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的覺醒

她的語氣很興奮，我真心為她祝賀：「恭喜妖妖，特別棒。」

「還有一筆獎金，我想給你補送一個生日禮物。」

原來她記得我的生日。

「不用啦，你平平安安地度過高三，參加高考，考上你理想的學校，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日禮物。」

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我知道她在想什麼，我抱住她，輕拍她的後背：「沒事，別擔心，有我在。」

12

顧言之真的與秦淺淺保持了距離，至少在我的視線裡是這樣的。

一開始秦淺淺還會用怨恨的眼神看我，後來那眼神就變了，我心裡隱隱覺得不對。

中午課間，正是校園裡人來人往的時候，學校門口聚集了一大堆學生，我和妖妖好奇地走過去。

人群中是一對中年夫妻，兩人穿得都很破舊，女人正在哭嚎。

「我命苦啊，生了一個白眼狼女兒，她參加那什麼競賽拿了三千塊獎金自己私吞了，一點不考慮家裡。」

「為了讓她上學，全家縮緊了褲腰帶過活，她倒好，隻顧著她自己。」

「我那女兒自私得很喲。她叫劉美妖，你們認不認識她啊。」

我的胳膊一緊，側過頭隻見妖妖臉色煞白，眼裡寫滿了恐懼，拉著我就想走。

「這不是常年考第一的那個劉美妖嗎，我認識。你等著，我去給你叫人。」

突然，身後傳來聲音：「劉美妖，校門口的那不是你媽媽嗎？你怎麼不過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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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淺淺一出聲，所有的目光朝我們看來，妖妖把我的手抓得更緊了。

我看著害怕的妖妖、得意的秦淺淺，憤怒的劉父和撒潑的劉母，還有周圍同學各色的目光，我覺得很憤怒。

妖妖一直在努力救自己，她想從那個窒息的家庭逃離出來，為此她一直在努力，黑夜裡不滅的燈光，凌晨見不到太陽的晨曦，她都快逃出來了，可是他們一次次把她拉回去，他們想讓她永遠為養料，不想讓她開出花。

秦淺淺走到保安室，聲音甜甜：「保安叔叔，那邊的叔叔阿姨是我同學的父母，你讓他們進來吧。」

人性的惡真是不可估量，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要葬送另一個女孩的大好年華。

妖妖慢慢後退，她在害怕。

我握緊她的手，附到她的耳邊：「別怕，我在。」

妖妖總有一天會面對她的父母、她的家庭，她會生出反抗的勇氣。

劉父劉母一進來就直奔妖妖的方向，扯著她的另一隻手就想把她拉走：「讀的什麼書？連孝敬父母都不知道，早就讓你不讀了，你非犟。」

「媽。」

帶著哭腔喊出來的：「我要讀書。」

「我高三了，還有一年就高考了，我肯定能考上大學的。」

「考大學有什麼用？女娃子還想當老板不成，二十多歲的人了，跟我回去嫁人，早就給你相看好了。」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很難想象現在還有女孩面臨著不讓讀書早早嫁人的悲劇，妖妖這二十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嫁什麼人，給我讀書！」

