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還好宴隋沒有注意到,解釋:“確實不止16%,因為我叔叔手裡還有15%,後來都被我哥買下了。”

“哦。”

俞慄若有所思。

看來宴隋並不關注宴氏,所以連他哥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都不知道。

“你奶奶,是想讓你做宴氏最大的股東?”

宴隋往後靠在了座椅上:“嗯,她總說……”

他頓了頓,煩躁地“嘖”了一聲,“她說我不能不如我哥,讓我提防著,小心我哥對我動手。”

“可她也不想想,要是我哥真的想對我動手,我有那麼多股份又有什麼用?”

宴隋抬手遮住了眼睛:“她一直說,一直說,用她的病來威脅我,說很擔心我,我要是不進公司,不像我哥那樣,那她死也不會瞑目。”

“我沒辦法,就躲到學校裡想要考研,我不想做她說的宴家人,我隻想做個普普通通的人……可是我也完全不是學習的料啊,根本靜不下心來。”

“仔細想想,那兩個同學說話難聽,可說的難道不對嗎?我這樣子,不就像個拿考研這種事來兒戲的紈绔嗎?”

宴隋說到最後,話裡帶上了鼻音。

俞慄靜靜聽著,遞了一包手帕紙過去。

宴隋別過頭去沒讓他看見,拿過那包紙,抽出一張擦了擦泛紅的眼眶。

“我知道我不如我哥,我一直都知道。”

“身邊很多人都在拿我跟他對比,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想法,他會不會也對我感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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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來,他教我怎麼冷靜處理,可我還是那麼容易衝動。”

俞慄道:“不會的。”

“你哥不會那麼認為,他隻是在表達方式上太過直接。或許,他是想讓你振作起來,不要成為別人口中的人,不要活在別人嘴裡。”

“他那句話,絕對不是責怪你的意思。”

“倒是你對他說的那些話……”俞慄頓了頓,“他聽了也會很難過。”

宴隋又抽了一張紙,囫囵糊在臉上擦拭。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俞慄不知道還能怎麼勸。

兄弟倆缺乏面對面平靜談心的機會,宴隋不敢,他心裡對哥哥有敬有怕。

而宴時庭沉默寡言,又不願意主動表達。

俞慄輕輕嘆了口氣。

宴隋擦幹淨臉上的痕跡,突然道:“對了,俞慄,我手機忘在奶奶病房裡了,你可以幫我去拿一下嗎?”

宴隋皺著眉:“我擔心我去,她又要說那種話。”

“好。”

俞慄拍了拍宴隋的肩膀,起身走向病房。

然而剛擰開病房門把,他就聽到了宴奶奶仿佛用盡全身力氣的一句話:

“時庭,算奶奶求你,你就讓我見見那孩子吧。”

第36章 宴奶奶去世

宴隋和俞慄出去後, 病房裡安靜了好一會兒。

宴奶奶靠在床頭,痛苦地扶著頭呻.吟幾聲。

餘光瞥見病房門被打開,還以為是宴隋去而復返, 她連忙抬起頭,卻發現進來的是宴時庭。

“咔噠。”病房門再次合上。

宴時庭手上拿著一份薄薄的文件,緩步走向病床, 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你來,做什麼?”她已經有些無力,說話時有些吐字不清,隻能一字一句地盡力說清楚。

“難不成, 是知道我要把我的股份給阿隋,你就急了嗎?”

宴時庭端坐著, 表情平靜地聽她說完。

隨即, 他沉聲問:“你的股份?”

明明是很平靜的一句話,卻讓宴奶奶聽出了些別的意思。

她有些心虛,嘴唇嗫嚅了幾下。

似乎是找到了些勇氣, 她道:“我兒子留給我的, 怎麼不能說是我的?”

宴時庭眼神逐漸變得冰冷,抿緊了唇。

為什麼,能這麼心安理得地說出這句話?

他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眼底那抹痛苦消失無蹤, 又恢復了冷靜。

宴時庭平靜道:“你逼著宴隋進公司, 把股份給他,無異於將他架在火上烤。”

宴奶奶冷笑一聲:“我是為了他好, 不希望他未來無所事事。”

在旁人看來,她把股份都留給宴隋, 隻不過是一個奶奶對孫子的疼愛罷了。

可實際上,一旦宴隋成為宴氏最大的股東,宴時庭就會失去在宴氏的一票否決權。

最後不管是他聽宴隋的,還是宴隋礙於他是哥哥聽他的,兄弟倆之間難免不會有隔閡。

到底是為了宴隋好,還是為了給宴時庭添堵,隻有宴奶奶她自己知道。

宴時庭垂下眸。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即使知道宴暉還有個孩子,你也要把你的股份全部給宴隋嗎?”

宴暉,他的堂弟,宴隋的堂哥。

聽到這個名字,病床上的宴奶奶猛地動彈了一下。

她蒼老枯瘦的手抓了抓被單,掙扎著坐了起來:“孩子?暉兒還有個孩子?”

可隨即,她又有些疑惑。

會不會是,宴時庭為了不讓她把股份給宴隋,所以故意編出來騙她的?

