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的眼睛往後瞥了瞥:「那是什麼?」

我嘿嘿一笑,把藏在身後的兔子花燈拿出,獻寶一樣:「今日元宵,送給公子的。」

蕭非玉一把奪過,嘟囔道:「醜兮兮的,又不是什麼稀罕物。」

但很奇怪,他一晚上都拎著花燈,像是在打量什麼稀罕物件一樣打量著。

入睡前,蕭非玉將我緊緊摟在懷裡。

也不知是不是夢話。

他說:「我也有東西想送給你。」

可惜,蕭非玉,我不要你的禮物,我要你的錢,以及自由。

當夜,我偷了蕭非玉的「聘禮」,丟下他逃了。

老城主信守承諾,喂了我解藥,給了我五萬兩黃金。

蕭非玉被押回城主府。

那以後,隻聞少城主蕭非玉性情大變,暴虐善變,揚言殺盡叛徒。

5

我被蕭非玉狠狠甩在榻上。

周遭環境十分眼熟。

這裡是蕭非玉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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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兩年,這裡的布局分毫未變。

隻是窗邊多了一盞兔子花燈。

蕭非玉壓在我身上,手禁錮著我。

他接過一碗藥汁往我嘴裡灌。

我對它再熟悉不過。

當年老城主就是喂了我這碗藥。

此後每個朔月,若無解藥,我便要承受噬心之痛。

一隻蠱蟲不夠,還要一隻。

蕭非玉,果真恨我入骨。

不過是騙了他錢。

我劇烈掙扎:「放開我……」

藥液從嘴邊溢出。

我的眼中溢出淚水。

蕭非玉冷笑:「你也會哭?」

當年替他擋箭、剜掉腐肉時,我都咬著牙沒哭。

因為當時哭得像死了爹的是蕭非玉。

他命令我不準死,如果我活過來,我想要什麼就給我什麼。

我當時朝蕭非玉伸手,原是想要蠱蟲解藥的。

可我一句話也說不出,隻是抬手擦掉他臉側的淚水,就昏過去了。

結果,蕭非玉哭得更厲害了。

滾燙的熱意從四肢百骸升騰。

蕭非玉的手落在我臉側,冰冰涼涼的,令我一陣顫抖。

我情不自禁蹭了蹭他的手。

呢喃出聲:「熱,好熱……」

他低頭,吻在我眼角。

「放心,公子我舍不得你死得太早。

「你欠我的,還沒還清。」

吻細細落在耳側。

「你……給我喂了……什麼……」

「讓你永遠也離不開我的好東西……」

腰帶被解開。

唇瓣覆上一片溫熱。

我清醒一瞬,狠狠咬上蕭非玉。

他吃痛,眼底一片赤紅,額上青筋暴起,猙獰得似乎要吃人。

「那些小倌親得、抱得,怎麼?我就親不得你?

「我是什麼垃圾?我比不上他們?哈!」

我連滾帶爬往後退:「你走開!」

蕭非玉徹底炸了,一把揪住我的衣服。

掙扎之間,衣襟撕裂,露出一大片肌膚。

我再也繃不住,哭出聲。

蕭非玉像是被燙到手一般松開我。

他靜默良久,陡然冷笑一聲。

「哭?

「公子我從來不缺暖床的。我等著你求我。」

語罷,一股難以壓抑的躁動湧向四肢百骸,我徹底癱軟在床上,像一尾缺水的魚,無力掙扎。

蕭非玉闲闲地抬起我的下颌,語氣無比溫柔:「想要嗎?」

他湊到我耳側,輕輕呼出一口熱氣,催促:「小九,說話呀。」

我淚眼蒙眬地盯著蕭非玉。

昏黃的燭火下,他的臉龐清俊白皙,美人尖下是精致的銀墜。

思緒恍惚一瞬,便抓著他的衣襟吻了過去。

一副急切索吻的模樣。

我的嗚咽聲被撞碎。

他撫上我發頂,滿足嘆息:「小九真乖。」

6

我被蕭非玉關在院子裡。

每日能與我說話的人隻有蕭非玉。

屋子裡的侍女和木頭沒什麼區別,她們沒有什麼表情,也從來不同我說話。

我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像是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牢房。

