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童養媳

第3章

我有的時候真的挺佩服她們沈家母女的,能把這父子倆耍得團團轉。

「道歉?你願意給她當狗別拉上我。」

「也不用叫我媽,你媽在你家被好好供著呢,我可受不起,晦氣!」

陸嘉珩被我說到語塞,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

而病床上的陸錦年也是一樣。

他張了張嘴,渾濁的眸子裡染上了水汽:「雅琴,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懶得和他們多說廢話。

畢竟未來的每一天都是新生,我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人身上。

「籤了吧。」我指著離婚協議書冷冷道,「如果不籤,我們就隻能法院見了。」

「想必陸教授應該不願意在晚年時有這等經歷吧?」

丟下了最後一句話,我轉身就走。連頭都沒有回。

8

搬到了新的住所,我花了幾天的時間整理房間。

再也不用把所有的時間都花費在照顧他們父子倆的衣食起居上,我頭回發現,原來一天可以做這麼多的事兒。

我給自己報了普拉提、插花、鋼琴班,一點點享受獨屬於我的時光。

也在等待陸錦年的籤字。

期間陸嘉珩給我打過幾通電話。

從一開始的輕聲細語:

「媽,這麼久過去了,你也該消氣了吧?」

「我可是你唯一的兒子,你總不能連自己兒子都不要了吧?」

到最後的氣急敗壞:

「我看你以後生病了誰照顧你!到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就知道後悔了!」

要是之前,聽到他用如此惡毒的話詛咒自己。

我一定會難過,也會憤怒。

可我如今的內心卻泛不起半點波瀾。

隻是平靜地掛斷電話,然後把他拉黑。

說實話,到了我這個年紀,時間都是倒數著的。

經歷了這麼多,我已經沒有什麼是不能承受的了。

我允許自己有一段失敗的婚姻,也接受自己有一個白眼狼兒子。

沒有人的一生是盡善盡美的。

我和我的不完美,和解了。

但並不代表我能原諒陸錦年。

不知道他從哪裡搞來了我新住所的地址。

「雅琴,我知錯了。」

他難得在我面前低下一向高挺的頭顱,也彎了脊梁。

「我不該默認你對這個家的付出,也不應該仗著你對我的包容肆意妄為。」

陸錦年的眼裡浮現出了祈求:「但我隻希望,你能不能別離開我。」

「我們風雨五十年都過來了,你早就變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看著他深情的眼眸,我卻有一瞬間的恍惚。

倒不是心軟,而是我發現我根本不了解他。

就比如現在,我甚至不知道他說得到底是真還是假。

「陸錦年,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啊。」我輕聲開口,靜靜地看著他。

「當然是我的妻子,是嘉珩的母親!」他連忙回答,眼中帶著急切。

我突然笑了。

然後問了他另外一個問題:「那你給沈卿卿刻的牌位,能扔了嗎?」

陸錦年眼中閃過痛苦的糾結,然後遲疑道:「這是卿卿的遺願,我答應過她……」

「夠了。」這種說辭我不願再聽,反正我也沒想過真的讓他做出什麼改變。

他仿佛怕我生氣般討好道:「但是你放心,我不會再跟她合葬了,隻要你回來,我們生同眠,死同穴。」

「誰稀罕……」

我聲音很輕,他好像沒聽見般問了句:「什麼?」

「陸錦年。」我緩慢叫出他的名字,而後直直跟他對視,「首先,我是我自己,我是宋雅琴,其次,才是誰的妻子,誰的母親。」

「之前我把後兩位放在了我之前,可你們不珍惜。」

「所以今天,我隻想做我自己。」

陸錦年畢竟跟我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他是了解我的。

他知道我的脾氣,不然當初也不會選擇殺豬來供他讀書。

「不可能!」見我態度堅決,陸錦年索性開始發瘋,「你忘了嗎,你從出生開始就是我的童養媳,這輩子都是我的人!」

「離開我?想都別想!」

我嗤笑一聲,覺得他這個大學教授簡直無知得可笑。

「二十一世紀了陸錦年,你還以為自己是陸家少爺呢?」

「要不你去告我吧,你看到時候丟臉的人是你還是我。」

我知道陸錦年的命脈在哪裡,所以當然可以一擊致命。

包括我也知道,他今天來找我,或許是真的後悔了。

但更多的是,他怕自己真到了老得走不動的那天,身邊沒有人伺候。

9

我跟陸錦年如願離婚了,我終於卸掉了困住了我一生的枷鎖。

陸嘉珩結婚那天,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給我送了張請帖。

上面有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

哦不,應該是一家四口。

因為陸錦年懷裡還抱著沈卿卿的牌位。

照片裡的陸錦年沒有笑,神色悲戚到有些可憐。

不過,誰在乎呢。

我反手就把照片扔到了垃圾桶。

陸嘉珩結婚那天,我在跟新認識的朋友們一起學習烘焙,樂在其中。

直到一通陌生電話打破了這份愉悅。

「媽……」是陸嘉珩的聲音。

我剛想掛斷電話,就聽到他聲音帶著祈求:「爸去你那兒了嗎?婚禮結束後,我就找不到他了。」

「他最近精神狀態有點不好,總是渾渾噩噩說胡話,我擔心他……」

「跟我有什麼關系?」我冷冷開口,面不改色地掛斷了電話。

轉手又把他的一個手機號送進了黑名單。

烘焙課一直到晚上才結束。

就在我拿著香甜的餅幹滿心歡喜地回家的時候,卻看到家門口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陸錦年。