人群中傳來了一聲滄桑的聲音。

13

「奶奶。」

「媽，你怎麼，怎麼來了？」

我第一次見到這個老人，這個執意要給妖妖改名字的老人。

「我不來還不知道你們要怎麼折騰妖妖呢。」

「媽你說什麼哩？」

「妖妖必須要上學，她成績好，考個好大學也有出路。」

劉父不樂意了，臉垮下來：「她上學不花錢吶，她弟弟上到初中就不讀了，怎麼一個女娃還要上大學哩？」

妖妖的臉色由害怕轉向失望：「爸，我上學沒花家裡一分錢，從小到大我成績好，學費都是免了的，生活費有補助金，我沒用家裡的錢。」

「弟弟成績不好考不上高中怎麼也要怪到我頭上，我是靠自己走到現在的。」

說著說著，妖妖落下淚來，看得我的心揪成了一團。

「你個白眼狼，要不是家裡送你去學校你能讀書？要不是我把你生下來你能活著？還靠自己，靠你自己你能幹什麼？」

劉父竟是抬手就朝妖妖打來，奶奶急忙攔住，劉母扯著妖妖，場面亂做一團。

拉扯間劉父狠狠一甩，往後退，在後面的奶奶一個踉跄，從樓梯上直直摔了下去，後腦勺著地，瞬間黑紅的血液染紅了地板。

人群中有人尖叫，學校的保安見狀立馬打了 110 和 120。

「奶奶。」

妖妖跑過去，哭得撕心裂肺。

所有人都在圍觀她的苦難，她一生的傷疤。

14

妖妖的奶奶送到醫院時就已經確認了死亡。

劉父劉母處於被嚇到的狀態，妖妖像是失了魂，她的手冰冷得很。

「都怪你，你個喪門星，都是因為你我媽才會死的。」

劉父轉過身來，對著妖妖破口大罵，妖妖像是沒聽到，一雙眼睛找不到焦點。

我把妖妖擋在身後，直面劉父：「不是妖妖，是你，是你們，你推倒了妖妖奶奶，所有同學都看到了，學校監控也拍下來了，你逃不掉的。」

「不要把自己的錯誤怪到別人身上。妖妖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是她的不幸，你們根本不配為人父母。」

劉父受了刺激，拳頭高高舉起：「小兔崽子，我打死你。」

身後響起聲音：「劉德貴。」

是警察。

劉父犯了過失致人死亡罪，是要受法律懲罰的。

這件事鬧得很大，有人錄下視頻上傳到網上，網絡上沸沸揚揚。

劉父被抓了，劉母一開始鬧得很兇，來學校鬧，在校門口破口大罵，罵妖妖罵得很難聽，誰能想到這是妖妖的母親呢。

後來又去法院鬧，被約談了後才安靜下來。

在對劉德貴的審訊中，了解到是秦淺淺聯系了他們並告訴了妖妖獲得獎金的消息，所以他們才會到學校來鬧。

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是我把它擴散開來。

做了惡就該遭到報應，還有顧言之，是他把妖妖的家庭信息告訴秦淺淺的，他也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15

妖妖借我的手機注冊了一個賬號，錄制了一個視頻發布到網上，她親手掀開了自己的傷疤，把那些不堪暴露給眾人。

「我叫劉美妖，這個名字是奶奶給我取的，本來我應該叫劉夭，奶奶拼命才給我改了名字。我有一個弟弟，比我小兩歲，本來我是不能上學的，因為弟弟上學需要人照顧，我才得以去學校。」

「我比弟弟聰明，但這並沒有換來爸媽對我的關心，反而責問我為何要把弟弟比下去？弟弟初中學習不好，但我考上了高中，爸媽不同意我繼續上學，鄰居阿婆告訴他們女孩學歷高以後可以拿更多彩禮，所以我才能上高中。」

「拿到的獎學金我得省吃儉用，攢下的得寄給家裡，這樣他們才會讓我安心上學。這次競賽拿到的獎金是三千塊錢，我打算留一千，把兩千寄給家裡，可是我還沒有寄出去，他們就來學校了。」

「這個家裡隻有奶奶是疼我的，因為她深知女性的苦難。奶奶並不是我們村子裡的人，她是大戶人家的女兒，逃荒來到我們村，餓倒在爺爺家門口，爺爺把她強奸了，所以奶奶才會留下來……」

本來平靜的面容講到這有些哽咽，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我錄這個視頻，不是想賣慘博同情，我講的全都是事實，我隻是想讓大家看到，這個世上不止我一個人面臨這種境地，我希望大家能善待她們，因為我們想要的隻是好好上學而已。」

這個視頻一發出，瞬間爆了，被無數人轉發評論，視頻下面的留言都是鼓勵，少有的幾條不和諧的評論也被蓋過去了。

「很難想象二十一世紀還會有女孩不能讀書。」

「妖妖真的很棒，出生在那樣一個家庭，卻能走到現在，希望我也能像妖妖一樣堅強。」

「這麼窒息的家庭，這麼愚昧的父母，還好有奶奶陪著她，以後的路就得她一個人走了，一定要堅持下去。」

「加油，你一定能好好讀書，考大學，讀研讀博，用行動告訴所有人女孩讀書也很厲害。」

「我和劉美妖是校友，本來她可以好好上學的，是她班裡一個女生嫉妒她成績好，所以聯系了她父母。之前她還汙蔑劉美妖作弊，真的很可恨。」

劉美妖的信息被網友們扒出，網上鋪天蓋地全是罵聲，她連門都不敢出。

還有顧言之，顧家的股票跌到了谷底。

妖妖請了三天假，我陪著她一起把奶奶火化，抱著骨灰盒，她頹廢了好久的臉終於有了變化。

眼淚流下來，她對我說：「小知，我沒有奶奶了。」

我轉身抱住她，聲音哽咽：「奶奶和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以後的路還有我陪著你走。」

