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接到廢後聖旨時,我和皇帝互換了身體。


 


他替我搬進冷宮,被貴妃刁難,被太後找碴兒。


 


而我在前朝收攏人心,備受稱贊。


 


終於,皇帝看清了其他妃子的面目,流著淚說還是我好。


 


當國師找到換回身體的辦法時,我彎著眸笑了。


 


你猜,朕是願意回去當冷宮廢後,還是繼續當生S予奪的陛下?


 


1


 


貴妃獨寵一年後,我等來了廢後聖旨。


 

Advertisement


秦晏禮將聖旨甩在我面前,冷眼瞧我:


 


「你害若初流產,朕隻廢了你的後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皇後,還不快領旨謝恩?」


 


貴妃沈若初,是他如今心尖上的人。


 


我跪在地上,挺直了背。


 


冬日裡地上涼意沁骨,都不及我心三尺冰寒。


 


年少時的情意終於在此刻煙消雲散了。


 


於是我一叩首,朗聲道:「謝陛下隆恩。」


 


寧可抱香枝上S,何曾吹落北風中。


 


我姜允棠,即便成了廢後,也絕不折這一身傲骨。


 


秦宴禮眼底的不忍一閃而過,他冷哼一聲,道:


 


「算你識趣,你這個毒婦,不配皇後之位。」


 


說罷,他竟是片刻都不願多待,嫌棄地朝外走去。


 


我同他青梅竹馬,陪他從不受寵的皇子到太子,再到登基。


 


他被旁人欺負時,我總護在他身側。


 


他也曾經握著我的手對天發誓:


 


「阿棠,我定不負你。」


 


如今半生已過,我卻隻換來一句,你不配皇後之位。


 


秦晏禮的身影逐漸淡出了我的視線。


 


我終於硬撐不住,意識逐漸模糊,在驚呼聲中倒了下去。


 


看到秦晏禮回首時的慌亂,我自嘲地笑了一聲。


 


是啊,沈貴妃是丞相嫡出的掌上明珠。


 


而我孑然一身,是父母雙亡的遺孤,命若浮萍。


 


2


 


我曾是冷宮的婢女。


 


我娘病重,就靠我的月錢買藥續著命。


 


我和秦晏禮初遇時,我正為了多省些藥錢,藏在冷宮的枯樹後啃一個涼透的饅頭。


 


聽到咽口水的聲音後,我警惕地回頭:


 


「你是何人?我隻有這個饅頭,若是想討些好處,你可找錯了人。」


 


秦晏禮穿著打了厚厚補丁的衣裳,不算多體面。


 


他肚子發出咕嚕一聲,卻連忙解釋:


 


「我……我,你誤會了,我不是來搶你東西的。」


 


內務府常常克扣冷宮的份例。


 


總有人狐假虎威,逼我孝敬些好處。


 


可我看他實在窘迫,於心不忍。


 


「喏,再多的我也沒有了。」


 


我將饅頭掰了一半給他。


 


我們就這樣默默無聲,一起吃完了這一個白面饅頭。


 


那以後他有什麼都會想著分我一點,我接受了他的好意,便也投桃報李,一來二去,我們成了朋友。


 


直到料峭的寒風吹了又吹,我娘病逝了。


 


那日我撲進秦晏禮懷裡,哭得S去活來:「你知道嗎?我以後就沒有家了。」


 


秦晏禮僵硬了一瞬,最終拍了拍我的背,安撫道:


 


「阿棠,如果你願意的話,日後我給你一個家。」


 


他因為一個饅頭的善意,對我極為重視。


 


他跟我說,他母親去世後,沒人待他有過這樣的善意。


 


那夜裡秦晏禮點了蠟燭,徹夜向我講了他的身世。


 


「我娘也是冷宮裡的宮女。」


 


「皇帝風流,一夜寵幸後,人人都傳她要飛上枝頭變鳳凰。」


 


「可宮女依舊是宮女,皇帝的露水情緣太多,她隻是毫不起眼的萬分之一。」


 


我便也跟他說,我爹是大將軍麾下的斥候。


 


每每我爹隨軍出徵,我娘便會數著日子,夜夜盼那烽火家書,盼那凱旋號角。


 


我幼時懵懵懂懂,問我娘:


 


「娘天天上香,就能讓爹快快回來嗎?那阿棠也要上好多香!」


 


可冬日太冷,大將軍以身殉國,十萬軍隊全軍覆沒。


 


我娘盼了又盼,卻再沒盼回我爹的音信。


 


大將軍扶棺回京的那日,百姓夾道吊唁。


 


可我爹來人間走一趟,什麼都沒留下。


 


雪落滿了京城,涼意徹骨寒。


 


在這遲遲不來的春意裡,我娘病倒了。


 


我說:「就這樣,為了治我娘的病,我入了宮。」


 


秦晏禮答:「日後我們相依為命,便是家。」


 


我們徹夜長談,各說各的苦,在漫漫寒夜裡互相依偎。


 


後來秦晏禮確實給了我一個家。


 


他力排眾議,迎我為後,我曾經以為我們會這樣一直攜手走下去。


 


不過,這都是往日的妄想罷了。


 


3


 


我醒來時,眼前明黃一片。


 


室內香薰氤氲,炭火燒得正暖。


 


我畏寒,失寵後常被克扣份例,殿裡常寒意刺骨,從不像現在的暖意。


 


緩過神來,我察覺到這不是我的宮殿,是秦晏禮的龍床。


 


難不成秦晏禮又轉了性?