宴時庭看見了她眼神中的疑惑。

他默默將手裡那份文件放到床頭,示意宴奶奶自己看。

文件裡,是一份九年前的親子鑑定,從申請到結果報告,完完整整。

那份申請上還有宴暉按的指紋印,以及籤名。

宴奶奶沒有忘記最疼愛的孫子的字跡。

她看著那份申請,手逐漸顫抖起來,隨即迫不及待地翻到後面的報告結果。

一個女孩,和宴暉確屬父女關系。

宴奶奶眼眶湿潤,呢喃著道:“暉兒的孩子,那不就是我的重孫女?”

“太好了,太好了,暉兒還有孩子,是我的重孫女。”

激動過後,她看向宴時庭,興奮地問:“那個孩子在哪兒?我要去見她。”

宴時庭淡淡道:“她不會想見你。”

宴奶奶愣住。

“我,我是她的祖奶奶,她怎麼會不想見我?”

她有些慌了。

是那個孩子不想見她,還是宴時庭不讓那個孩子見她?

現在,宴時庭是唯一知道那個孩子下落的人。

宴奶奶捏緊手裡的報告,虛弱無力地下了床。

走到宴時庭面前時,已經用了很多力氣,最後不得已,她隻能扶著病床的扶手邊。

宴奶奶懇求道:

“時庭,算奶奶求你,你就讓我見見那孩子吧。”

寬敞的VIP病房裡,一時安靜無聲。

宴時庭看了眼病房門口,道:“宴暉執行死刑時,這孩子還不到一歲,在她生命中,沒有父親這個角色。”

他注視著宴奶奶,緩緩道:“自然也不知道還有一位祖奶奶。”

宴奶奶愣在原地。

宴時庭起身,高大的身軀站在她面前,擋住半邊窗戶的陽光。

“我今天來,隻是給你這個選擇題。如果你有了答案,隨時叫我。”

他拿起一旁的一部黑色手機,頷首道:“我先走了。”

宴奶奶連忙伸出手想要拉住他:“時庭,時庭你別走……”

不管她如何呼喊,宴時庭頭也不回,闊步離開了病房。

關上病房門後,他視線淡淡看向右邊的走廊。

俞慄靠在牆上,看見他走出來,連忙解釋:“我是來……”

宴時庭把那部手機遞出去:“知道。”

俞慄一怔,接過手機,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

兩人往電梯的方向走了走。

宴時庭低聲問:“宴隋在這兒?”

俞慄點點頭:“他來看望奶奶。”

宴時庭默了默,片刻後道:“今天不忙,我晚上準時回去。”

電梯已經到了,門“叮”的一聲打開。

俞慄捏緊手裡的手機,“好,我待會兒就回去了。”

宴時庭點了點頭,走進電梯裡。

直到電梯門關閉之前,視線始終落在俞慄身上。

俞慄朝他揮了揮手,等到電梯往下走,才轉身快速來到走廊盡頭。

“手機拿回來了。”

宴隋回過神來。

他不像剛才那樣崩潰,似乎想開了什麼,表情有些凝重。

宴隋接過了手機,“好,謝謝你。”

俞慄又陪他坐了會兒,問:“你奶奶到底是生了什麼病?怎麼會那麼著急地逼你進公司?”

宴隋嘆了口氣,“腦癌晚期,在她壽宴之前就查出來了。”

正是因為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為了讓宴隋能多認識些商圈大佬,她才大肆辦了八十大壽。

俞慄明白地點了點頭。

他剛才聽到了宴奶奶和宴時庭最後幾句談話內容。

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兩人之間還是那種氛圍。

會不會跟那個叫宴暉的有關呢?

俞慄心裡悄悄嘆了口氣。

對於宴時庭,他了解到的還是太少了。

……

宴奶奶病情很嚴重,不到半個月,便病發去世了。

去世之前,她沒有再找過宴時庭,遺囑內容也沒有更改,底下所有股份仍然給宴隋。

在為尚還年幼的重孫女留點保障,和給兄弟倆人添堵之間,選擇了後者。

即使那麼疼愛.宴暉,在愛屋及烏和恨之間,還是選擇了恨。

宴時庭聽到江苗匯報時,臉上沒有一絲意外的神情。

這個結果,正如他所料。

他並不指望宴奶奶會對從未謀面的重孫女有多深的感情,隻是拿出這個選擇,讓宴奶奶也體驗一下左右為難的滋味罷了。

江苗收回眼神,繼續道:“墓地選擇了西山郊園,兩天後下葬。”

宴時庭點頭,“讓劉管家著手辦吧。”

劉管家,是宴奶奶的管家,在宴家祖宅工作、照顧宴奶奶的生活起居,也有十餘年了。

“好的,宴總。”

-

宴奶奶的葬禮上來了很多人。

這些人裡,一小部分和宴奶奶有點關系,大多數還是看在宴時庭的面子上而來。

葬禮這幾天,俞慄和劉琮、許長珂一直陪著宴隋。

下葬那天,骨灰盒放進墓中,立碑結束後,宴隋還是忍不住,咬著唇哭了出來。

雖說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裡,宴奶奶總是不顧他的意願,逼迫他進公司,可想著過去十多年的相處,不難過也是不可能的。

父母去世的時候,宴隋才六歲。

宴時庭當時還是一個高中生,時間有限,那時候,就是宴奶奶在照顧著宴隋。

俞慄和劉琮安慰了宴隋幾句,隨後便默默離開,讓宴隋和許長珂靜靜待會兒。

俞慄離開人群,視線左右掃了掃,最終在人群前方看見了一身黑衣的宴時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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