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被尋到的相府千金。

要我回去?

先算算這些年養假千金花了多少銀子,把錢結了再說。

吃虧,不存在的。

大哥為了假千金指責我,我一腳將他踢翻:「喊你一聲哥,嘚瑟上了是麼?在我眼裡你算個毛。」

要我嫁人?想得美!

1

我剛剛S掉一頭豬,身上沾了不少血,準備給它開膛破肚的時候,一個貴夫人離我有些遠就開始哭,她身邊還跟著個妙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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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落淚總是招人心疼,更何況她們一行人,瞧著就非富即貴,街坊鄰居都來湊熱鬧不說,衙門還來人維持秩序,免得她們被粗俗的百姓衝撞。

我想著今兒人多,豬肉肯定好賣,所以手腳利索地將大肥豬四分五裂。

剛要吆喝的時候,那貴夫人朝我走過來。

站得離我有幾步遠,面帶猶豫和嫌棄地說她是我母親。

「?」

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笑著問她要不要買肉。

她哭得更厲害。

那眼淚啊,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個不停。

我眉頭微蹙,不能讓她堵在這裡影響我生意,把她請進家門,讓我那同樣喜歡落淚的娘來招待她。

她說我是她女兒,我就是她女兒?

十八年前到底怎麼回事,我反正不知道,我確實是爹娘撿回來的,至於是不是這貴夫人的女兒,我壓根不在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都影響不了我今天要賣掉兩頭豬,幫人S病牛,劁幾隻小公豬,把在私塾讀書的兩個弟弟、在繡房學繡技的幺妹接回家。

還得給後山我那瘸腿師父送飯。

忙著吶。

左鄰右裡問那貴夫人真是我母親?

「叔、嬸,您多買點豬肉,我改日跟您細細嘮,保證第一手消息,咋樣?」

我家雖在縣城,左鄰右裡能買多少豬肉?但多買半斤我就多賺兩文錢,積少成多。

培養家裡弟弟妹妹、娘吃藥,我和爹的跌打損傷酒,哪樣不要錢?

今日的豬肉是真好賣,要是日日都如此就好了。

剩下的豬下水我打算洗洗滷了給師父送點去,再給他打二兩酒。

娘帶著貴夫人過來的時候,我正在清理豬大腸裡的屎。

娘還熱情地跟她說我滷豬下水手藝一絕。

「……」

貴夫人直接就吐了。

看我的眼神,盡管她極力掩飾,也藏不住嫌惡。

她應該扭頭就走的,可她不走。

至於為了啥……

我不會自以為是地覺得她對我是母女情深。

每天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眼力見還是有的。

我沒搭理她,忙著我手裡的活。

然後去灶房拿鹽、面粉揉洗,丟鍋裡焯水放姜片、蔥頭、烈酒去腥,再清洗後放大鍋裡加料滷煮。

「娘,鍋裡看著些,我出門去了。」

牽著骡子,背上我的S豬刀具箱。

「你要去哪?」貴夫人急切地問。

「給人S牛去。這位夫人,您應該有落腳的地方吧,那我就不留您了,請回。」

貴夫人搖搖欲墜,那個妙齡女子忙上前扶住她,柔聲安慰。

「那你S好牛回來嗎?」

「不呢,還得給人劁豬去。」

「劁豬?」

我想著她可能不懂什麼是劁豬,用通俗易懂的話跟她說:「就是給豬去勢。」

去了勢的公豬沒心思想東想西,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嘎嘎長肉。

而且豬肉也不那麼腥。

這一法子傳下來,但凡S豬匠都會劁豬。

「……」

貴夫人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仿佛看見了什麼髒東西。

我看著她笑笑。

為了生活,為了活著,活計在我這裡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2

「可是我,我……」

我是你母親這種話,因為嫌棄,覺得惡心丟人,她也說不出口了。

「我這幾日忙著,夫人有何話,等我空闲了再坐下來細說吧!」

我委實很忙,沒空與她多費唇舌。

那病牛其實也不算是病,就是老了,拉不動犁,再耗下去也隻有S路一條,主家先去衙門說清楚緣由,才花一百文請我去S牛。

為何請我一個女子?

