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宛

第2章

娘親一邊吃一邊看著她哭:「大嘍,豬兒大了招人疼,就沒人換嘍,嗐。」


末了,瑤兒擦擦眼角的淚,抽泣道:


「是不是我再小一點,長得慢一點,也可以換出去賣錢,娘親和弟弟就會高興一點?娘親就不會難過了?」


我沒說什麼,隻是在用飯的時候,將她的米飯堆得高些,再高些,讓她吃得安心。


她從不會自己加飯,給多少就吃多少,剛來時還因為這個餓肚子。


開春的時候,季阮擁著一個女子走到我身側。


「連娘,這是陳魚,日後你們要好好相處。」


那女子整個人就差掛在季阮身上。


她聲音細軟,小聲嘟囔,聲音卻剛好讓我聽見。


「我可是好人家的姑娘,亂兵沒打過來就遇到了子阮,當時姜國倒臺,姐姐身在盛都,聽說奔走逃命了三個月,又經歷了亂兵,不知遇到了多少危險。


「聽聞那些亂兵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女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姐姐你這般好看……


「哎呀,不管以前怎麼樣,姐姐沒事便好。」


……


6


她還在喋喋不休。


我是否清白之身,我早已不在乎,身逢亂世,活著,見想見到的人,才是最要緊的事。上一世的數日折磨,都不曾磨滅我求生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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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陳魚不痛不痒的幾句話。


可看著陳魚,又覺得好笑。


她的確是少見的美人,姿態婀娜,膚色如玉,像一朵嬌花。


隻是太蠢。


想到上一世,季阮就是為了她,一步步把庶妹逼入死路,我的笑意更深。拔下發間的簪子。


「送妹妹的見面禮。」


她當即笑得嬌羞:「這怎麼好意思。」


手已經伸了過來。


我順勢將她拉到懷裡,手起簪落。


鮮血順著簪子的紋路滴落在地上。


陳魚驚叫。


「我的臉,我的臉。


「將軍,我的臉。」


我下手極重,傷痕見骨,絕無痊愈的可能。


「你是什麼東西,我和子阮是真正的患難夫妻,我二人的關系,我是否清白,豈是你兩句話就可以挑撥的?」


陳魚崩潰地大叫,當即就要衝過來和我廝打在一起。


她被季阮推倒在地上。


「連娘,你這是生氣了?」


他眼神亮晶晶的,仿佛我真就是他此生摯愛。


我花費數月編制的溫柔鄉,數次的救命之恩,又不時冷著他,讓他吃不著,他這顆心,從初見開始,一步步地被我算計。


於季阮而言。


陳魚和我的分量,不言而喻。


我嗔怒。


「夫君找旁的女子,自是要生氣的。」


7


五年裡,季阮和昭陵對峙不下,庶妹竟做到了軍師的位置。


昭陵期間小勝幾次季阮,想必也是庶妹的手筆。


但季阮有張文思坐鎮,之後就把昭陵壓制得死死的,把他逼退三十裡,蝸居在汝縣。兩軍對峙不下。


我看著城外的烽火,還有不時路過的百姓,寒風凜冽。


上一世我也曾站在城牆上。


不過那時,是昭陵用相府的一眾人威脅我,讓我上城樓誘敵。


如今,我和他再無交集。


季阮解下大氅披在我身上,搓熱掌心,為我暖手。


我呼出一口熱氣,道:


「子阮,我們有孩子了。」


季阮眼神一亮,興奮得手都在顫抖。


我站在城牆上,難得笑了一下。


五年裡,季阮並非隻有我一人,念著兩次的救命之恩,他待我與旁人都不一樣。


姬妾添了數十個,各有風情,沒一人生下孩子。


迎第一個妃妾時,他向我承諾:


