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姐與六皇子暗通款曲兩月有餘,一朝為人撞破,便讓我這個替他們望風的小丫鬟來頂罪。

於是皇子與世家貴女偷情的醜聞,成了天潢身上一樁再尋常不過的風流豔事。

事後,一頂小轎將我送進了六王府。

過了四載,六皇子登基,迎小姐為後。

小姐入主椒房殿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折磨我,去我四肢,賜我骨醉之刑。

她說:「鳩佔鵲巢,唯有你不得好死,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1

六皇子元濯推開門,問院中眾人道:「這是怎麼了?」

五皇子聞瀟笑道:「六弟莫怪,方才宴上疑有賊人竊物,是以為兄率眾前來查探,卻不知是你在此醒酒。咦,屋內似是還有人?」

六皇子懶洋洋一笑,朝內說道:「出來吧。」

我披了王爺的外衫,自內盈盈步出,粉臉生紅。

任誰看了都能想到,方才屋內發生了什麼。

隻有我、小姐和六皇子知曉,我此刻面帶紅霞,並非因為歡愛,而是經歷了被六皇子狠掐脖子帶來的窒息。

六皇子乃是皇後嫡子,一貫得帝後疼惜,便是放肆些,也沒人敢指摘。一派尷尬中,自有長袖善舞的客人出聲圓場。

五皇子疑心未消,可此情此景已不好硬闖,隻得在眾人簇擁之下離開。

餘下賓客亦慢慢散去。走之前,還有不少人不著痕跡地打量我,看看是什麼樣的絕色,能惹得皇子動了心。

Advertisement

等人都走後,小姐才從櫃中出來。

她同六皇子私語一番,稍稍壓了驚,便急急離去。

她是以抱恙為由缺席時令宴的,要回自己院中繼續裝病。

等我被人押著到了她跟前,她重重給了我一巴掌,惡狠狠說道:「你倒是個有福氣的。」

2

上一世,也是這樣的情形。

宋家家主官運亨通,身任二品尚書。宋府設宴,府內賓客雲集,連五皇子和六皇子也到場了。

但六皇子到來,不隻為了觥籌交錯,還為了同宋府大小姐宋韶儀偷情。

五皇子素來同六皇子不睦。今日他的人發現六皇子借口醒酒,行蹤詭譎,便有意在宴上制造動靜,好將眾人引來。

我是小姐院中的丫鬟,名叫留夷。這幾日小姐最信任的荷衣回家探親,她便命我守門。

等我發覺不對,入內報信,頃刻間,六皇子便有了決斷。

他吩咐小姐藏到衣櫃之中,轉身來狠掐我的脖子,以此威脅我,演好這出戲。

皇子與貴女偷情,乃是大醜聞,勢必引得流言紛紛,議論皇子放肆,小姐輕浮。而臨幸一個小丫鬟,便隻是六皇子年少輕狂罷了。

這件事的結果是,當晚我便被送入了六王府。

小姐那邊,宋大人和宋夫人知曉來龍去脈後,一心替她遮掩。

他們將宋韶儀院內的人打了一通,撵去莊子上。半年時間,便死了個幹淨。

小姐在別莊待了四載,錦衣玉食,與六皇子不曾斷過聯系。直到六皇子成了新帝,以十裡紅妝,將她迎入宮中。

最初聽聞小姐入主中宮,我是高興的,為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

誰料我被帶到小姐跟前時,她惡狠狠地說:「鳩佔鵲巢,唯有你不得好死,才解我心頭之恨。」

接著,便讓人去了我的四肢,將我封入酒壇,施加骨醉之刑。

我痛極了,哀嚎著,湧出血淚。

求死不能時,我想不明白,為何小姐不肯留我一命,還要如此折磨我。

先是驚懼,繼而是恨意滔天。

許是我怨氣太重,死去後,再度睜眼,我竟重生了。又遇上五皇子率領賓客,氣勢洶洶地趕來。

一切都是那麼熟悉,我顫抖不止。稍作忖思,便咬咬牙,依舊轉身去推開屋門,提醒那對你儂我儂的男女。

這仇,我得親自報。

3

趁著夜色,我上了小轎,進了六王府。我沒有行李,一同被送來的,隻有一張賣身契。

我是宋府買來的孤女,無親無靠,落在小姐院中。

我被人帶到花廳。

元濯坐在主座,眸光深沉。

我跪在下方,低眉順眼。

許久,元濯方開口:「你可知道,本王為何要讓你入府?」

上一世,我從未與這等顯貴人物接觸,隻知發抖,不敢開口。

元濯於是冷笑:「你既心知肚明,就該管好自己的舌頭,這樣本王還能留你一口飯吃。否則,陰曹地府,便是你的去處。」

聽了這話,我更懼怕了,連連磕頭。

元濯失去耐心,吩咐了下人一聲,便走了。

我在六王府四年,身份依舊是丫鬟,也不曾再見過他。

直到小姐同新帝要了我,說我知曉來龍去脈,不該久留,不若賜我一杯毒酒。

而他隻說了一句:「你是她的舊主,隨你處置。」

這一世,我溫順開口:「王爺飲酒至半醉,太太指了奴婢來伺候。王爺見奴婢伺候得力,便予了奴婢這個恩典。」

