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罪名外包

第2章

「阿姨,這樣吧,我出錢僱一個護工,專值夜班,這樣白天你跟周磊輪著來,也能喘口氣。」我提議道。


「哎呀,護工多貴啊,再說也不盡心,還是自家人上心不是?」周磊媽搖搖頭。


「要說自家人,周蓓是不是快放暑假了,要不讓她請假回來照顧兩天?」我提起在外地上學的周磊妹妹。


「她是個姑娘,女大避父,幹啥都不方便,咋伺候啊?」


真是一如既往的雙標,小姑娘伺候不了爹,年輕兒媳就能伺候了?


我冷了臉:「阿姨,還是我來請護工吧,我也不方便照顧。」


護工請好了,周磊媽還是不太高興,轉頭跟周磊添油加醋告了一狀,說我嫌棄周磊爸,不孝順。


結果被周磊訓斥了一頓,他忙不迭打電話跟我邀功,讓我安心準備競崗的事。


我假裝看不穿他的小九九,放下電話就投入競崗的準備中。


上一世,我因為周磊爸出的意外,放棄了競崗。


因為缺崗的職位在外地,需要長期出差,我的競爭對手上了崗,兩年後連升兩級,一躍成為公司高管。


而恰逢我因懷孕,又被家庭拖累,不得已離了職。


再見面,她是意氣風發的職場精英,而我則是不修邊幅的家庭婦女。


隻是一念之差,同樣的起跑線,我跟競爭對手的人生際遇天差地別。


而這一世我不會再走錯路了。


一個月後的競崗很成功,我如願升職為經理,領導給了我幾天假,讓我好好收拾一下,準備到外地常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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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外派?之前競崗沒說這事啊?」周磊一臉不願意。


「我也沒辦法,公司硬性指派,外地太缺人了,」我裝作無奈,「不過外派有補貼,每月四千呢。」


周磊轉怒為喜,因為陪床老請假,他被公司開了。


沒了收入來源,加上多日來的辛勞,他已身心俱疲。


「你現在收入一萬多了吧,再加上補貼……」周磊嘖嘖了兩聲,眼中透出貪婪神色。


「我都攢著,將來咱們結婚用。」我大手一揮,接著畫餅。


周磊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我繼續哄他:「你那工作辭了就辭了,先好好照顧你爸,咱家掙錢有我呢!


「我估摸著,在外地幹一兩年就能調回來,到時我不但能攢出婚禮錢,裝修錢也能攢下來了。


「等新房一交付,裝修跟婚禮籌備同期進行,雙喜臨門多好!」


你看看,這餅畫得圓不圓?


周磊被我勾勒出來的美好藍圖打動,一臉神往。


但他的欣喜沒維持太久,醫生把他叫走商量治療方案。


「目前放療效果不太好,建議你們考慮一下肝髒移植,就是費用比較高。如果家屬能提供肝源的話,費用會低一些。」醫生提議。


那麼問題來了,誰來捐肝?


8


周磊媽哭喪著臉:「我倒是想捐,可我有高血壓,年紀又大了,肯定檢查過不去。」


放了暑假來探病的周蓓白著一張臉:「我也想救咱爸,可我還在上學,手術恢復期太長,肯定會影響學業。」


說完兩個人都轉向周磊。


周磊急出了一頭汗:「媽,我還沒結婚呢,萬一捐肝影響了身體,蘭蘭嫌棄我咋辦?」


三個人又轉頭看向我。


這熟悉的一幕,咋?又讓我做決定?


「這麼大的事,我……沒意見,你們做啥決定我都支持。」皮球又踢回去,周磊求助的眼神黯淡了。


哼,自私的一家人,偏偏還都要臉,巴望壞人別人來做。


上一世,每年清明節,周磊都要拽著我去上墳,一遍又一遍地懺悔:


「爸,我對不起你啊,如果再來一回,我一輩子不結婚,一輩子租房住,砸鍋賣鐵也得給你治病啊。」


我知道他是故意說給我聽的,而周磊媽和周蓓就在一旁添油加醋:


「還不是你非要娶這個好媳婦,哼。誰家娶媳婦要老人命啊,咱家就是!」


「就是,爸辛苦了一輩子,臨了這個下場,多讓人心寒啊!」


在他們的一遍一遍譴責中,我每年上墳的心情都無比沉重,在他們的眾口鑠金中活得如同行屍走肉。


我被判了精神的監獄,刑期是終生。


這一世,我一定如他們所願,讓他們盡夠「孝道」!