「連娘於我,有生死相隨的情意,更有再造之恩。娘子慧眼,先生也是多虧了娘子才歸攏,日後就算有再多新人,我也不會讓旁人生下長子。」


沒想到一語成谶。


他一句戲言,當真沒有一個妃妾懷有身孕。


我撫摸平坦的小腹,看著遠方。


守門的士兵和幾個百姓起了爭執。


汝縣如今在賀新年,搶了百姓過冬的存糧,讓原本艱難的日子更加難熬。


有不少人來到季阮的屬地,想要尋求庇護。


隻是被守衛攔住。


「哪兒來的亂民,誰知道是不是奸細,滾滾滾。」


我想過去詢問,看到難民懷中的嬰孩,隻覺得心口驟悶。


老爺子穿著草鞋,蘆花縫制的袄子,手指發抖。


他懷裡,緊緊護著凍僵的孩兒。


一句句地說道:「軍爺,給個活路吧。


「軍爺,我兒苦啊。」


老爺子見到我和季阮,剛想跑過來求情,就被士兵打斷了腿。


他捧著斷氣的孩子,高高地舉起。


「將軍,夫人,行行好吧。


「可不可以用我老爺子的命,換孩兒一條活路。


「行行好吧,給孩子一口熱湯……」


季阮拉著我離開。


「都是腌臜事,別看。」


我固執地甩開季阮,一巴掌抽在守衛臉上。


「倘若是你的父親在外求人,被人打傷,你該做何感想?」


守衛臉色頓時青一陣白一陣,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季阮見我生氣,這才找人安置了那個農夫。


不知為何,看著一直求情,哄弄孩兒的農夫。


我想到了上一世的庶妹。


她也是這般,為了我的生路,求著不可能的人。


沒有人拉她一把,沒人告訴她該怎麼辦,該如何做。


這些年死了太多的人。


早兩年飢荒,餓死不少人。


之後打仗,又死了一波。


如今又來寒潮。


我不止一次地問張文思。


「時機已經成熟,為何還不拿下汝縣?


「天下何時安定?」


張文思道。


「季阮想要萬全之策,消耗完昭陵的糧草,再一舉進攻。


「戰事短時間內,恐怕難以停歇。」


過了寒潮,又是春天。


一年又一年,長久的拉鋸戰下去,兩軍對峙。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父親在時,我還是受盡寵愛的相府嫡女。


一邊管教鬧騰的庶妹,一邊跟著父親處理政事。


相府沒有男丁,庶妹不堪大用,隻有我盡數得了父親的衣缽。


他是姜國二百年裡最出色的文臣,但皇帝昏聩。


隻顧貪圖享樂,剝削百姓,在災年接連增加賦稅。


百姓民不聊生,父親愁白了頭發。


一次次上書勸誡,觸動了皇帝的逆鱗,被革去官職。


亂兵入城時,父親讓我護好庶妹。


他說,他治了姜國三十年,要陪著這個國家坦然赴死。


母親說什麼也不肯走,隻願意陪著父親。


亂兵走後,我帶著庶妹,和僅存的家僕開始長達三個月的逃難。


上一世的種種歷歷在目,我嘆氣,捏了捏張文思的掌心。


「該結束了。」


夜裡,一陣暴亂後,我被人擄走。


看著漆黑的夜空,我喃喃自語:


「昭陵,你可一定要等我。」


8


我被押進了汝縣。


隨著囚籠的紅布被揭開。


那個困擾我無數個日夜的人影坐在大帳中央。


他捻著杯酒,表情恣意。


冷峻的眉眼打量著我,像在打量一件物品。


上一世的我對他來說,甚至不如一件物品。


我被抓來時,換上了舞女的紅裙,被當成一件禮物奉獻給昭陵。


我壓下心頭的恨意,腳下一動。


在籠中起舞。


周圍喝酒的人或戲謔,或驚豔,隻有一人愣在那兒。


庶妹唇角翕動。


「嫡姐……」


我隻是麻木地起舞。


這樣取悅人的事,上輩子做過不少,如今再來,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上一世,我自認為自己做了一個好選擇。