元濯淡淡地說:「倒是個懂事的,抬起頭來。」

我便抬起頭。

世家都很重視丫鬟的容貌。一點長處都沒有的丫頭,不會入主子院中。

我生得也是不錯的,不是宋韶儀那般豔茂華貴,而是小家碧玉的婉奕。

此時宋韶儀留下的掌印還在白嫩面頰上,秀眸水潤,長睫烏黑,更顯秀美嬌憐。

元濯本就是風流脾性,才會同貴女偷情。白日又被打斷了好事,瞧見這般,便有些意動。

他問:「臉是怎麼了?」

我輕咬唇瓣,掩飾著回答:「隻是磕到。」

他不置可否,又問:「會奉茶嗎?」

我輕聲說:「奴婢從前為小姐奉過。」

他一抬下颌:「那便過來吧。」

我於是上前,到元濯身邊。

被我臨時加了幾針的衣衫緊窄,突出楚楚纖腰。

雙手柔弱無骨,捧著茶盤,送至他跟前。

袖中的女兒香,清淡溫柔,若有若無。

元濯眸光愈深,忽然拉住我的手,將我帶入他的懷中。

4

和前世不同,入六王府的當晚,元濯便要了我。

他說:「你既是跟了本王,這叫人盡其才。」

歡愛過後,翌日起來,滿身酸疼。

元濯已經離開,我被人帶去了我的住處。

元濯有不少妾室,都住在後院裡。但我並未被安置在那處,而是入了一處清靜的小院。

之後幾日,元濯都沒來找我。

他的選擇太多,光王府後院,已是花團錦簇。與我的一夜,不過是偶然心動,圖個新鮮。

有姨娘問為何單把新人分到遠離她們的住處,王爺的原話是:「她不過是丫鬟出身,一時興起帶回來,如何能同你們相較?」

如此,她們對我的地位有了了解,又見王爺確實再沒記起我,放下心來。有人來過兩次,倒不曾尋什麼麻煩。

我也不急著去找他。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

宋韶儀為何讓他念念不忘,不就是偷的趣味。之後她被送至別莊,又成了偷不著。

再加上世家明珠為自己淪陷情網,極大地滿足了男子的虛榮心。

所以本來是一個慕色、一個愛權的戲碼,倒讓他們假戲真做,演出了幾分真情。

5

那日在宋府裡,宋韶儀給了我一巴掌。她認為元濯要收用我,還要灌我絕子湯。

是夫人入內喝止了她,說我已是六王府的人。若是她們私自處置,我的賤命不值錢,卻怕元濯覺得他們自作主張。

宋韶儀狠狠瞪了我一眼,跟夫人進了裡屋商量。

外頭是夫人帶來的人守著整個院子,裡間是那對金尊玉貴的母女商事。有一段時間,屋裡隻有我一個人。

我快準狠地偷了一些金銀之物,將那些宋韶儀玩膩了、不在意的東西塞進袖裡。

程嬤嬤和詠兒是元濯派來伺候我的,與院中其他做雜活的人不同。我說我對王爺有情,又一番收買,她們便開始幫我了。

跟著個有為的主子,總好過跟沒出息的。

有她們幫著,我將那些小東西換成了錢,打點好層層關節,請了一個從前的名妓。

我謊稱她是程嬤嬤的遠親,暫住府裡探親,實際是來教我床笫之事。

程嬤嬤瞧不上這樣的事,私下勸我,說何必冒著這麼大風險,將人藏在樓裡。

我笑了笑沒說話。

我一個從前的小丫鬟,一沒背景,二沒身家。認得幾個字,不過是為了襄助大丫鬟管事,如何能同元濯後院裡的環肥燕瘦爭妍。

她們都是宮裡賜下或者各府選送的,身家清白,或擅吟詩,或擅書畫,或擅歌舞。絕對沒有狐媚子脾性的,免得勾壞了皇子。

我唯一能出的奇招,就是出身良家的她們不願做、不能為之事。

冷清的住處,反而為我行事提供了便利。

6

混熟以後,羞雲誇我是個好學生,既勤快,又有天賦。若是入了青樓,定能豔名遠揚。

兩個多月的時間,我已是能出師了。

我重金答謝了她,趁著夜色將她送走。她留下的功課,我依舊每日做。

前世我雖默默無聞,但因著丫鬟婆子們愛嚼舌,對府裡的事也聽了很多。

今夜會有個小丫鬟,在園中偶遇孤身的元濯,入了他的眼。他將她抬了姨娘,很是寵幸了幾個月。

現在,我要搶走這個機緣。

夜色降臨,我提著籃子,一人往花園中走去。

途中,竟遇到了那個丫鬟,後來的錦姨娘。

她瞧見我來,看了眼我身上的衣服,在原地猶豫,不知該怎麼稱呼。

我笑著說:「我是住樵風樓的留姨娘。你去樵風樓同詠兒傳個話,就說我晚點回去,讓她備一份小宵。」

她應了一聲是,匆匆離去。

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她確實被元濯寵愛了幾個月,之後有了身孕,卻不幸落胎。元濯很傷感,讓她好好休養,不料她就這麼香消玉殒了。

下人們私下議論,都說她是遭人妒忌,被算計了。

我遣走她,何嘗不是救她一命。

而對我來說,哪怕眼前是一條荊棘遍布的險路,我也一定要闖。

7

此時臨近中秋,皓月在天將圓。

潛力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