螻蟻審判

30 歲生日這天，我被公司開除了。

我的上司為了防止我升職，捏造了並不存在的證據，說我背叛了公司。

我走的時候，他還對我極盡侮辱：「林勵，就你這樣想爬到我的頭上？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六個月後，我和被開除的前同事們創立了新公司，並且成功收購了老東家。

我看著他驚愕的表情，冷冷一笑，「現在，輪到蝼蟻審判你了。」

1

我叫林勵，是一個普通的程序員。大學畢業之後就進入了行業內大名鼎鼎的 X 公司。在這家公司裡，我勤勤懇懇幹了 8 年，被派駐到各個項目上，加班熬夜是常態，黑眼圈是標配。

因為出色的工作表現，我一路從初級程序員升職到團隊 Leader。

28 歲的時候，我談了一個溫柔可人的女朋友，我們計劃在我 30 歲的時候結婚。

本以為我的餘生都會這樣安穩度過，沒想到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X 公司是行業內的老牌公司，主營業務是軟件開發和人才輸送，也就是我們說的人力外包，會把程序員派駐到各家公司內部駐場辦公。雖然在市場上佔有絕對份額，但公司內部冗雜的流程和龐大的管理團隊，已經嚴重影響了公司業務的發展節奏。為此，3 年前人力資源部牽頭啟動了新的人才培養計劃，計劃從公司外部引進一批優秀的職業經理人，同時也啟動了內部的潛才培養方案。

我所在部門的老總趙志彬，也是我的頂頭上司，是個 40 多歲的中年男子。從我剛進公司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個部門的負責人了。聽之前的同事說，他是最早跟著董事長一起創業的開荒牛，一路從行政助理做到如今的位置。他不是 IT 專業，不懂技術，但他很會向上管理，經常會把下屬的功勞說成自己的，每個重大項目都要掛名個負責人。董事長是個非常重感情的人，公司創立至今的用人理念一直是「能不裁員，就不裁員」。所以這麼多年，盡管他在部門內毫無建樹，但是隻要沒有犯重大的錯誤，他就可以一直待到退休。

但這個潛規則在這幾年因為受經濟大環境的影響，也做了調整。人力資源部在引進人才、提拔公司內部人才的同時，也在做人員精簡計劃，也就是裁員。去年春節過後，公司各部門就陸續有人離開，同事們都在私下議論，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

第一個來找我打聽這事兒的，是我們部門 10 年工齡的老員工劉超。

「林勵，你和人力資源部的宋意關系不是還不錯麼，你偷偷去打聽打聽唄，問問我們部門的裁員名單…」

我打斷了他的問話，「超哥，名單都是保密的，再熟也不可能告訴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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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超看從我這裡問不出東西來，自言自語說道，「我可不能被開除啊，我這上有老下有小的，每個月還有這麼多房貸呢…再說我這年齡出去了也不好找工作，現在這個就業環境…」

我沒有再回應劉超，心裡想的都是今天下午，宋意把我叫去會議室談話的事情。

「林勵，今天和你的談話內容涉及人事調整，在沒有正式公布前需要嚴格保密。你清楚了嗎？」

我點點頭，她看著我輕笑了一下，「恭喜你，林勵，你要升職了！」

2

宋意是我的女朋友，這件事情在公司裡沒人知道。我們在公司一直很低調，但是有次下班後在餐廳吃飯的時候恰巧被劉超撞見了，不過當時我們大大方方地和他打了招呼，解釋吃飯是為了感謝她之前在工作上給予我的幫助。劉超是個老實人，沒那麼多心思，也就沒往這方面多想。但是宋意經過那件事情之後，就一直在問我之後的計劃。

「勵，你說，我們如果結婚了，根據公司規定，一定要有一個人離開公司了。不如趁現在，我去看看外面的機會？」宋意眨巴著眼睛，看著我。

我笑了，「傻丫頭，要走也是我走啊，你在這裡做得好好的，穩穩定定。我在公司 8 年了，如果明年還不升職，我就跳槽去其他公司。再不行，我也可以創業，你知道我下班之後一直在做的那個項目……」