「那個,不是親屬也能捐吧?」周磊媽眼珠子一轉,緊緊抓住我:


「好閨女,你也去做個檢查吧,萬一能配上呢?」


這句話就像一滴水進了油鍋,周磊和周蓓都興奮起來。


「對對,我怎麼沒想到,隻要配型符合就行,陌生人的都能用,不一定非要親屬才行。」


「就是,嫂子身體一看就比我好,一定沒問題。」


9


呵呵,真是人至賤則無敵。


我看向周磊:「你也覺得我應該去做配型麼?」


周磊恢復了理智冷靜下來,低下頭不敢看我。


周磊媽則一臉關切:「好孩子啊,我們這是把你當一家人了啊,要是真能配上,我發誓,這輩子你就是俺們周家的恩人啊。


「我保準一輩子對你好啊。」


「就是,嫂子,你別怕,我剛跟醫生咨詢了,肝髒還能再生,一兩個月就長好了,一點也不耽誤你上班。」周蓓忙著解釋,儼然忘了剛才誰說的恢復期太長影響學業。


論畫餅和厚臉皮,我還是不如周家人家學淵源啊。


我暗自冷笑,抬起臉真誠道:「這樣吧,大家都去配型,咱們看結果說話。」


我就不信,親生的配不上,能配上我的?


再者,就算真能配上,是否捐贈是自願,我不願意他們還能硬把我捆上手術臺?


