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悖論

良久，我聽到隔壁傳來輕輕開門的聲音。

我心裡自嘲一笑。

 

他果然還是忍不住找蔣薇薇去了。

 

然而。

 

「玥玥，你睡著了嗎？要是肚子疼隨時叫我，我就在旁邊。」

 

聽到季隋一貫寵溺的聲音，緊繃了兩天一夜的精神瞬間悉數崩塌。

 

眼淚也沒出息地湧了出來。

 

剛創業的時候我們手頭緊，很長一段時間節衣縮食，吃不上什麼葷菜。

 

我因為營養跟不上，一來大姨媽就刀割一般疼得滿地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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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他都提前給我喝紅糖水，又擔心熱水袋太燙，生生自己把手燙熱了敷在我肚子上。

 

曾經每一帧回憶都寫滿他對我毫無保留的愛。

 

我想不明白，一直以來如此將我捧在手心裡的人。

 

怎麼會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事？

 

可不管怎樣，即使他對我的愛再多再純粹，髒了就是髒了。

 

洗不掉，也抹不了。

 

8

 

倒計時第四天。

 

婚紗店打來電話，問方不方便上門最後試一次婚紗妝造。

 

我想著很快就要離開，沒必要再試了。

 

甚至惡劣地想，把婚紗給蔣薇薇寄過去。

 

但想想還是算了，事情要是這時候鬧開，以季隋對我的佔有欲，指不定怎麼折騰我。

 

按部就班順其自然就好。

 

等造型師們給我搗鼓完成，我自己都被鏡子裡的人美到了。

 

潔白的婚紗啊。

 

我在現實世界就一直憧憬能穿上它，幻想站在最心愛的人身邊，執手宣誓永不背叛的誓言。

 

如今一切都毀了。

 

「我的玥玥真是太美了！」

 

季隋顯然也被我穿婚紗的樣子美到了，一時間忘了我們這兩天莫可名狀的僵持，不住發出聲聲喟嘆。

 

我望著鏡子裡自己理想中美好的樣子，心裡有些不舍。

 

等回到現世。

 

我就又要變回原來那個滿臉醜陋疤痕，孤僻不討喜的自己。

 

眼下的美好，等多年後回想起來，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黃粱一夢罷了。

 

「季隋，好好陪我三天，哪也不去，好不好？」

 

一切帶不走的，也隻能寄望在將來跟往事和解。

 

人行一世，不給自己留遺憾就好。

 

季隋雙眸泛著水潤，深深凝望著我，動容頷首：「好。」

 

「我就陪著你，哪也不去。」

 

【男主你自己聽聽這話能信嗎？剛剛才回蔣薇薇消息，答應今天去看她呢，這說話就跟放屁一樣！】

 

【我怎麼感覺蔣薇薇不停搓手指，像在憋什麼大招呢，一整個陰暗逼。】

 

【女主啊，時玥啊，你還真打算繼續跟這人渣結婚啊，鬧吧啊咱就？】

 

許是受了婚紗妝造的渲染。

 

季隋一整天都沒碰過他的手機，一心陪著我投屏看電影。

 

我時不時瞧見他手機有信息提示。

 

但他就跟沒看到似的，像以往那樣和我討論電影劇情。

 

如果沒瞥見他拇指不停摳食指縫隙的動作，我可能還真被他一臉泰然自若的樣子蒙騙過去。

 

蔣薇薇昨天一天沒見著季隋，不知道今天又有什麼妖要作呢？

 

正思忖間，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9

 

是季隋的狗友衛傑打來的。

 

我想了一下，點了外放。

 

「喂，嫂子，你能聯系到隋哥嗎？公司這邊出了點事，需要他親自過來解決一下，不知道他在不在你旁邊？」

 

「在的，你等一下。」

 

我把手機遞過去，直勾勾看著他。

 

季隋眼神有些躲閃，嘴唇抿了抿，還是按掉免提放在耳邊，不悅開口：「怎麼了？」

 

不知那邊說了什麼，他勃然大怒吼道：

 

「我說了有事找我助理，我要陪著時玥！」

 

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在我看來，他此時已然沒了平日運籌帷幄的沉穩。

 

他很在乎對方說的話，心裡早就慌了神。

 

但他仍拼命做出強調愛我的樣子，想讓我放心。

 

可他忘了。

 

距離上次他叫我時玥，已是不知多久之前的事了。

 

他所謂對我獨一無二的愛，已經悄無聲息發生了傾斜。

 

「既是公司有事，就去看看吧。」

 