宋意打斷了我，「最近公司不是在做人事調整嗎，你可以再等等，沒準還有機會。」

「林勵？林勵！我跟你說話呢，你有沒有在聽啊……」

思緒被劉超的聲音打斷，我點點頭，示意我都聽到了。

「那你記得啊」，說完他回到了座位上，而我也開始繼續工作。

過了會兒，手機上傳來了宋意的信息，「勵，後天就是你生日了，我訂了一家很棒的餐廳。」

我微笑著回了個好，拿出了包裡早就準備好的鑽戒，心裡無比期待後天的到來。

3

生日當天早上，我剛到公司，就被趙志彬叫去了辦公室。

「林勵，你好好給我看看，這都是什麼？」他朝我扔了一沓文件。

我拿起來一看，都是我一個項目的客戶核心系統的資料。

「昨天晚上，我接到內部匿名舉報，說你涉及盜取客戶核心資料，證據確鑿，你被公司開除了。」

我一臉震驚地看著他，「趙總，是不是哪裡搞錯了？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偷的？」

趙志彬看著我，「林勵，是不是你偷的，重要嗎？」

「什麼意思，趙總？」

他大笑了幾聲，不自覺挺了下自己的肚子，「林勵，就你這樣還想爬到我頭上？我跟著董事長那麼多年了，就你這點小心思我一眼就能看穿。你以為人力資源部安排你升職，你就能升職了？我告訴你，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趙志彬讓我出去收拾東西走人，並且叫了公司的保安盯著我收拾東西，他在辦公室大聲宣布，「林勵因為嚴重違反公司制度，被公司開除了。」

同事們聽聞紛紛投來驚訝的目光，劉超更是直接站起來，想過來和我說點什麼。

我對他眼神示意了下，他一臉震驚地坐下了，而我接著埋頭收拾東西。

趙志彬繼續在那裡提高音量，對著保安說，「你們都給我看好他，這個人手腳不幹淨，喜歡偷東西。」

說完，又走到我身邊，用隻有我們倆能聽得見的聲音說，「林勵，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你就是個廢物。」

4

當天晚上，我如約去了宋意提前預訂好的餐廳。

「勵，對不起，我完全不知道這個事情，如果我提前收到通知，我一定會告訴你的。」我看著她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摸了摸她的頭，「沒事兒，這不怪你，就算你知道了，你有你的職業操守，也是不能告訴我的。」

「那接下來怎麼辦，你想好去哪兒了嗎？」宋意一臉關切地問道。

「還沒想好，不過我有點好奇，他是怎麼拿到那些資料的。我做事一向謹慎，這些核心系統的資料隻有我的電腦裡有，我平時去哪兒也一直隨身帶著電腦……」

「勵，別想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先吃飯吧。」宋意打斷了我對話，往我碗裡夾了我最愛吃的蝦，我看著一桌的菜，手下意識地去摸了在包裡躺著的鑽戒盒。

本來是計劃今天向宋意求婚的，現在這種情況……

我正在思索，劉超來電話了。

「兄弟，我被裁員了。」

劉超約我出去喝酒，我把宋意送回家之後，就去找他了。

我到的時候，他已經喝得意識不清了，在那裡一邊喝一邊哭。

看到我來了，拉著我的胳膊就開始哭，「HR 說我這幾年績效很差，所以把我開了。可是我的績效排在後面，那也是因為趙總總給我打低分啊，就為了把部門裡那幾個他的親信排前面……」

劉超的情況其實我也有了解一些。年初部門談工作計劃的時候，趙總給了他幾個重點項目，說要好好培養他。但是其實項目本身都有一定難度，所以劉超那會兒特別拼命。

等到他把前面的硬骨頭都啃完，項目進展到 80% 左右的時候了，趙總就又給他安排了無足輕重的新項目，同時把他之前負責的重點項目全都移交給了他的親信，美其名曰「給新人一些鍛煉的機會」。也因為這樣，幾次之後劉超備受打擊，工作態度也有所懈怠，開始混日子。

「說我混日子，部門裡那麼多混日子的人啊，就說趙，趙總，他自己呢？每天上班就喝喝咖啡，下午經常不見人影……你說我們公司的裁員標準到底是什麼啊……為什麼是我啊……」劉超又哭著說了很多話，最後喝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我用他的指紋解鎖了手機，給他老婆打了電話，簡單說了情況。他老婆來接的時候，我看到她挺立的肚子，本來想說些什麼的，最後什麼也沒說，幫忙扶他上了車。