 


「陛下?陛下醒了,快去喚太醫過來瞧瞧。」


 


德公公一臉喜色地望著我。


 


他是秦晏禮眼前的紅人,最會仗勢欺人,自我失寵後,再沒看到過他這樣諂媚地瞧著我。


 


我不明所以地左右回首,秦晏禮在哪裡?


 


「陛下,您可要喝些熱水暖暖身子?」德公公又問。


 


我從他身後的銅鏡裡,看到了自己的臉。


 


不,不是我的臉!是秦晏禮的臉?!


 


我成了秦晏禮?!


 


我難以置信,猛然下了床,衝過去抱起了銅鏡。


 


對著銅鏡看了又看,我才最終確定——


 


我確實成了秦晏禮。


 


那我的身體呢?秦晏禮又去了哪裡?


 


來不及添一件衣服,我衝了出去。


 


「陛下?您要去哪裡啊?」


 


身後德公公扯著嗓子喊。


 


我和匆匆趕來的太醫撞了個滿懷,也沒停下腳步。


 


對,冷宮。


 


我昏迷前接到了廢後的聖旨!


 


於是我在前面發瘋一般衝向冷宮,一眾人等在後面追。


 


德公公手裡拿著龍袍,大喊:


 


「陛下!您先添件衣服啊!」


 


4


 


我趕到冷宮時,正雞飛狗跳。


 


在喧鬧的爭吵聲裡,瓷器碎了一地。


 


「姜允棠!你都已經不是皇後了,還耍什麼威風?」


 


沈貴妃耀武揚威,捏著那人的臉便要扇過去。


 


餘光中見到我來,她才松了手,羞答答湊到我面前:


 


「陛下身子骨可好些了?怎麼突然想起來到這晦氣地方來?」


 


我沉默不語,沈貴妃這才發現,我隻穿了裡衣。


 


她訝然地捂住嘴,瞧見了氣喘籲籲趕來的德公公。


 


「還不把衣裳遞過來?」


 


「怎麼照顧陛下的,仔細你們的皮!」


 


在沈貴妃靈動嬌俏的嗔怪裡,我像個木頭人一般,任由她接過衣裳替我披上。


 


我的目光隻越過她,看向那差點被她打的人。


 


是我的身體。


 


那身體裡面的,現在是秦晏禮嗎?


 


沈貴妃剛披上衣服,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瞬間醋意大發。


 


「陛下還看她作甚?冷宮廢後而已。」


 


「況且也是她先挑釁臣妾的。」


 


每每沈貴妃對我動手,都會冤枉是我先挑釁。


 


而秦晏禮也會一臉寵溺地信任她。


 


我意味深長地看向疑似困在我身體裡的秦晏禮。


 


沈貴妃略一點頭示意,便有宮人強制他跪了下來。


 


秦晏禮面色慘白。


 


他下意識反駁:「大膽!放開朕!」


 


5


 


未等他繼續說。


 


我一狠心,一巴掌扇了上去。


 


「住口!朕看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這些日子,你就在冷宮好好反省一下。」


 


那白皙的面上瞬間留下了一道重重的掌印,美人垂淚。


 


秦晏禮難以置信地迎上了我的目光。


 


「阿……」


 


沈貴妃挽著我的胳膊,嬌笑連連:


 


「姐姐別總拿往日情分來威脅陛下,情分用多了,也就散了,不是嗎?」


 


原來是這樣嗎?


 


我陪他步步為營,從奪嫡中S出一條血路。


 


宮宴時,我替他飲過穿腸的毒酒,秋獵時,我替他擋下刺S的利箭。


 


直到我積勞成疾,他登基為帝。


 


這樣風雨同舟的情分,也會散得如此輕易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秦晏禮如遭雷劈,竭力反駁。


 


他的聲音將我從思緒中拉回。


 


望著他失魂落魄的神情,我知道,多年的情分確實早已經散得一幹二淨。


 


否則他也不會下旨廢後。


 


我垂眸望著地上的積雪,思緒萬千。


 


良久,我開口說:


 


「過去的事情,不必再提。」


 


他的否認,隻是不願承認自己的薄情。


 


6


 


很顯然,我一句「不必再提」,讓沈貴妃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眾人踩高捧低,都議論說:


 


「娘娘出身高貴,一個婢女怎麼配和娘娘您相提並論?」


 


「陛下心中有娘娘,皇後之位遲早是娘娘的。」


 