我適時出聲，想看看他的反應。

 

他咬了下後槽牙，緩緩搖頭，「沒事，不用理他們。」

 

晚飯季隋親自下廚做了我最喜歡的菜，餐桌上一如既往的溫馨。

 

但一頓飯下來，我們卻相對無言。

 

晚上的時候，蔣薇薇又給我發來消息。

 

[你就算攔得住他的人，也攔不住他的心！]

 

[他說你太幹淨了，舍不得玩那些花活兒，永遠有且隻有一種姿勢。]

 

[你見過他在床上超級滿足的樣子嗎？那表情就像渴了十年才被喂飽的餓狼。]

 

[我真替你感到可憐啊，這麼多年連自己的男人都沒喂飽過。]

 

[所以你哪來的底氣享受他如此赤誠的愛？]

 

[等著瞧吧，他一定會過來找我的，他說過，隻有在我這，他才能真真正正做他自己，釋放天性！]

 

看著這些文字。

 

我已經能想象到蔣薇薇趾高氣昂站在我面前得意的樣子了。

 

這是季隋給她的資格和勇氣。

 

我是不想鬧開耽誤回家的路沒錯，但不代表我能一直容忍她在我頭上反復踐踏。

 

10

 

【啊啊啊我要被這個賤人氣S了！】

 

【女主被欺負成這樣都不反擊一下，太弱了，換我直接S過去開撕！】

 

【我恨大數據為什麼要給我推這樣的東西？我為什麼要手賤點進來？為什麼進來了又出不去！】

 

彈幕被蔣薇薇對我的挑釁氣到炸屏。

 

其實在現世，我才是那個陰暗逼。

 

季隋事業剛有起色那會兒，有些敵對勢力太過分，被我暗中用了些小手段整過。

 

我並不懦弱，隻是害怕孤獨。

 

我在電腦上輸入一串串代碼，利用設置好的一個推文小程序，很快順利連接到蔣薇薇的手機裡。

 

不得不說她的隱藏文件夾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簡直五毒俱全。

 

季隋如果在明知她是這種人的情況下，還能和她搞在一起的話，我隻能說他們真的是爛到無以復加。

 

我挑了幾張蔣薇薇早期面容青澀，被老男人摟著在包廂裡吞雲吐霧，茶幾上還放著各種用具的圖片發給她。

 

[現在還玩這些嗎？要我轉發給季隋看看嗎？]

 

蔣薇薇很快回過來：[你敢！！]

 

[那就閉上你的嘴巴，管好自己，少到我跟前亂吠！]

 

我不屑用曝光網絡這樣的方式整她，那樣並不讓我感到快慰。

 

因為在整件事情裡，季隋才是問題最大的人。

 

我隻想確保自己能安安穩穩的回家，不要出任何岔子。

 

這些亂七八槽的人和事，最後一天自有安排。

 

給蔣薇薇的警告多半起了作用，接下來她消停了許多。

 

隻不過沒了她的消息轟炸，季隋反倒坐立不安了起來，老時不時點開手機看。

 

他嘴上說她不配，卻開始在潛移默化地擔心她。

 

「季隋，明天我們去老城區走走吧。」

 

那裡是我和他擁有最多回憶的地方，走一走，就當提前告個別。

 

季隋定定望著我，「怎麼突然想去那了？」

 

可不等我回答，他又很快笑笑說：「想去就去，我也很久沒回去看過了。」

 

11

 

倒計時第三天。

 

老城區沒怎麼變，還是跟以前一樣擁擠，繁雜。

 

卻處處透著生活的氣息。

 

季隋的邁巴赫開到老房子所在的巷子口時，就開不進去了。

 

從前他總喜歡牽著我的手走過這長長的一段路。

 

說兩人在昏暗的路燈下漫步回家，感覺就像已經白頭偕老那樣，很溫馨。

 

可我現在對他的觸碰很抵觸。

 

於是將寵物箱提在手裡。

 

不論他接過去還是我自己拎，都能杜絕跟他牽手的可能性。

 

可他沒給我驗證這個可能性。

 

他的電話又響起來了。

 

同樣的鈴聲，這次在沉寂許久後再次響起，仿佛帶著十萬火急般的聲勢。

 

我不用看彈幕都知道這是蔣薇薇打來的。

 

因為她已經提前給我發過消息了。

 

[我說我家好像進賊了，讓他來救我，你猜你能攔得住嗎？]

 

[我不到 18 歲就跟了他，陪他的時間不比你少多少，期間他更找過別人，可你猜怎麼著，他最終還是會回到我身邊。]

