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永恆

第2章

等想起來有魚卵時,已經是幾天後了。

「人和人魚之間有生殖隔離,不會如何。」

「就算……沒事,我是男的,沒這功能。」

現在的我,看著即將消失的腹肌,內心五味雜陳。

這個孩子要不了。

我要回去,楚嫋痊愈後也有自己的新生活。

但是....

「陳權,給你。」

楚嫋坐在我身邊,把一隻很漂亮的紅色漿果遞給我。

他戳戳我肚皮,好奇。

「很甜的,小寶寶們會喜歡的吧。」

我從來沒跟他說過這件事。

是楚嫋看見我微隆起的小腹後,自己上手摸了摸。

這是他醒來時第一次主動摸我。

兩秒後,人魚揚著臉,表情認真。

「陳權,你肚子裡有小人魚,兩隻。」

我還沒來得及驚訝。

楚嫋面無表情地扔下第二個重彈。

「而我是爸爸。」

沒人懂,那一瞬間我腦子都要炸開了。

「...為什麼這麼說?」

楚嫋撓撓頭,呆呆地盯著我小腹:「不知道。」

他拿過我的手,摁在自己的心髒處。

「陳權,我感覺這裡好像空了。」

「但隻要看見你,就滿了,有時候很甜,像吃了紅果子一樣開心。」

「有時候,就像死掉了一樣,好疼好疼,疼得我想吃掉你。」

「我想了很久。」楚嫋對我說:「想吃掉你的意思,大概是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如果我是它們的爸爸,你是不是就可以留下來陪我?我想了又想,還是很想和你有關聯。」

楚嫋抬頭,認認真真地看向我。

「拜託了,不要打算離開我,你要走,我心裡比你更早知道。」

那雙眼睛蒙起一層水霧。

仿佛我不答應他,他就會在我面前再一次碎掉。

8

我策劃了一場假死。

作為被秘密培養的人,隻有在死去後,才會出現在世人面前。

同事們為我舉辦了一場盛大的追悼會。

全球人都知道,有一位名叫陳權的科學家,為了全體人類的利益犧牲,值得歌頌。

「陳權!」

楚嫋興衝衝地遊過來,停在我腳邊,向我展示他的大尾巴。

殘破的尾鰭顫抖著,但他似乎格外興奮。

「你看,疤開始淡化了。」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我的肚子。

「真好,陳權,時間再過快一點吧,它們出生後,我的疤就很少很少了,不會嚇到寶寶們。」

「怎麼會,你本來就是一隻很漂亮的小人魚,誰都會喜歡你的。」

「你呢?」

「我……」我沉吟片刻,覺得自己安全了,開始放肆了:「當然了,不然怎麼願意放棄所有永遠陪伴你。」

「永遠!」小人魚瞪大眼睛,好像被這個詞迷住了。

他撲進我懷裡蹭蹭:「好滿足,我的心髒好滿足。」

我敢發誓,這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後來想想,

那個時候我真是飄了。

竟然天真地以為我的計劃可以瞞過整個上層,就這麼輕易地對楚嫋說了永遠。

那個盛大到全球都知道的追悼會,是為了抹掉我的存在。

也是為了斬斷我所有可以退的路。

在某一天,楚嫋外出捕魚的黃昏。

他們全副武裝出現在我面前。

「陳權,做一個選擇,你要你自己,還是要楚嫋?」

當然要楚嫋。

我是個人,被抓了,可以自己偷偷跑,再來找楚嫋。

但楚嫋不會,他會被榨幹最後一絲價值,在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孤零零地一隻魚被粉碎掉。