一時之間,沈貴妃風頭無兩,門庭若市。


 


冷宮廢後處冷冷清清,不乏有人落井下石。


 


隻是夜裡要翻牌時,我借口心力交瘁,要隻身歇在養心殿。


 


聽聞沈貴妃又摔壞了幾個名貴瓷器,德公公立在我面前,唯唯諾諾匯報著。


 


「陛下明鑑……」


 


我揉著太陽穴,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無礙,貴妃喜歡聽清脆的聲響,晚些再給她送幾個便是。」


 


德公公面露喜色,又替沈貴妃美言了幾句,才領命去替她尋瓷器去了。


 


我又哪裡意識不到,所謂御前紅人德公公,收了沈貴妃的好處。


 


「秦晏禮啊秦晏禮……你到底是意識不到,還是不想插手?」


 


我們一路扶持,我自然知道他同我謀略相當,自然不可能察覺不到德公公的勢利眼。


 


四下寂靜,我輕嘆了一聲。


 


「罷了。」


 


7


 


今夜無眠的,不止我一人。


 


我孤身來到冷宮時,偏殿的燭火晦暗不明。


 


這樣四處漏風,寒意徹骨的日子,秦晏禮登基之後,就再也沒有經歷過了。


 


我見他守著忽明忽滅的燭火,目光空洞,隻呢喃地喚我名諱:


 


「阿棠,今年的炭火又被克扣了,不過沒關系,我不會讓阿棠你受寒受凍的……」


 


那是我的身體,單薄得像一張紙,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風吹斷。


 


「冷嗎?阿晏,自從沈貴妃獨寵,這樣的寒風,我又吹了好些年。」


 


我坐在他面前,熟絡地喚著他舊日的名諱。


 


事實上,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稱呼他了。


 


那日沈貴妃依偎在他懷裡,指責我命人在她的午膳裡動了手腳。


 


我望著秦晏禮,一字一句地自證清白,可他無動於衷。


 


那是我最後一次喚他「阿晏」,我自諷道:


 


「原來,阿晏你不信我。」


 


那天夜裡,秦晏禮避開所有人,來到我殿裡。


 


他面露痛苦,如同尋求安撫的幼獸,對著我說:


 


「阿棠,再等等,等我肅清朝堂,就不會再顧忌貴妃背後的沈丞相。」


 


「在那之前,未免節外生枝,貴妃不喜歡你喚我阿晏,你還是尊稱我陛下吧。」


 


可我沒等來他信守承諾的那一天。


 


寒風瑟瑟,我等來了他廢後的詔書。


 


8


 


秦晏禮聞聲望過來時,我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面容嚴肅的帝王。


 


他困在我的身體裡,吹著我忍受多年的寒風。


 


一側是已經咽氣的老鼠,和它生前嚼過的剩飯。


 


「阿棠……我不知道,我以為你至少衣食無憂。」


 


「在宮裡,誰這麼膽大包天,竟然敢下毒害你……」


 


不是這樣的,我父母雙亡,無人撐腰,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在他的默認下,中宮的份例被克扣,溫暖的日子隻存在於剛成為皇後的那幾天。


 


我坐在了他對面,對上他眼中的掙扎。


 


「陛下如今再說這些,已經毫無意義,當務之急是,早些將身體換回來。」


 


「陛下,臣妾不通政事,隻怕遲早露出端倪。」


 


沈貴妃那差點扇到他臉上的巴掌,反而將他打醒了。


 


他再怎麼愛,也該意識到沈貴妃的栽贓陷害。


 


於是冷靜下來之後,秦晏禮看我的目光,都連帶了幾分冷意。


 


「阿棠,你也對朕不滿嗎?」


 


他慣會自欺欺人,我怎麼可能不恨?


 


隻是我岔開了他的話,滿目柔情地說:


 


「陛下也不想沈貴妃察覺吧?今天的一巴掌,實屬不得已而為之。」


 


畢竟若不是我那一巴掌打斷了他,等他說出自己才是秦晏禮,被人當成失心瘋,這具身體的日子隻會更難過。


 


我不知道我們會不會再換回去,在此之前,我必須保證他的安全。


 


「是了,這麼多年了,你怎麼可能不愛朕。」


 


秦晏禮自信於我對他的感情。


 


他覺得我心裡有他,永遠不會背叛他。


 


地上的老鼠已經凍得僵硬,殘羹剩飯令人難以下咽。


 


我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


 


「過幾天,我找機會接陛下您出冷宮。」


 


他嘆了口氣:


 


「國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定然能破這困局,隻是我如今的身份實在不方便親去。」


 


「阿棠,這些日子辛苦你了,等換回來,朕一定會替你主持公道。」


 


我們達成了短暫的平衡與合作。


 


他不一定是真心待我,也不一定是真信我沒有害沈貴妃流產,可我在他的身體裡,他暫時還不能同我撕破臉皮。


 


他又威脅說:


 

潛力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