回家的路上，我想著劉超說的那些話，心裡也有些不平靜。想到自己為公司付出的一切，想到自己的境遇，想到下午趙志彬那副可惡的嘴臉，突然覺得我得做點什麼。

我給宋意打了電話，「能幫我一個忙嗎？我想要公司最近開除人員的名單和聯系方式。」

「你要這些做什麼呀……我不能直接給你他們的聯系方式……」

「沒關系，隻給我名字也可以。」

「勵，那個，當天離職的人都會在次日零點被自動清理出釘釘群，要不你自己查查記錄，看看最近的……」

「好。」我不想為難她，看了下時間，現在是晚上，22 點 07 分，距離我被移出群的時間還剩下不到 2 小時。

「勵，對不起，沒能幫到你……」，宋意的聲音聽著充滿了歉意。

「沒關系，我理解你。你好好工作，別擔心我。」

掛了電話，我開始查最近被移出的人員名單，幸好之前有不少因為工作關系，都加過聯系方式。我很快組建了一個小群，把他們都拉到群裡。

「勵哥，怎麼說？是有什麼想法？」

「兄弟們，我知道大家最近都被裁員了，開門見山，我有一個計劃……」

我和大家簡單說了我的計劃，把群名改成了「蝼蟻行動」，時間剛好是零點，我被移出了公司群。

我輕嘆了一聲，沒想到我的 30 歲生日過得如此難忘。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我原本打算求婚的女朋友宋意，此刻正和別人在一起。

「彬哥，林勵今天問我要了最近裁員的名單，我沒給他。但是我擔心他會有所行動。」宋意依偎在趙志彬懷裡，表情略微有些不安。

「寶貝，你怕什麼啊？他這麼多年都是這副窩囊樣，我看他還能翻出花來。」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此刻他們也不知道，半年之後我會和我的伙伴們一起歸來，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5

第二天，劉超酒醒後又給我打了電話。

「兄弟，你來真的？創業這個事情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現在大環境這麼不好，你還不如安安穩穩再找一家公司。以你的背景，就算當不了經理，做個主管肯定是沒問題的……」

「超哥，我想好了，其實也不算是一時興起。我從一年多前就有創業的打算，也開始用業餘時間研發，隻能說是趙志彬推了我一把。」我略微停了一下，「群裡其他人都願意和我一起創業，就差你沒回復了。你怎麼想的？」

劉超沉默了一會兒，「幹就完了。我也咽不下這口氣。」

我的新公司是做 AIApp 的，我計劃用 AI 去輔助完成一些基礎的人力、行政和簡單的編程類工作，這樣可以釋放一些基礎崗位，從而降低企業的用工成本。但是最初我的規劃並不是這樣。沒錯，這個項目是針對 X 公司特別改的。一旦企業開始更廣泛地使用 AI 工具，那麼以人力輸出為核心業務的 X 公司，勢必也會因此遭到打擊。

我很快完成了公司注冊、租辦公室等前期準備工作，邊研發邊找投資人和客戶。

劉超負責外聯工作，主要幫我去洽談客戶，而我負責核心的研發工作。

前兩個月為了讓 App 盡快上線，基本上我都睡在公司。期間宋意問過我幾次公司的事情，都因為太忙了沒有和她解釋。當時想著等公司順利融資了，再給她一個驚喜。

好在辛苦沒有白費，App 研發的進度比我想象的要順利，內部測試版的小樣已經完成了。等再拿到一些公司的測試數據之後，資金到位後，就能順利開發上架了。劉超那邊也捷報頻傳，有不少公司在和劉超通過電話後，都表示對我們的產品有興趣，有合作意向可以進一步溝通，這也給了團隊很大的信心。

「兄弟，明天上午信通公司約了我們開會，介紹我們的產品，你別忘了哈。」劉超坐在我辦公桌對面，「材料都準備好了沒啊？」

「早準備好了，你還操心這個。」我從抽屜裡拿出裝了資料的 U 盤，輕輕晃了下，「萬無一失，今晚我就睡在公司了。」

他笑了笑，「行，那我一會兒去你家給你拿套西裝送來，明天穿正式點，晚上給你擺慶功宴。」

劉超說的信通，是行業內的龍頭，也是第一家正式邀請我們去開會的企業。

這是我們的重要城池，所以我決定親自去談。如果能成功拿下，公司每年至少有幾千萬的利潤。

雖然距離收購 X 公司的目標還有很大的差距，但是至少也是前進了一大步。

可能是最近連續加班熬夜太辛苦了，我坐在沙發上，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被鬧鍾叫醒，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