具湿漉漉的滾燙身軀。

多年來的夢境重演。

債主的聲線沙啞而瘋狂：

「血月夜，被抓到的獵物都別想逃......」

而那存在感極明顯的部位。

讓我本能感到了威脅。

「走開！！」

撲騰間，甩了他一個大比兜。

人魚妖冶蒼白的面容上平添一絲紅痕。

我僵住的手心也隱隱刺痒。

似乎被他臉側的鱗片劃傷了。

糟糕。

他會不會被激怒，進而......

陰鸷沉默的人魚突然將我的手扯到唇邊。

動作輕柔地舔淨傷口。

一眨眼，便飛快遊到了離我最遠的角落。

近三米的身軀縮成一團。

人魚目光閃爍，別過臉，悶悶道：

「你走吧。」

我應該趕緊逃跑的。

可他目光中的受傷，讓我遲疑。

看著我上岸。

人魚胳膊上的青筋乍現，似乎極力壓抑著什麼。

那幽怨自棄的眼神。

活像被渣了。

然後撲通沉到了水底。

我指尖微動。

跑出門外，趕緊給宋歸潮打電話。

沒人接。

再一次，鈴聲卻在身後響起。

「小姐，你是在找這個嗎？」

13

嘶啞陰森的嗓音。

頂著一張詭異面孔。

我不自覺往後退。

渾身緊繃。

是 X 病毒感染體。

「他」臉部的皮膚覆滿鱗片。

看起來像是人，又像是人魚。

時不時撓著手臂的皮膚，青黑色的鱗片被鋒利的尖爪撓得鮮血淋漓。

「痒，好痒啊......」

渾濁的異色瞳孔滿是惡意。

「別過來！」

他伸出了沾滿血跡的尖銳指甲，劃破了我的皮膚。

砰地一聲巨響。

宋歸潮突然出現。

渾身散發著野獸般兇戾的氣息。

注意到我的傷口，他瞳孔緊縮，捧著我的胳膊就要舔。

「別——」

「乖，舔舔就好了！」

他呼吸急促，表情還很兇，語氣卻是在安撫。

我收斂著驚慌失措的模樣，冷靜審視：

「宋歸潮，你別裝了。」

他動作一頓：

「念念，你在說什麼啊......」

我微笑勾住他的脖子，感受著皮膚不自然的滾燙溫度，以及對方沾著水珠的發絲......