 

[我比你了解他，隻要我肯，他總會聞著味兒追過來！]

 

[我才是他的真愛！]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玥玥，公司確實出了點問題。」季隋滿臉歉疚看向我，還佯裝坦蕩地將顯示『黃助理』的通話遞給我看。

 

「你先在老房子這休息等我，我去一會兒就回來，接你和南南去吃飯。」

 

【呵，老薛的演員送給你，演技過於拙劣了。】

 

【蔣薇薇的確能勝任黃助理一職。】

 

我直直望進他的眼睛，淡淡開口：「說好陪我的，讓衛傑他們去處理不行嗎？」

 

季隋眉心微擰，幾不可見閃過一絲不耐。

 

但很快他又恢復神色耐心道：「事情比較棘手，我不會耽誤太久，乖，等我回來。」

 

這是不容我再拒絕了。

 

其實季隋演技挺差的。

 

即使他表現得看似很坦然的樣子，可一看他摳指縫的小動作，我就知道他在緊張。

 

我不再阻攔，隻笑笑點頭，「行，你先去忙吧。」

 

我從不質疑一個女人破釜沉舟留住一個男人的決心和手段，尤其蔣薇薇還懷著他的孩子。

 

他既然決定要過去，今天不可能再回得來了。

 

季隋走向邁巴赫的腳步很急促。

 

曾經我在停電的老房子裡說害怕，他也是這樣踩著匆匆的腳步回來陪我。

 

愛這種東西，真的無需言明，每一個呼吸每一個動作都在無聲的彰顯。

 

【抱抱女主，瘤子割掉就好。】

 

【抱抱+1】

 

【抱抱+2】

 

……

 

12

 

我沿著小巷徘徊了很久，還是沒有勇氣回到我們曾經共同度過了三年，滿是幸福回憶的老房子。

 

蔣薇薇再次發了消息過來。

 

隻有一張圖片。

 

她穿著性感的野貓裝，跪趴在布滿美食的餐桌上，有隻男人的手從旁出鏡，像要撫上她的臉。

 

男人手指上有明顯的圈痕。

 

看吶，這種時候他仍沒忘記自己是愛我的。

 

沒讓我們定情的戒指，沾染上這場汙穢的奔赴。

 

我諷刺一笑。

 

卻在看到蔣薇薇發來的下一條消息時，頓感眼前陣陣發黑。

 

[他說我的手藝很好，就是兔肉有點柴。]

 

意識到什麼，我心髒一縮，三步並做兩步踉跄跑回老房子，哆嗦著拿鑰匙把門打開。

 

家裡被鍾點工打掃得一塵不染。

 

可兔窩那卻是空的。

 

我急忙往南南最喜歡蹦跶的陽臺去找，沒有。

 

臥室，廚房，廁所……統統不見南南的影子。

 

我給鍾點工阿姨打電話，阿姨剛一接通就支支吾吾承認錯誤，說家裡有事幾天沒來了。

 

還說她放了足夠的飼料和蔬菜才走的，不會餓著兔子。

 

我氣得沒忍住罵她不負責任。

 

掛掉電話我點開屋裡的監控，往回倒著快進了一會兒，赫然看到季隋帶著蔣薇薇進來的畫面。

 

雖然兩人很快就出去，但沒一會兒蔣薇薇又再次獨自回來，然後把南南抓到包裡……

 

時間顯示是在四天前。

 

那會兒我還一無所知的被蒙在鼓裡，在婚房給季隋熬湯。

 

我注意到她手上那串鑰匙，有個黑色兔子掛件。

 

這是從前我在夜市攤上挑了好久的情侶掛件，我和季隋一人一個。

 

看了眼手上的白色兔子。

 

我喉嚨堵到快要窒息。

 

原來裝載所有幸福回憶的老房子，也被季隋弄髒了啊。

 

我大腦一片空白，隻是本能的想要把這房子裡所有的東西全部毀掉。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房內已經一片狼藉。

 

我把能砸的都砸了，能燒的都堆廁所裡燒了。

 

曾經在這裡發生過的點點滴滴，都隨著斑駁坑窪的牆面和滿地廢墟消失殆盡。

 

隨後我在同城找了家拆遷隊，把婚房別墅也悉數拆了。

 

還將蔣薇薇手機近 20 個 G 的勁爆內容，以匿名方式統統發到警方郵箱。

 

【啊啊啊女主終於支稜起來了，家人們我爽了！！】

 

【我也！】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