我從不願以色侍人。


可我好像……


也沒有什麼東西值得被這些上位者看中。


他們願意看到的,樂意看到的,似乎也隻有我這一張臉。


亂世之中,糧草是資源,男丁是資源。


女人何嘗又不是一種。


甚至於面容姣好的男娃娃,都被那些畜生侵犯。


我被昭陵利用完,就丟給士兵,被人肆意欺辱。


如今重活一世,兜兜轉轉已經不一樣了。


送上門的美人,和死對頭的美人,存在本質的區別。


人總愛比較,更何況是好勝心極強的昭陵。


世人都道他不如季阮。


說他自負,好勝心極強。


季阮則是個心懷天下的救世主,處處為民著想。


果然,他飲盡酒水,揮刀劈開了囚籠,將我攬入懷中。


「你便是季阮放在心上的可人兒?當真是國色……跟著那個乞丐,可惜了。」


說著,他就欺身下來。


不顧在場幾十位同僚。


恰如上一世的當眾歡好,他從不給人半分尊嚴。


庶妹捏緊了杯子。


我用腳尖抵住昭陵的腰身,輕輕一笑。


「將軍,您和季將軍果真不同。


「他從不會給妾難堪,他待所有人都是如此,怪不得振臂一呼,就有無數青年願意歸其麾下。」


昭陵最在意季阮,最在意和旁人比較。


聞言他將我抱起,咬牙切齒。


「本將軍倒是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溫柔。」


9


我被安排在昭陵的偏殿居住。


在庶妹的建議下,昭陵撥了一個丫鬟照顧我的生活起居。


小丫頭一見到我,就哭花了臉。


「小姐……」


我用指尖抵在她唇邊。


「噓……」


前丞相一家四分五裂,如今活著的人,不該計較此前種種,活著便是最好的結果。


我還見到了相府的嬤嬤,小桃的母親,那個從小待我極好的乳母。


都還活著。


上一世我窮盡一生沒有做到的事情,還害得小桃和劉嬸橫死。


庶妹憑著一身好本領,將二人護得平安。


我眼眶有些發酸。


庶妹盯著我:「你不該來。」


她如今已經是軍師了,還懂得分析天下局勢,被昭陵得以重用,隻是說起話來,依舊軸得很。


我掐掐她的臉蛋。


「命運交錯,向死而生。


「妹妹,我要扭轉乾坤,就必須以身入局。」


我不想,不想庶妹落得上一世的結局。


昭陵也好,季阮也罷。


此生,我要的不僅僅是活著。


窗外大雪紛飛,明明是瑞雪兆豐年的好意頭。


可百姓被剝削,被賦稅壓垮。


今年不知又要凍死多少人。


庶妹道:


「嫡姐,這二人不死不休,你不該卷進這場禍事裡。


「季阮會像上一世一樣,稱王稱帝。


「而你,會是這天下獨一份的皇後。


「姐姐姿容絕色,必不會落得和我上一世的下場。」


我隻是把庶妹護在懷裡。


「我不允許,自己的妹妹被當成亂黨。


「我要的,更不是獨善其身。」


庶妹埋在我懷裡,肩膀微微發顫。


她哭成了花貓。


「姐姐你不該來,不該來。」


上一世我的經歷,她多少有聽過。


投靠後,一開始昭陵還會正眼看我,之後逐漸索然無味,他喜歡折騰女人,更喜歡看人生不如死。


毫無疑問,我成了他的靶子之一。


數日折磨,不成人樣。


汝縣對我來說,無異於人間煉獄。


看著庶妹眼中的心疼,我輕輕拉起她的手,放在我的小腹。


「妹妹,我懷孕了。


「你猜孩子是昭陵的,還是季阮的?


「不管是誰的,這都是我的孩兒,是我們在亂世的倚仗。」


庶妹眸色一頓。


我放緩了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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