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坐了下來:

「我們人質要考慮自己的價值幹嘛?

「被綁了還要替人數錢嗎?」

她吸了吸鼻子,一向不把人放在眼裡的家伙倒也有些害怕:

「師尊會來救我的……我是他座下劍術最好的……

「秦梓涵,你什麼表情?你要是知道我師尊是誰,你也會覺得我命好的!」

……

下一秒,房門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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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灌入。

戚也搖著扇子,長發挽成辮子垂在頸側。

等等……這個扎法……

以前師尊帶我溫書時,都會在燈下將頭發這樣束起。

見我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他瞧了瞧我臉側的傷口,輕笑:

「綁你過來,當然是因為你有價值。」

「那陸瀾——」我被他拽住衣袖,大步帶走。

戚也回頭,看了看角落裡的陸瀾,語氣沒什麼情緒:

「情書是真的嗎?」

陸瀾覺得莫名其妙:

「啊?」

「算了我自己問吧。

戚也眼裡波光潋滟,似乎在思索,

「你師尊叫你回家喂雞,你自己回去算了。」

陸瀾掙脫了鎖鏈,氣到破音:

「那叫問璣!我們宗門重要的琴術!」

18

我從未見過魔尊本人。

那門我險些掛科的《修仙史》裡,說魔尊戚也——

三頭六臂,相貌醜陋,能止小兒夜啼。

配圖不記得了。

因為上課的時候,我和同門用筆墨給魔尊插圖畫成少蘿了。

正思忖著,臉頰掠過一絲溫熱。

戚也的指尖劃過我淺淺的傷口,眼眸裡像下過一場潮湿的秋雨。

我的目光情不自禁摩挲過他的鼻梁,落在他的唇上。

看起來軟軟的,好好親……

《修仙史》根本就是亂講嘛。

這叫相貌醜陋,我也想醜成這樣。

下輩子可不可以預定這張臉。

「疼嗎?」他仰起臉,不笑時嘴角向下,總好像特別委屈似的。

我覺得莫名體溫有些攀升,輕咳了一聲:

「不疼。」

戚也拂袖站起,衣袖裡籠著的燻香味道彌散開來:

「天S的萬華宗,我家孩子一直都是報喜不報憂的!

「我馬上修書給手下,讓他們先從南邊山門……# $$#再從右邊……$ &……」

嘰裡咕嚕說什麼呢,聽不清。

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

從他寬闊的脊背,向下到規整的腰封,再是隱沒在衣裳下的長腿。

有的時候,他穿的越多,好像穿的越少。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時候,我的臉頰忍不住飛紅。

不對勁。

我這是中蠱了?

這種一靠近就亂想的毛病,好像隻有之前跟師尊開小灶的時候會有。

但師尊出山修行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這種症狀了。

現在又來了?

「……尤其是你那個師尊陸沾衣——

他邊在我面前踱步,邊指指點點。

見我毫無反應,他連忙轉身:

「不兒,你有沒有在聽啊?」

我回過神來:

「有。」

「那我剛才說了什麼?」

「尤其是那個魔尊路邊脫衣的時候。」

「???」他氣笑了,「我說城門樓子你說胯骨軸子。」

他生氣時,眼尾壓下的月牙狀的紅痕更加明顯了。

我情不自禁伸出手,想感受一下,他打斷了我:

「你是不是給陸沾衣寫情書了?」

19

我說沒有。

但戚也顯然不信。

他要去萬華宗拿到原件才罷休。

我不明白。

一個假冒的情書而已,他那麼在乎幹什麼。

萬華宗的長老顫顫巍巍地把四分五裂才粘起來的情書給他。

戚也挑眉,言語帶著戾氣:

「你這情書整了吧?我記得第一句不是這個啊。」

長老慌了,差點御劍滾下臺階:

「微整,四成左右。」

那日魔尊攻上山門之後,我的師尊陸沾衣就賭氣撕毀情書了。

然後丟進香爐焚燒,搶救回來四成已經算好的了。

……

夜晚,初雪。

房門被輕輕叩響。

我從書卷裡抬起頭,室內暖得讓人昏昏欲睡。

抬起肩時,身上被蓋的鵝絨大氅滑落下來。

也好像一層溫暖的厚密的雪。

房門「吱呀」一聲,戚也掌燈進來,輕掩上門。

他自己打了個噴嚏:

「進房間先敲門才對,看你沒應答,就在外面等了一會。

「又怕你出事不在,猶豫了很久還是進來了。」

他從衣襟裡拿出那封被燒壞了又拼湊好的情書,暖黃的燈光透過紙張,又模糊了他的側臉:

「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我放下書卷,有些詫異:「壞消息吧。」

「壞消息就是沒有好消息。

他呼出一口白氣,睫毛上的雪開始融化成細密的水滴:

「隻是想和你聊天,但又沒什麼話題。」

20

我感覺我和戚也肯定是舊相識。

不然他的一舉一動我為什麼分外熟悉。

「我走……咳,你師尊閉關的這三年,你去幹什麼了?」

我思考了一會:

「我去遊歷四方了。」

因為在魔界要沒收佩劍才能入殿,我把玉佩掛在了腰間。

現在我話音剛落,玉佩的裂縫處就滲出了絲絲縷縷的紅光,如一隻隻小手一樣,緩緩爬上了我的身體。

抗議似的,發出「吱呀吱呀」的響動。

戚也搭在桌角的手也攥出了青筋:

「撒謊,你分明天天在練劍修行,最遠的一次是去山下東南方向 429 丈處買了一個跌打損傷膏。」

怎麼這麼詳細,他視奸我們山門?

我感到不寒而慄,但從容自若:

「對啊,不信我給你看。」

我拿出寶鏡,裡面倒映出我曾做過的理論題——

「青雲劍宗二模」

「蠻荒萬獸谷、焚火殿、流紫山三派聯考」

「幻海密樓高分押題密卷」

「凌霄閣八閣聯考」

「無情道小題狂做」

「合歡宗五年實操三年模擬」

……

怎麼不算一種遊歷四方呢?

「……」他的沉默震耳欲聾。

見他半天沒什麼反應,我試探著反問回去:

「你呢?你前三年一般在幹什麼?」

他語氣淡漠,神色如常,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

「沒幹什麼,畢竟我的世界很小……小到每次一來消息我就知道是瑞幸福利官。」

21

我不知道瑞幸福利官是什麼。

我隻聽過九品芝麻官。

可能是習俗不同吧,我們萬華宗入魔不需要患癔症。

被留在魔尊殿內這段時間,宗門好像徹底把我忘了。

官家小姐修書送來,也是讓我保全自己,盡是客套話。

顯然,她物色到了更好的人選。

……

某日我罕見地早起,聽到門外似乎有人在對話。

是戚也,

還有一個從沒聽過的奇怪的聲音。

戚也剛開始聲線清冷,後面直接破音了——

「那封情書肯定是寫給我的吧?雖然我不是劍修,但我曾經 cos 過劍修啊。」

奇怪的聲音嘆了口氣:

「你要不要看看你什麼身份,你是魔尊。」

「瞎說,她還特地標注了男劍修,我不正好是男的嗎?」

「宿主,她寫給陸沾衣的,別說你是男的,你是公的也沒用啊。」

「嗚嗚嗚,我親手養大的徒弟跟人跑了!秦梓涵他爹的跟人跑了!陸沾衣那個窮小子我要撕爛他的嘴!」

……

這都什麼意思。

我推開門,思索了一會。

雖然不在萬華宗呆了,但提到我師尊,好像違反了宗門規定第 723 條——

不可誹謗尊長。

於是在戚也怔愣著回頭時,我輕輕道:

「戚也,雖然我師尊脾氣暴躁,陰晴不定,還十分嚴格,但他真不是窮小子啊。」

我覺得我說的沒錯。

師尊出門閉關回來後,除了不給我們爆金幣,宗門上上下下都返修了,就連瓷磚都重貼了。

有剛畢業的同門師兄師姐,氣的不行,說他們一畢業就翻修。

陸沾衣絕對是不缺錢的。

下一秒,戚也被氣暈倒了。

22

戚也被手下帶到織金軟榻上。

他發了高燒,請了上好的巫醫,但都因為他自身的結界無法觸碰他分毫。

我原本是被要求站在房門外的。

但他們發現隻有我可以碰戚也,不損耗靈力,也沒有傷口。

「真是天選牛馬打工人啊!」巫醫拍著我的肩膀,笑的嘴角要與太陽肩並肩。

我連忙解下我的玉佩,絲絲縷縷的紅光纏繞上我的指尖,輕柔又纏綿:

「你們可以試著戴著這個——」

手下瞪大了眼睛:

「我勒個最高通行證……」

身後有人開始蛐蛐——

「尊上兩百年來第一次給人最高通行證。」

「尊上已經二十年沒笑過了。」

「诶我們這樣好像人機,你覺不覺得?」

「我也覺得。」

……

我低頭看著手心裡的玉佩。

裂口處的紅色光線越來越多了,像小舌舔舐著我的掌心。

我感到一陣酥麻和心痒。

連忙把它重新掛了回去。

23

戚也額頭蓋著沾湿的白絹。

淡淡的玉色光芒籠罩著他,白絹在他的膚色襯託下,也暗淡了三分。

我在他床沿坐下。

他嘴裡喃喃自語著什麼。

我聽不太清。

隻能俯身湊近——

他輕咳了一聲,額角帶著細密的薄汗:

「系統,快給我回點血,我要重開了!」

「宿主,不要回藍啊!大好時機啊,裝柔弱會不會?美強慘會不會?」

「不會啊,導員沒教啊。」

「我服了,整個系統空間的軍師都沉默了。」

……

系統,宿主,軍師?

什麼意思。

我很困惑。

隻能輕輕拉了拉他垂到床沿的衣袖。

湯勺磕到藥碗邊沿,發出丁零當啷的脆響。

「戚也,感覺怎麼樣,還能喝藥嗎?」

他又咳了一聲,這聲感覺比上一次假。

我微微皺了皺眉,勾起嘴角:

「嗓子也啞了嗎?」

他在枕上微微點了點頭,眼圈好像咳紅了,帶著眼底春水泛泛。

……

那種熟悉的心痒的感覺又來了。

我感覺下腹一熱,隻能強壓住邪念,聲音未免有些低:

「那先喝點藥吧,說不定會好些。」

小勺在骨瓷碗裡攪動了兩圈,我湊近了吹了吹,感覺不燙了,就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邊。

顯然躺著的姿勢並不方便喝藥……

藥液從他的嘴角嗆咳出來,濡湿了雪白的衣襟。

我看他咳得臉頰飛紅,唇上的光亮更明顯了。

好想親……

想試試這樣的唇軟不軟。

想試試情動之時咬破的血的腥甜。

想看他隱忍地哭著說離不開我……

又是這個該S的念頭。

我連忙晃晃腦袋,把想法晃出去。

他的「系統」又發話了:

「你徒弟真是先天以下犯上聖體,你換了個身份,她還是扛不住生理反應。」

「廢話,

戚也咬緊下唇,

「我早說是高危職業。」

「宿主,那你當初為什麼還執意收她為徒?」

戚也沒回答。

他好像中斷了和「系統」的鏈接。

而我被巨大的信息量衝擊,還沒反應過來。

戚也起身,好整以暇地靠在床頭。

我感到手腕一緊。

他抓住了我,溫涼的指尖在我的手心打旋。

玉佩裂縫的紅光迫不及待地絲絲縷縷衝出來,攀上我的身體。

我像落入了蜘蛛精心織就的網。

……

他的聲線克制又隱忍,因為生病有些沙啞:

「在想什麼?」

我支支吾吾:

「我在想……藥差不多喂下了,

「巫醫說要試試你的溫度,沒人敢碰,所以——」

我伸手去取他額頭的白絹。

卻被他攬住腰,一起跌落在織金榻上。

床墊下陷,可恥地發出一聲「吱呀」輕響。

外面傳來敲門聲:

「秦姑娘,我們尊上現在的病情怎麼樣了?」

白絹被扯松了。

又涼又軟,滑落時蓋住了他的雙眼,落在他的鼻梁上一些。

他那張臉,蓋住了還算純良的眼睛,便全剩下嫵媚。

我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卻發現他的懷抱在漸漸收緊。

呼吸交纏間帶著邀請的意味。

他的輕笑落在我的耳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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