「雅琴,你回來啦!」

我皺眉看著他。

陸錦年好像有些不對勁。

他發現了我手裡的餅幹,猛地站起身,接過餅幹開心地繞著我轉了一圈。

「這就是爸爸從國外給我們帶回來的西洋餅幹嗎?真好看!」

陸錦年的臉上掛著跟這個年齡違和的天真。

是屬於他九歲時的天真。

那時陸家還富甲一方,公公經常會從外面給我們帶回各種洋玩意兒。

陸錦年當時還是善良天真的小少爺。

「你怎麼還站著,走,我們一起去衝奶粉泡餅幹吃!」他傻樂著牽著我的手,在發現我一動不動後,疑惑地回過頭。

「陸錦年,你好好看清楚我到底是誰。」

他盯著我看了很長時間,半晌遲疑道:「你不是雅琴嗎?我怎麼會記錯呢!」

我是蘇雅琴,可卻是六十三歲的蘇雅琴。

「我們已經離婚了, 你清醒點!」

「你好好看看我的臉,看看我到底多大歲數!」

我突然喊出聲, 嚇了他一跳。

陸錦年像個孩子一樣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出來:「什麼離婚?你在說什麼啊!」

「你是我的小媳婦, 一輩子都是我的妻子,怎麼會離婚呢!」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體面了一輩子的陸錦年,此時卻狼狽到了極點。

轉而,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 從懷中掏出了張紅紙。

上面依然是他的字跡, 卻不再蒼勁有力。

那是——

一紙婚書。

「你看,上面寫了的, 吾妻雅琴,你就是我的妻子啊!」

我等了五十年啊,終於等到了他親口承認我的身份。

可陸錦年, 真的太晚了啊。

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拿出手機, 不管他的撒潑打滾, 撥打了 120。

10

我從來沒有想過, 阿茲海默這幾個字會跟陸錦年聯系到一起。

可事實的確如此。

陸嘉珩把陸錦年送到了療養院。

聽說他在裡面時而糊塗,時而清醒。

糊塗的時候,沒日沒夜地喊著要見我。

清醒的時候,就一個人坐在床上一言不發,無聲落淚。

一年後,他的意識完全混亂了。

不僅控制不住地流口水,就連大小便也不能自理。

但是我始終都沒有再見過他。

直到陸嘉珩跪在我面前的時候。

「媽,醫生說爸沒幾天的日子了,你就去看看他吧。」

陸嘉珩的身上還穿著一年前買的衣服,以他的性格,衣服從來不會超過兩年。

我突然了然。

之前陸嘉珩喊著要創業。

正巧趕上那陣沈卿卿離世, 陸錦年也沒有管他。

錢自然隻能從我這兒拿。

我當時並不支持他三十多歲了還去涉足一個自己並不了解的領域, 想必我走了之後,沒人約束的陸嘉珩徹底自由了。

果真如我所想。

手機驀地響起,傳來了陸錦年一如既往的命令式口吻:

「(「」當初他死活要娶進門的女人,如今卻恨不得她死。

「她騙我投錢, 後面卷錢跑了, 我被她騙慘了啊!」

「媽,我是你唯一的兒子, 你不會真的忍心看我餓死街頭吧?」

我看著他跪在地上, 哭得撕心裂肺,仿佛真的在為自己曾經的錯誤痛心疾首。

視線突然模糊, 眼前的陸嘉珩變成了隻有幾歲的模樣, 拽著我的衣角奶聲奶氣地喊「媽媽」。

而後畫面閃過, 他冷淡地跟他同學介紹我:「哦,我家保姆而已。」

轉瞬, 又變成了另一個面目可憎的樣子。

他咒罵我不得善終, 老死病死也沒人管。

我搖了搖頭, 把腦中的畫面盡數驅散。

然後淡淡道:「我說了,你的母親是沈卿卿。」

11

陸錦年死了。

療養院聯系不上陸嘉珩。

他還欠著一筆錢。

所以陸錦年的屍體被草草埋在了療養院的後山裡。

12

我在梅裡雪山腳下買了套帶庭院的房子當民宿。

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摸了摸懷中睡得直打鼾的肥貓。

又是一次日出。

看著逐漸蔓延上金色的雪山。

我突然想起兩年前, 我第一次看日照金山時許下的願望:

「我希望,剩下的日子裡,蘇雅琴隻是蘇雅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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