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遊戲

第8章

但不是今天。

在不知第多少個日夜,午夜十二點過去,季錚再次睜開眼,居然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環境。

這裡是瑞士的一座療養院。

時間,來到了七年之後。

25 番外(下)

季錚在房間裡找到了一本日記,是他親手寫的。

每一頁的字字句句,都是對死去女孩的思念。

哦,原來他還是沒能成功嗎?果然是他沒用啊。

另一邊放著的是他本人的病歷。

重度抑鬱症。

對於七年後自己身患的疾病,季錚居然有幾分了然。

在他讀高中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輕微的症狀。

所幸他在大學裡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才扼殺了這病的苗頭——當然,最重要的一位,就是那個一直陪在他身側的女孩。

如果這個世界上不再有嘉儀,那麼他確實失去了很多活著的意義。

季錚雖然接受了未來自己得病的事實,但他的母親沒有。

發覺兒子「病情變輕」後,母親欣喜若狂,立刻給他安排了相親。

季錚覺得荒唐。

「媽,我還生著病,你亂張羅什麼?」

母親卻一臉痛心疾首:「誰家兒子三十幾歲還不結婚,丟死人了!你別再想那個丫頭了,她配不上你……」

季錚冷著臉說:「她叫陸嘉儀。」

母親卻完全沒有聽,自顧自往下說:「要不是她死了,我高低要找她算賬……」

季錚望著這位跟她有最親密血緣關系的女人,眼神逐漸冷淡。

他的母親還不知道,陸嘉儀是他存活的唯一意義。

季錚準備回國,最後看看她的墓,然後安靜地自我了結。

這消息隻告訴了江馳。

他明明記得電話那邊,顧雅還在感慨:「說起來,嘉儀也去世七年了呢……」

讓他的心,也跟著被撕扯。

但是,就在同學會開始的前一刻,餐廳包廂的房門被推開。

帶來一陣冷冽的,雪的味道。

走進來的女孩長了張幹淨清秀的耐看的臉。

因為走路匆忙,兩頰都漾起紅暈。

季錚隻瞥了她一眼。

熱意流向四肢百骸,讓他幾乎難以呼吸。

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季錚在她眼睛裡看到了震驚,和失而復得的喜悅。

他無從得知這種情緒的起因,畢竟更應該驚喜的,是他才對。

她活著。

陸嘉儀還活著。

她怎麼可能活著?他明明在綠浮山嘗試了成百上千次,卻始終沒辦法救活她。

與七年前相比,陸嘉儀的容貌沒什麼變化。

是眼神不一樣了。

堅毅。自信。還有幾乎難以掩飾的疲憊和孤獨。

是他見到了鬼,還是說他最近沒認真服藥,所以讓疾病入骨的身體出現了幻覺?

季錚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笑自己的異想天開。

他問她:「陸嘉儀,你為什麼不看我?」

等同學們聽見這句話,應該會糾正他吧。

可是,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同學們也看到了陸嘉儀,大家都面色如常,跟她打招呼。

「嘉儀最近怎麼樣?」

「看你又瘦了!別亂減肥。」

「錚哥好不容易從瑞士回來,咱們今天跟他好好喝幾杯。」

陸嘉儀一一跟他們聊天,言語平靜,沒有任何破綻。

所有人都仿佛被篡改了記憶。

在這一刻,季錚甚至不能確定,到底自己是假的,還是嘉儀是假的。

也許這個世界就是神明的一場遊戲。

見他玩累了,送他一點「失而復得」的安慰。

那他到底該如何應對?

季錚靜了兩秒,決定不要浪費這次見面。

入目無他人,四下皆是你。

就這樣默默地看著她吧。

這世間他弄不明白的事何止千萬,為什麼這一件就一定要想通呢?