於是,身懷魚卵的我,代替楚嫋,淪為新的實驗體。

我被昔日同事銬在手術臺上,開膛破肚。

那麼痛,那麼苦。

我隻慶幸這把刀子沒有再一次落在楚嫋身上。

但我不知道的是,

我的小魚越過海洋來救我,被看守基地的特工抓住,習以為常地扔進了粉碎機。

我肚子被剖開的時候,楚嫋正被攪碎身體,哭出血淚。

他一遍遍拍打機器的玻璃,直到胳膊被攪碎。

他喊我的名字,問我為什麼要騙他,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楚嫋怎麼會不恨我。

後來看到那段監控時,連我都要恨我自己。

早知道他要被那樣對待,我寧願那天黃昏推開所有人,跑去找楚嫋,一槍殺掉他,再一槍崩了我自己。

碎成渣渣的小魚被倒進廢棄桶,流入海洋。

再醒來的時候。

楚嫋缺失了一塊記憶。

他不記得那段最美好的時光。

也不記得我們曾有過兩隻小人魚。

我的小魚隻記得恨我了。

第二次死亡,沒有我愛他,是恨給了他第二條命。

而我,隻想感謝上蒼,謝謝他恨著我。

9

「問你呢哥哥,放跑了我的小情魚兒,你拿什麼賠我?」

楚嫋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將我摁在了床上。

他的手已經比我大上許多,可以一隻手,就控制住我兩隻胳膊。

「嘖,」楚嫋挑眉:「不穿底褲就往我這裡跑,想勾引我的心,簡直昭然若揭。」

被汙蔑得太狠了,還是要解釋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天....」

我咽了下口水,心有餘悸:「被血弄髒了,你沒有給我新的,我沒得穿的。」

楚嫋眼神一暗,手移到我小腹上。

「這樣,伺候好了,我用海底最好看的夜明珠裝飾你的新褲子。」

我身體一繃。

不是被雷到了,而是因為,我想起了肚子上有一道不能讓他看見的疤。

要是真做了,就露餡了。

「你髒了。」

我當然知道怎麼說話最傷人。

「我不碰髒的……呃!」

小腹上的手一沉,按到了我腹內還沒長好的傷口。

「再說一遍。」楚嫋臉上帶了慍色:「給你機會,給我好好說。」

他在威脅我。

如果我說出他不喜歡的答案,那隻手就會按到底,撕裂我剛長好的傷口,讓我再生不如死一回。

「我說,我嫌你髒,碰過別人,就不許碰我,魚也不行。」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

楚嫋轉而掐住了我的脖子,整張臉氣到發紅。

「陳權,我沒有,我以為你懂!」

「懂?」呼吸艱難,但我一字一句:「懂你,是情投意合的戀人才會做的事情,楚嫋,你算我什麼?前炮友嗎?還是……」

「別說了。」

我的嘴巴被掌心攥住,力度很大。

手指間連著的那層薄薄的蹼在顫抖。

我咬斷他的蹼,他疼得縮了手。

「你不讓我說什麼?楚嫋,這是事實而已,你上一次死得還不夠慘嗎?難道還想和我在一起?」

「住嘴,我叫你住嘴!」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也是真夠賤的。這樣卑賤的你,我看不上,我寧願給別的實驗體上,也不要你。」

「陳權!」

楚嫋高高舉起巴掌,悽厲的掌風吹散我額前的頭發。

我閉上眼睛。

恨我吧,恨我吧。

打死我可以,把我扔出去也好。

你要好好活下去,反正沒多久就可以忘記我。

可巴掌落下來,卻成了撫摸。

他摸了摸我的眼睛,很疑惑:

「你明明說著這樣傷人的話,為什麼眼睛難過得像要死掉,為什麼?」

說完這句,他愣住了,手指尖停在我的眉頭上。

像是終於放棄了抵抗,疲憊地卸下沉重的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一直不懂你在做什麼,怎麼就不能留在我身邊呢?為什麼呢?你是不是要背著我去做危險的事情?」

他自言自語,又忍不住懇求:「陳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沒髒。」

不能睜眼睛的。

睜開了,眼淚就忍不住了。

見我沒有理他,他頓了一下,語氣裡有點崩潰的意味。

「哥哥,你看看我,我不髒的,我沒碰,誰都沒碰,你別真的討厭我。」

我真的要忍不住了。

愛我怎麼成了他的本能,忘記了也要記得,踉踉跄跄,違背尊嚴地記得。

但保護他,卻是我最後能做的事情。

我已經失去過孩子了,不能再承受這種切膚之痛了。

「碰與沒碰,對我來說不重要。」

我強撐著平靜。

「因為你對我來說不重要,楚嫋,你隻是我生命中的過客,我的一個實驗數據而已。」

嘆了口氣,裝作煩惱。

「我也不懂,你為什麼要對我糾纏不休。」

楚嫋一點一點紅了眼睛。

但最終隻是手指抓住我的衣領,把臉埋在我胸口。

「你剜我一次,我刑囚你一回,我們就可以回到以前……」

「楚嫋,這是你以為。」我打斷他:

「這世上的愛恨從不平等,並非簡簡單單的加減法,可以比劃上個對錯。」

「愛更像乘法,一頭是零,所有的東西就都會歸零,你懂嗎?」

他抬起頭,懵懂地看著我。

「我隻是想離開你。」我說:「我不想和你有任何關系,我們各自好好活,不好嗎?」

我已經在求他,說的都是實話。

屋外雷聲陣陣,破空的閃電劃過漆黑,在一瞬間照亮他的臉。

一顆珍珠順著他的臉頰滾下來。

滑進了我的胸口。

「不好。」

人魚撕掉自己掌間的蹼,用鮮血淋漓的虎口卡住我的脖子。

我的整張臉都壓在床上,楚嫋拒絕了與我對視。

連語氣也淡淡的。

「我已成了海上的王,我想我有資格留下自己心愛的玩具。陳權,愛有沒有無所謂,得到人就夠了。」

「我的真心,你也不配得到。」

10

真心啊。

我抓緊被子,又咬住手腕,把悶哼都憋在嗓子裡。

其實,我曾親手拿過他的心髒,在解剖他的時候。

紅色的,形狀很不規則,不像血肉一般柔軟溫暖,反而像一種石頭。

那時我才知道。

人魚冷情,因為心就是硬的。

楚嫋曾經對我那麼好,大概用了全部的力氣。

留在海島的時候我想,我已經辜負了他一次,就不能再辜負第二次。

可惜我又沒做到。

隻要跟著我,愛著我,楚嫋就會一遍又一遍地去死。

孩子離世時,我發現了組織最大的秘密。

當時,他們取出我肚子裡的魚卵,用超強的燈光照射裡面,透過半透明的卵殼,我看見裡面漂亮的魚尾巴。

和楚嫋一樣,好美。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朝著魚卵伸出手,聲音有些嘶啞:「給我……看看……」

話沒說完。

拿著魚卵的人手一松,魚卵掉在地上,碎了。

小小的人魚從裡面滑出來,鋒利的卵殼劃破它的胳膊,殷紅色的血流出來,稚嫩的尾巴蜷縮在一起,痛苦地掙扎著。

我呼吸一滯,完全沒懂同事們是什麼意思。

「你們要幹什麼?我已經配合你們了,為什麼要把卵殼打碎?」

「快抱起來,吸氧氣,放到人造水缸裡,來得及,快!」

我急得不行,可沒有人動。

「上級同意你們殺人嗎?我們是同事啊,你們在幹什麼?」

「沒有同事,這世上已經沒有了陳權,你隻是我們的實驗體。」

蘇珩前一秒還帶著笑,下一秒猛地攥住我的頭發,逼我去看地上的小人魚。

湿漉漉的頭發遮住了與楚嫋相似的眉眼。

因為還沒有發育成熟就直接接觸氧氣,小人魚痛苦不堪,兩隻小手不斷扣住自己的喉嚨,小脖子上留下一道道紅色的抓痕。

可都無濟於事。

它甚至沒有睜眼,僅僅靠本能地向我伸出小手,喉嚨裡發出很細碎的哭聲。

「陳權,你愛它嗎?」蘇珩循循善誘,「愛它,它就可以活下來,對不對?像楚嫋那樣。」

我的心都要碎了。

下意識去抱它,但手臂在離它十公分的距離時停下,鐵鏈已經繃到最緊。

簡直要瘋掉了。

「說話啊!」

蘇珩壓著我的腦袋,整個人宛如瘋魔。

「它能不能活下來,全都看你了!快,快愛它!」

愛怎麼會是言語?

我要怎麼做?

我又能怎麼做?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巴掌大的人魚在痛苦中掙扎,在掙扎間缺氧,最後舉著那隻沒有抓到我的小手,眼角滑落一顆顆紅豆大小的珍珠。

最後,它慢慢停止了呼吸。

「操!」

蘇珩惱怒地推開我,一腳將小人魚踢到最遠。

小身子七扭八歪地撞到牆上,轉而又被一隻白手套撿起來,毫無感情地塞進垃圾桶。

「不要,別扔,還給我,還給我!」

沒人聽我的話。

而蘇珩在地上暴走,不斷地揪自己的頭發。

「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隻人魚不能復活?陳權,你他媽是不是玩我?」

「懂了,我懂了!你根本就不愛你的孩子!你心裡隻有楚嫋。」

我有一瞬間的驚恐,仿佛窺破一絲天機。

「沒事,」另一個同事拉住蘇珩。

「楚嫋的實驗成功了,就代表這是有幾率的,可能這次我們太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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