大不了這輩子真做一個「惡人」。


一周後,配型結果出來了。


我和周蓓的都不合適,周磊最合適。


我松了一口氣,準備看周家的好戲。


周蓓抹著眼淚衝到病房:「爸,我真恨不得我能配上啊,醫生說了,有的病人移植肝髒以後能活二十多年呢,咱手術一定能成功。」


「是啊老頭子,」周磊媽也抹著眼淚,「咱不用別人的肝,不花冤枉錢,就是可憐咱家磊磊了。」


隻有周磊的臉色最難看,他看看「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臉色陰沉得可怕。


「聽說換肝手術得花不少錢,之前在醫院存的押金夠麼?」我悄悄提醒他。


周磊愣了愣,片刻後明白了我的潛臺詞,轉身去找主治醫生。


過了好久,他才一臉輕松地出來,又把周蓓和他媽叫出來商量。


「大夫說了,咱們交的住院押金不夠,做移植手術還得準備三十萬,媽,家裡存款還有多少?都拿出來吧。」周磊看向他媽。


周磊媽臉垮了,小聲嘟囔:「家裡哪還有錢。」


「那就賣房吧。」周磊很幹脆,周磊媽立刻反對:「賣了房我住哪?不行,房子不能賣。」


「就是,房子賣了咱可就沒家了,哥,你再想想辦法啊。」周蓓附和道。


周磊哼了一聲:「我出力陪床,捐肝還得出錢,你出什麼?你天天嚷男女平等,女兒也有繼承權,怎麼?光享受權利不承擔義務?」


周蓓被堵住話頭,不甘心:「我不是還沒畢業嘛,我要是上班掙了錢,肯定會出錢的。」


「你那民辦大學也沒什麼好上的,學費又貴,退學吧。再說家裡這麼一折騰,肯定掏不出你明年的學費了,一年五六萬呢,省省吧。」周磊火力全開。


「媽!你看我哥!」周蓓扭頭向媽求援。


「哎哎哎,磊磊你別急啊,哪能讓蓓蓓退學呢。」周磊媽也沒了主意,來回看著閨女和兒子,一時慌了神。


我憋住笑,努力往角落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還是沒逃過周磊媽的「慧眼」。


「蘭蘭啊,咱都一家人了。」周磊媽熱切地看著我,我就知道,每次她打算坑我時都是一家人開頭。


「你能不能湊點錢啊?」


我提醒她:「阿姨你忘了,我家剛掏了四十萬首付,我媽還借了好多錢。」


「嫂子,你們公司不是效益不錯嘛,肯定同事們都有錢,要不發個眾籌什麼的,或者找領導借點?」周蓓出主意。


呵呵,真是好大一張臉,還眾籌,周家有房又有車,還沒傷筋動骨呢就想別人接盤。


眾籌都是被這種自私自利的人玩壞了,才讓真正需要救助的人得不到幫助。


「眾籌不合適,被人發現你家車房都有,我的名譽就完了,我剛升職加薪,會影響領導對我的看法。」


「萬一因為這,丟了工作……」我停下來看向周磊。


「不行。」周磊反對,「蘭蘭借錢就是我借錢,我剛丟了工作,她不能再沒工作了。」


我一挑眉,這陣子畫餅畫得很有成效,周磊意識到他跟我是一體了,畢竟他家如今是拖累,隻有我是希望。


能把他從泥潭裡拉出來過好日子。


「我不管,要想讓我捐肝,媽必然把房子賣了。還有蓓蓓,你那破大學別上了,要麼去找個工作,要麼來醫院照顧爸,別想置身事外!」周磊一錘定音,起身就走。


我也跟著溜之大吉。


果然看到了上一世沒看到的內讧大戲。


沒了我這個天然外敵,周家人終於撕下了偽裝的面具,都不裝了。


10


不過好戲也沒看兩天,我還得去外地赴職。


我特意叮囑了護工,好好照顧周爸,有任何風吹草動及時通知我。


而周磊也選擇性地跟我同步醫院的情況。


他們撕了一輪又一輪後,終於達成一致,退一步,不做移植手術了。


周磊的電話裡掩飾不住欣喜,我知道他是真不想捐肝,逼急了才想著拉大家一塊下水。


周磊媽不想賣房,周蓓不想中斷學業,大家都不肯退讓的結果就是讓周磊爸退一步。


放棄移植手術,繼續保守治療。


我嘆了口氣,對周磊爸的遭遇愛莫能助。


護工的電話接連打來,把周家人的近況講給我聽。


「那家的老婆子太不像話了,病人做了化療沒食欲吃不下飯,她就吵鬧責罵,怪他浪費錢。


「非逼著老爺子吃,結果老爺子吃了兩口就吐了,弄髒了衣服,老婆子又跳腳罵人。


「老爺子被訓得抬不起頭,病房裡的其他家屬都看不過去,可也沒辦法。


「還有那家兒子,來了就是找馬扎縮在角落裡玩手機,老爺子想跟他說說話,他愛答不理。


「那家閨女?來了不是跟她媽吵就是跟她哥吵,爭著比著誰陪護的時間長,誰吃虧了。


「我都瞧見老爺子偷偷哭了好幾回了,受罪啊。」


而周磊的電話也充滿著抱怨,不是抱怨醫院花錢如流水,就是責怪自己爹拖累了自己。


「我朋友有個特別好的創業機會,打算拉我一起掙錢,可我哪有錢投?隻能眼睜睜看著機會流失。」


「別人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家這個……哎。」


11


周磊爸的病情惡化得很快。


主治醫師提醒家屬:「病人的精神狀態很重要,如果心情不好,求生欲不強,非常影響治療效果。」


沒想到這一提醒惹惱了周磊。


之後的幾天,來換藥打點滴的護士各種被刁難。


「怎麼搞的,好好讓我爸吃頓飯都不行,非得這個點輸液?」


「你技術行不行?扎了兩回都沒找到血管,老人生病夠難受的了,你這不是折騰病人麼?」


「你什麼態度,小心我投訴你!」


一來二去,罵哭了好幾個護士。


後來他又盯上主治醫師:「大夫,你看我們住院花了這麼多錢,您說用什麼藥就用什麼藥,怎麼越治越差?」


「這十幾萬扔進去,連個響都不聽不見,不合適吧。」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們放棄了肝移植,沒掙到我們這份錢,就不盡心了。」


「還是想拖拉著延長治療期,好再多坑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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