陸嘉儀似乎變了。

從前,她待他客氣但疏遠。

但現在,他萬萬沒有想到,她會主動靠近他。

她向他笑。

給他介紹自己的工作。

聊她的愛好。

季錚小心翼翼地配合她。

這是他深愛的女孩啊。

再怎麼珍惜都不為過。

後來,陸嘉儀含淚向他坦陳。

「我喜歡你。季錚。非常、非常喜歡。」

原來,在他的視線默默追逐她身影的歲月裡,她也是愛他的。

季錚忍不住笑了。

笑他得償所願。

他擦了下眼角的淚痕,對她說:「我想了你整整七年,你知不知道。」

何止是想她。

他發瘋一般地,想要救回她的命。

但她無需知道這些。

她隻需知道,他愛她,他會不惜一切保護她。

表白,戀愛,求婚。

他和陸嘉儀分享生活中的一切,把他的愛意融入她骨血,並且約好此生到老,白首不分離。

可是,這一切不過都是鏡花水月。

是包裹了糖衣的另一種懲罰。

和他在一起,陸嘉儀會經常感到頭疼、眩暈。

雖然她的體檢結果一切正常,但季錚知道,這不可能正常。

因為他曾成百上千次目睹陸嘉儀死在他懷裡。

季錚的擔憂終於有了答案。

那一日,她在他身邊暈倒,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她面色慘白,斷斷續續地叮囑他,好像在交代什麼臨終遺言:

「季錚,我愛你。」

「如果救下我是以你的死亡為代價,我寧可你不要救我。」

她語焉不詳,如一朵枯萎的花,從枝頭掉落。

可是季錚心口如遭重擊。

原來這次的陸嘉儀之所以活著,並不是上天憐憫他。

而是一場告誡。

神明要以他的死亡為代價,換取她生的可能。

世界在他每一次嘗試拯救陸嘉儀的時候,如一條河流被岔開,向不同的未來奔流。

成百上千的可能裡,他無法救下她,隻能鬱鬱而終。

但在其中的某個未來,也許是神明網開一面,也許是神明大意疏忽……

在那也許是唯一的一個世界裡,陸嘉儀活著。

但季錚死了。

「陸嘉儀存活」和「季錚存活」的兩個世界,在某種人力不可想象的力量下,衝破一切的邏輯桎梏,為季錚和陸嘉儀打造了一次罕見的相遇。

在這個時候,季錚終於明白,什麼是錐心之痛。

原來,失而復得之後的得而復失,就是錐心之痛。

可是,他也舒了一口氣。

他從來都是個優等生。

再難解開的謎題,隻要有了拆解思路,他就有信心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季錚知道,他必須回到過去。

他自願赴死,為了確保陸嘉儀活下去的那個未來。

那個未來很好。

沒有他,她也過得很好。有事業,有愛好,有朋友。

他都親眼見到過的。

那他就可以放心了。

季錚又回到了綠浮山,出事的前十分鍾。

他如此決絕,哪怕在看到從七年後歸來的嘉儀,也沒有絲毫動搖。

他耐心地叮囑她聽話。

「季錚,會永遠保護你。」

他將他心愛的女孩託舉上岸,然後凝視著她。

眼淚原本早已幹涸。因他為她的垂死,流淚過千百次。但在分別的那一刻,季錚還是感到了一種讓他呼吸不暢的酸脹。

陸嘉儀。

傻姑娘。

不舍得他,也是正常, 畢竟他們錯過了這麼多年。

他哄她說「來生,我會都補給你的」。

如果有來生這個定義的話。

季錚平靜地等待死亡來臨。

他甚至想, 如果真的遇到死神,他該對它說什麼?「謝謝你讓我救她」?