因為我要價便宜,還不收肉、下水那些,隻需要管頓飯就成。

若是主家大氣,給我扯把蔥、地裡拔個蘿卜青菜啥的,我也要。

S好牛,按照主家要求剁開,收下銅錢和青菜、蔥,我再去給人劁豬,順便問問誰家有豬要賣,到時候讓我爹來拉。

我家也有養豬場,平日由我爹帶著人負責照看、喂養。他還要負責十裡八村收豬,也很辛苦。

劁一頭豬二十文,六頭小公豬一百二十文,回家路上再與賣柴的人家說好讓他往家裡送些幹柴,花去一百文。

兜裡揣著錢往家裡趕。

進城費又要一文,但為了和這些官差打好交道,偶爾也得給花個三五十文,請他們喝酒。

免得下次忙晚了,進不了城,回不了家。

但這次他們不要好處費,還問我:「月白姑娘,你知道來尋你的貴夫人是誰嗎?」

「什麼人?」

「相府二夫人,京城來的。」

難怪這差役平日裡喊我苟屠夫,今日喊我月白姑娘,連錢都不要了。

「月白姑娘,以後可別忘了提攜提攜咱們呀。」

「好說好說。」

好話張嘴便來,反正也不要錢。

回到家裡,娘已經燒好熱水,讓我趕緊洗洗。

她跟在我身後欲言又止。

「娘做飯吧,我去接人。」

套車廂去接人,回來後娘已經做好飯菜,給師父的飯菜裝在食盒裡,我拎著騎骡子出發,順道在酒肆打二兩酒,出城後直奔不遠處的高山。

我就想不明白,家裡有給他準備的屋子不住,要住山裡來。

一間茅草屋,外面下大雨,裡面下小雨,他還住得樂呵呵。

「師父。」

「今兒還有酒,啥好日子?」

我與他說起相府二夫人來認親的事情,他眯著眼問:「你怎麼想的?」

「錢到位好說,就當給自己找了份活計,錢不到位,啥都免談。」

師父笑著喝口酒:「該是如此,你回吧,晚了不好進城。」

回到家裡,爹也回來了,娘顯然與他說過相府來認親的事情,爹凝著眉,弟弟妹妹小尾巴似的跟著我。

「大姐,娘說你親娘來尋你了,你會離開嗎?」

「看唄。」

還是那句話,想認我回去,錢得到位。

爹娘養我十幾年,不能白養。

「哇……大姐,我不要離開你,嗚嗚嗚……」

幺妹率先哭出聲,二弟、三弟也不停擦眼淚。

娘就更不用說了。

「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們倒是哭上了,快吃飯吧。」

連著忙了好幾天,總算把手頭的活幹得七七八八,可以稍微歇歇。

相府二夫人沒上門,倒是一個婆子來了好幾趟,鼻孔朝天地問我什麼時候有空,二夫人要見我。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臨陣脫逃不是我苟月白做事風格。

見就見吧。

3

爹娘陪我去見二夫人,娘手裡提著一個包袱。

她說那是撿到我時,我身上穿的衣服,戴的玉鎖。

難為她家裡有幾年很艱難,都沒有想過把這些東西拿去典當變賣。

第一次跨進高門大宅,我們一家三口都忍不住屏息靜氣,生怕不小心碰壞了啥東西,被訛賠不起。

二夫人這次瞧著我,倒是露出些許滿意。

「小衣、玉佩都對得上,我與月白也有幾分相似,但以防萬一,還是再來個滴血認親吧。」

二夫人高高在上。

她怎麼說就怎麼是。

血滴在清水碗中,漸漸相融。

她有瞬間面露疑惑,很快紅著眼要上前來抱我,我退後幾步避開。

「二夫人,請問我當年是怎麼丟的?」

「府中賊奴作惡,偷偷將你抱走。」

「這些年可曾尋過我?為何十八年才尋來?」我又問。

「是前些日子,相府有人遇到那賊奴,嚴刑拷打之下,才得知你的下落,便立即尋過來了。」

好像也說得過去。

但我是不信的。

「這些年你生育了幾個子女?」我問後,指向她身邊那位女子:「她是誰?」

我本來沒注意到她,可她站在二夫人身邊,一會攪手帕,一會揪袖,看我的眼神一會哀怨、一會惱恨。

「慧蓉是我的養女,比你小兩歲,往後你拿她當妹妹便是。」

我懂了。

這是想把我這親生的接回去,養了十來年的也不送走。

想得挺美。

「若我執意家裡有我沒她,有她沒我,二夫人您要怎麼選?」

「你……」二夫人詫異。

慧蓉已經急急上前跪在我面前哭著哀求道:「姐姐,求你別撵我走,我不會跟你爭什麼的。」

「慧蓉你起來。」二夫人心疼地上前來扶她。

「母親,你幫我求求姐姐,不要撵我走好不好?」

讓親娘求閨女,她可真會說。

我拽著她的衣襟將她拖至門外:「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沒看見我爹娘都沒開口嗎?敢敲門,我抽爛你的臉。」

砰一聲關上門。

二夫人已經氣得說不出話,我也不想跟她浪費時間。

「我並不想跟你回去做什麼相府千金,而你也割舍不掉養女,倒不如你們回京城,就當沒找到我,我呢,繼續做S豬匠。」

「不可能,我既然找到你,就必須把你帶回去。」

我嗤笑出聲。

「行呀,那咱們來算算賬。」

爹娘養我這些年,沒有委屈過我,從我七八歲學S豬起,家裡就是我當家做主,太清楚養個孩子需要多少銀錢。

我七算八算,讓她給我爹娘五百兩。

「不不不。」我爹連忙擺手。

「我們是心甘情願養月白,不要錢。」

他們不要錢,那可不行。

五百兩呢,我們一家子就目前這般努力,要再幹二十年。

二夫人可能覺得我隻要五百兩,她立即就應下了:「好。」

「那我們再來算算相府養一個千金小姐,十八年需要多少銀子吧。」

「你,你還要銀子?」二夫人驚詫出聲。

又有些瞧不上我滿眼隻有錢的俗氣樣子。

「不然呢?與你談什麼?血脈親情?二夫人,我也不是傻子,就我這德性,你被我慢待還非要我回去,應該是想利用我吧。」

「所以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錢給到位,我聽候差遣。」

是差遣,可不是賣命。

一旦危及我性命,我肯定跑得比誰都快。

「你,你要多少銀子?」

「五萬兩,少一文都不行。」

既然要開口,就要把口開大些,要銀子的機會可不會常有。

4

「……」

那假千金錦衣華服、滿頭珠翠,一年下來也得不少銀子養。

我可是真千金,要這點算得了什麼。

一直站在角落裡不曾開口的嬤嬤,朝二夫人點頭。

二夫人才應下:「好。」

我微微挑眉。

看來他們要我回去,圖謀很大。

「你回去收拾東西,我們後日出發回京城。」

「行!」

從大宅出來,直至到家,爹娘都沒說話,娘的眼淚就沒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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