「騙我這麼久，好玩嗎？人、魚、先、生？」

男人身體一僵。

「你......」

「宋歸潮，你被逮捕了。」

脖子上被我扎進去的麻醉劑開始起效。

宋歸潮的瞳色轉變為真實的藍色。

面部和身體也變化著，逐漸恢復成人魚的模樣。

他的目光無措，茫然，漸漸不可置信的憤怒和受傷。

昏過去之前，用力咬了我一口。

14

同事把我叫去觀察室。

說宋歸潮醒了。

我的同事，也就是之前偽裝成「感染者」襲擊我的那位。

正是宋歸潮的審訊員。

看起來憋屈又無奈：

「你的人魚不配合調查。」

「說看不到你，他什麼都不會說。」

「給頭兒氣的夠嗆，咳，提醒你一下，上頭還沒完全認定他無罪哈。」

我無聲嘆氣。

比了個 ok 的手勢。

大學畢業後，我進了特殊物種調查局。

一開始，我隻是覺得宋歸潮很熟悉。

直到 X 病毒爆發，對人魚這一物種的敏感，讓我迅速鎖定他的身份。

但我不相信，作惡的是他。

為了洗清上面對他的懷疑。

我偽裝身份，配合同事演了這出戲。

還沒進門，一臉冷漠拒不配合的宋歸潮突然噌地抬頭。

隔著單向可視玻璃窗，兩盞幽怨的目光唰地打在我身上。

「他們說你不進食，想餓成魚幹吶？」

宋歸潮的手腳都被縛，雙腿突然變成了魚尾，猛地勾住我的腰。

「騙子......你一開始就知道是不是？你一直騙我！」

那控訴又悲憤的眼神，看起來快碎了。

我咳咳提醒：

「我現在是特殊物種監察員。帶編制的。你這算襲警了哈。」

「這可沒騙你，小人魚。」

我眯了眯眼：

「還有，你不也騙了我麼？宋博士？我怎麼不知道我的男朋友是條人魚，嗯？」

他垂眼，閃過失落，復又偏執：

「我知道你討厭人魚，那又怎樣？你別想甩掉我！」

腰上的力道越來越緊。

我被勒得不能呼吸：

「我什麼時候討厭人魚了？」

他揚起早已沒有痕跡的白皙臉龐，信誓旦旦：

「你打我。」

「你討厭我。」

我：......

當時那麼多同事在暗中觀察。

而他那狂熱的狀態看起來就無比危險。

我隻好讓他清醒清醒。

解釋過後宋歸潮還是一臉不信。

我氣笑了，手指捏著他的下巴，輕聲威脅：

「乖一點，小人魚，這樣姐姐才能把你撈出去。」

「你也不想被關在這裡一輩子吧？」

聽到關一輩子。

宋歸潮喉結動了動，目光灼灼。

他的手動不了，於是頭一偏，指尖被輕咬了下。

我抽回手指，臉皮微燙。

這家伙，怎麼一臉期待的樣子？

來真的？！

一陣尷尬的清咳，頂頭上司推門而入。

我退了退，瞪了眼宋歸潮，暗示他松開尾巴。

被拒絕。

我尷尬一笑：

「頭兒，調查了這麼久，已經可以確定跟他無關了吧。」

自從人魚病毒爆發，宋歸潮作為人魚，就成為了局裡的重點關注對象。

頭兒冷哼：

「他涉嫌黑市交易，照樣要被逮！」

我眨眨眼：

「那......隻是我們情侶間的一點 cosplay。」

空氣S寂。

頭兒表情復雜，青紅交加。

好好好了半天，也沒好出個所以然。

顯然氣得不輕。

背後的視線變得無比灼熱。

連同魚尾巴尖，也放松了力道，緩緩摩挲著我的腰。

被我警告地掐了一下。

紅著臉壓低聲音：

「再不配合，我就不管你了。」

宋歸潮低低地笑。

姿態放松了不少。

頭兒額角抽搐，正要發難，卻聽到男人淡淡道：

「怎麼配合？是消滅所有感染源，還是找出源頭那個低等的人類？」

我倆雙雙扭頭，頭兒更是瞪大了眼睛。

宋歸潮沒什麼表情，尾巴卻邀功似的勾了我一下。

「你怎麼做到？」

他不以為意：

「那些感染體，不過是移植了我們族人基因，融合失敗的產物。」

「重新退化成人類，或者，我抹S源基因。我能聞......追蹤到。」

我暗自震驚。

卻並不意外。

算來步入人類社會也不過幾年，再見時他已是生物學博士，還真是人魚的種族天賦吧......

然而他說的漫不經心，還是激怒了頭兒：

「你！那你怎麼不早說？！」

宋歸潮輕嘲，仿佛他問了個蠢問題：

「人類做的惡，跟我有什麼關系？我為什麼要幫他們？」

看著頭兒額角冒出的井狀。

我趕緊打住。

「他的意思是，一定會全力配合我們完成工作，清除感染！」

魚尾不可知否地擺了擺。

頭兒：......呵。

15

不過半個月。

始作俑者被抓到時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了，還想作S同歸於盡。

宋歸潮冷哼一聲。

眾人突然聽到一陣語言無法形容的鳴音。

古老而神秘。

蘊含著某種絕對的力量。

令人心生敬畏，不敢動彈。

作惡者當場便慘叫著暈S過去。

這些都是同事後來給我轉述的。

出於某種眾所周知的原因。

這半個月來，我被迫和宋歸潮隔離開。

到今天終於通過了重重審查, 宋歸潮洗清了嫌疑, 一切塵埃落定。

等著他「無罪釋放」，我內心有些不安寧。

這陣子總是頭暈發熱, 尤其是月亮出來的時候，整晚整晚又開始做夢......