「妖妖，要堅強，要把從前堅持的事繼續做下去，這是奶奶最想看到的。」

她是這書裡的配角，可卻是我人生中的主角，我要我的妖妖掙脫束縛，扶搖直上九萬裡。

16

顧家的公司破產了。

我父親拉著顧父搞投資，投資了一個根本不可能盈利的項目，為了討我父親歡心，顧家投了大半資產進去，導致資金周轉不過來，父親趁機搶佔市場，顧家算是徹底完了。

顧言之連著一個月沒有來學校，再次見到他是他把我綁架了。

我清醒過來發現我在一棟廢棄的大樓裡，手腳都被綁了起來。

「小知，你醒了。驚喜嗎？意外嗎？」

他突然大笑起來，像一個瘋子。

「小知，我家破產了，我爸媽承受不住打擊自殺了，留下我面對龐大的債務。」

顧言之一臉悲戚，說得誠懇：「小知，你不覺得我可憐嗎？」

可憐？你可憐那我和妖妖的前世算什麼？

「顧言之，你想幹什麼？」

他撫上我的臉，滿目深情：「小知，你爸媽害了我家，我決定拉你一起陪葬。」

「你不是很喜歡我嗎？死了叫你爸媽幫我們配個冥婚，你應該很高興吧？」

我控制不住的想翻白眼，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小知，你怎麼不說話？」

顧言之表情一狠，掐著我的脖子狠狠用力，而後把我提起來，拖著往外面走。

「小知，是你先跳還是我先跳呢？或者我們一起跳？」

顧言之捏著我的脖子，附在我耳邊輕聲呢喃，像是一對親密的愛人。

「我可是從小就被名師收為弟子，她算什麼？」

「看「」最後我們都沒跳成，因為顧言之被警察抓了。

他一直在掙扎，那雙眼睛猩紅，充滿了恨意：「許紜知, 去死，你給我去死！」

我平等地看著他瘋狂的樣子,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現在輪到你了。

秦淺淺被孤立、霸凌, 還遭到了網絡暴力，她做的惡終究反噬到了她身上。

高考結束後的第三天, 我們才知道秦淺淺出門被車撞了, 下半身癱瘓, 隻能在輪椅上度過餘生。

17

妖妖考得很好，她如願進了最好的高校, 我和妖妖去了同一個城市。

她真的如網友所說，一路保研直博，不曾有半刻松懈, 最後進了國家研究院, 成為了她夢想的科學家。

我大學畢業就出來創業, 父母為了讓我服軟, 基本不與我往來。

我申請創業資金, 一步步做起, 常常整宿整宿熬夜。

因為項目無法啟動，我崩潰得在狹窄的地下室大哭。

盡管很忙, 妖妖還是會抽時間過來陪我，把她攢的錢全都給我。

「我來入個股。」

妖妖是這樣笑著跟我說的, 她把我抱住, 我在她溫暖的懷裡, 聽她在我耳邊說：「小知，我真的真的很感謝你，是你把我從深淵裡拉了出來，在我那麼無助的日子裡陪著我, 我一直都很感謝你。」

「你想做什麼就去做，現在我也有底氣為你兜底了，小知，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在我想放棄擺爛的日子裡，她的這句話一直鼓勵著我。

她總說是我救了她，可世界上的牢籠千千樣，她也拉我出了那座繁華的囚牢。

一個偶然的機會, 聽高中同學說秦淺淺嫁人了，因為殘疾，她父母負擔不起高昂的費用, 於是匆匆把她嫁給了一個男人。

聽到那個男人的名字時, 我恍惚了一瞬, 因為他正是前世把妖妖打死的那個男人。

書中的劇情早就被改得一塌糊塗，秦淺淺陰差陽錯嫁了人, 我也隻能說是因果報應。

後來，我的公司上市了, 我設置了一筆基金, 專門用來資助窮苦女孩上學, 在無數個她們的身上，我看到了妖妖的影子。

「小知，我們煮火鍋吃。」

看到提著食材向我走來的妖妖, 我笑得很開心，真好，我們都熱烈自由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