可是, 他見不到死神了。

有個人牢牢握住他的手,不讓他滑入深淵。

他睜開眼, 看到了她幽深倔強的眼。

他想掙脫。

可是他被她牢牢攥著。

在渾濁冰冷的河水中, 她用眼神哀求他, 再試一次。

為了她。

季錚的心口越來越冷,眼眶卻越來越熱。

他下意識地回握了她的手。

也罷, 如果這是一場注定無法脫身的遊戲,那至少這次,就讓他放縱地迎合她的愛吧。

再陪她一天也好。

等到下一次循環, 他再來救她。

後來, 他們肩並肩坐在泥濘之中, 滿身湿透, 渾身狼狽。

他呼吸沉沉地問她:「為什麼要救我?」

她沒有說話。

隻是安靜地伏在他懷裡, 輕輕顫抖。

可是, 仿佛有什麼發生了變化。

在被送到醫院之前,嘉儀已經捂著小腹, 仿佛很不舒服。

季錚關切地打量她:「你傷到哪裡了?」

她卻避重就輕地說:「隻要你沒事就好。」

她就是在逞強。沒說兩句,身子一軟, 就失去了知覺。

季錚攬著她的腰, 一聲一聲喚她的名字, 感到深切的後悔和後怕。

他不該心軟的。

他應該頭也不回地赴死才是。

幾小時後,手術室外,醫生一臉沉痛地說:

「孩子沒有留住,但這位女士的身體狀況還不錯……」

孩子?

在他去世以後,也從未停止。

「(未」季錚有些茫然。

而在看到嘉儀那雙倔強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時, 他什麼都明白了。

在那個平行世界意外碰撞出來的新的世界,他和她,有了新的生命。

所以,在給嘉儀講解過這個遊戲的規則後,她找到了作弊的方法。

她會成功嗎?

神明會甘願被這般愚弄嗎?

季錚摟著陸嘉儀,滿心焦灼地等一場命運的審判。

牆上的時鍾漸漸指向十二點。

他的心跳在這一刻飆升。

在過去的成百上千個夜晚,他都是在這一刻穿回了過去。

可是, 這一次,什麼都沒有發生。

被他死死叮囑的鍾表,堅定地, 搖搖晃晃地, 走向了下一圈, 仿佛這原本就是它的使命。

季錚陡然松了一口氣。

就好像走了很久的路,身心俱疲, 但卻終於看到了曙光。

季錚將他心愛的女孩圈進懷裡,嗅她的氣息, 吻她的唇角。淚流滿面。

一抬頭, 看到了眾同學驚愕的目光。

他差點忘了, 在這個時候,他和嘉儀還隻是儒雅的學長和清冷的學妹。

沒有互相表白,沒有死後重逢。

但是, 不重要了。

什麼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今夜雨歇風止。

而他和嘉儀,彼此相愛。

未來,他們還有一條漫長且美好的路要走。

(全文完)

最新發佈

女皇天下

女皇天下

古裝言情

皇帝姐夫從江南帶回一女子,極盡寵愛。她容貌一般卻與眾不同,開口便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

過度親密

過度親密

現代言情

竹馬和別人訂婚那天,我遭遇了空難。來給我收屍的,是我 曾經罵討厭鬼的陳熠洲。他拋下一切選擇自殺,與我共赴黃 泉。重來一世,我在暴雨中敲響了陳熠洲的門。

養個小太子

養個小太子

腐看天下

"先帝駕崩後,我身為攝政王,養了個小太子。 小太子眉眼疏朗,天生一副笑臉,卻在聽聞我要娶妻時,抱著我的褲腿,哭得稀裡哗啦: 「亞父,先帝遺詔說您隻能撫養子珩一個人。」 小太子慢慢地長大了。 有天晚上我喝多了,和狀元郎不明不白地躺了一宿。 酒還沒醒,隻見四面八方都圍滿了侍衛。 小太子不緊不慢地走到我的跟前,眉眼間滿是陰鸷,發了狠地捏著我的下巴: 「亞父和他都可以,為什麼孤卻不行?」 "

不再見

不再見

現代言情

"我和聞景是圈內有名的模範夫妻。 他是盛景集團有錢有顏的新任總裁,我是演藝圈有演技有顏值的一線小花。"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