我揉揉發燙的臉, 去門口買咖啡。

差點撞到人。

一個卷發美女勾住我的腰。

「抱歉......謝謝！」

好高啊，得有一米八了吧......

而且好美......

她紅唇微勾, 盯著我脖子上的項鏈。

「很獨特的珍珠呢。」

聲音輕柔動聽, 仿佛沙沙的海浪拂過。

我遲滯了兩秒，才回過神：

「啊, 謝謝，這是......男朋友送的。」

她的笑意更深，摘下了墨鏡。

一雙似曾相識的湛藍雙瞳露了出來，陽光下美得令人驚嘆。

卷發美人耳語：

「你在發熱哦小寶貝，宋歸潮那臭小子怎麼不在你身邊？」

我一驚：

「你？」

她笑：

「我是他的姐姐。不必驚訝, 他成年前天天鬧著要上岸找的就是你嘛。」

「哼，記吃不記打的臭小子，就是打不過我，要不早就巴巴纏著給你當童養夫了。」

我咳得驚天動地，咖啡差點沒拿穩。

突然間咖啡和人都被穩穩帶入另一個熟悉的懷抱。

「寶寶別聽她的。」

宋歸潮渾身緊繃, 瞳孔豎成一條細線, 警惕又防備：

「你怎麼會在這裡？」

看到他來了, 卷發美人嫌棄一瞥，戴上墨鏡冷笑：

「哼，看在小寶貝的面子上，今天懶得收拾你。」

「哎呀，發布會快趕不上了......」

她神色一變, 又朝我笑了笑，好心提醒。

「雖然血月夜快結束了, 但發熱期沒有得到滿足的人魚, 召喚可是很強烈的哦。」

臉上落下一個輕盈的吻。

「寶貝你很甜, 下次見哦, 很快。」

回過神, 曼妙身影已經走遠, 還在朝我飛吻。

宋歸潮捂住了我的眼睛。

咬牙切齒：

「不準看......她就是個花孔雀, 別被她的臉迷惑了！」

我無奈拿下他的手。

這家伙真是很沒有安全感。

難道我是會被臉隨便迷惑的人嗎？

我看看他的臉。

呃......好吧。

16

後來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分離半個月, 宋歸潮能夠乖乖配合。

露臺的大泳池內，人魚將我牢牢圈住。

親吻我脖子上的珍珠, 神色得意而痴迷：

「他們說，以後你就是我的專屬監察員了。」

「所以不可以離開......」

他語氣和動作強硬。

眼底的不安和焦慮卻讓我的心有些發軟。

讓人莫名想揉一揉。

「天至」人魚眼睛一亮：

「那我這次表現呢？我都聽你的了, 怎麼沒有獎勵？」

我有些不妙, 話卻架上去了，隻能幹巴巴順著：

「什麼獎勵......？」

他微微揚起身體。

水珠順著結實的肌理隱沒進暗色鱗片......

宋歸潮目光灼灼，聲音低啞蠱惑：

「你說的，那個 cosplay, 是什麼？......我想繼續玩。」

......大事不妙。

我裝聾作啞, 借口開溜。

卻終究敗於對方委屈巴巴被拋棄的可憐模樣。

然後很快體會到了，姐姐的提醒是什麼意思。

人魚的召喚......真的很瘋。

尤其是發熱期被強行延遲的人魚。

再加上他們過於逆天的學習能力。

舉一反三，應有盡有。

好在漫長的血月夜結束後, 雄性人魚會帶著結晶進入育兒洞孵化。

他還戀戀不舍，不願跟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我分別。

在被姐姐強行帶走後。

我面無表情飛快收拾行李。

身體還在打擺。

要命。

真要命。

至於下一次血月夜會面臨怎樣的疾風驟雨。

天涯海角，他追到再說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