我拽著侍女的衣襟,幾乎懇求道:「和我說說話,你說話吧,說些什麼都好。」

那侍女終於有表情了。

我驚喜一瞬。

卻看見她張了張嘴,指著自己斷掉的舌頭,搖搖頭。

她們都是啞巴。

蕭非玉真是個瘋子。

我像是被抽去渾身力氣,癱軟在地上。

蕭非玉回來了,他抱起我,看完侍女的手語,親昵地親了親我額頭。

他道:「想說什麼?和我說不可以嗎?」

我不搭理,蕭非玉卻說得來勁兒。

一邊把玩我的手,一邊自言自語。

「老頭今日接了個私生子回來,慫恿他和我搶城主之位。嘴裡說多愛我娘,還不是遍地桃花開……」

聽聞,城主和城主夫人自幼青梅竹馬,可城主夫人年少時另有所愛,城主橫刀奪愛,娶了城主夫人後便將人關在後院囚禁起來。

後來,城主夫人生下蕭非玉,便撒手人寰。

蕭非玉如今鐵了心要把我關在這裡一輩子。

而我,也離不開他。

他給我種的不是噬心蠱,而是情蠱。

層層垂落的幔帳之中,我攀著蕭非玉的肩膀,指甲摳著他的背,血滴湧出,濡湿手指。

他卻更加激動,愉悅地笑出聲。

我吃痛。

抬手甩了他一個巴掌。

我疼了,也要蕭非玉陪著我疼。

這是我為數不多的抗爭。

蕭非玉舔了舔唇,笑得更開懷:「好兇啊,往這兒打才對。」

順勢把我的手按在嘴側,吻住。

我感受著體內躁動的情蠱逐漸平息,直至完全沉睡。

可蕭非玉還是不肯出來,反而心情大好地握著我的手指親了親。

睡意上湧,蕭非玉撩撥我的發尾,忽然說:「我要成親了。」

一陣長久的靜默。

見我不說話,蕭非玉忽然狠狠動作。我悶哼一聲,隻能無力抵住他的胸膛。

他的聲音陰沉:「你就沒有什麼想要和我說的嗎?」

我斷斷續續道:「你要成親,想必娶的是心上人。不如放了我,省得惹惱新夫人。」

蕭非玉又不說話了。

黑暗中,一雙眼淬了寒冰:「放了你?」

他掐住我的脖子,我登時喘不上氣。

涼涼一笑:「或者,公子想殺了我?」

聞言,蕭非玉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了,連忙松開手。

我的脖子上赫然一道紅痕。

他的手握住我的腳踝,近乎呢喃:「我怎麼會想殺你?」

聲音陰冷:「你這個叛徒,我隻會打斷你的腿。」

7

少城主的婚事當然要大辦。

不過幾日,城主府內各處都按照江南水鄉的風格重新整裝了一遍。

我的房間裡也多了一位和我說話的侍女。

木容拿來一套嫁衣要我換上。

大紅色的嫁衣上繡著兩隻動物,不像鴛鴦不像鳳凰,倒像是鴨子。

但勝在工整。

「夫人,換上吧,不然公子又要生氣了,吃苦的還是你。」

我的脖子圍了一圈白紗。

那日蕭非玉發怒掐的,脖子上留下一圈猙獰的血痕。

我問:「為什麼要我穿?」

木容笑嘻嘻道:「夫人,這是喜事啊。三月後,雙喜臨門,公子既娶妻又娶妾。」

聞言,我扭過頭,隻是定定地望著窗外。

那裡有個花圃,一樹荼蘼開得絢爛漂亮。

這些花被養得很好,每日都被水滋養。

我忽然想起阿娘。

她是個美麗到極致的女人,一雙杏眼如潺潺流水。

夫人也疼惜她。

依仗著夫人的疼惜,她本可以一生無憂。

但,她望著眉目如畫的老爺動了心思,趁著夫人懷孕,爬了老爺的床,從而有了我。

老爺三妻四妾,不缺女人,但也斷然不會給一個地位卑賤還居心叵測的婢女名分。

阿娘無名無分,被丟到一處破敗的院子裡。

那個院子裡也有一樹荼蘼,花開得純白秀麗。

阿娘每日都會打扮得漂漂亮亮,摘下一朵白花戴到發間。

我問她為什麼。

阿娘隻是笑笑:「我在等人。」

「是老爺嗎?」

「是故人。」

這一幕被途經此處的老爺看到了。

簌簌落花,如水美人。

他再度被阿娘的美麗驚豔。

後來,他每晚都會到這個破敗的院子裡來。

入夜後,我站在荼蘼花樹下,傻傻地盯著落入泥土被弄髒的花瓣,聽著蟋蟀蛙鳴聲中夾雜的悶哼,心中沒由來地一陣刺痛。

可阿娘從來不準我進屋子。

我看著這個院子被裝點得由破敗不堪到富麗堂皇。

人人都說阿娘是個美麗的玩物,待年老色衰,終會失去一切。

即便珠寶如流水般送入院子,阿娘的發間卻依舊是不著一物。

隻是有時候會別上一朵荼蘼花,像是在祭奠些什麼。

但,沒有等到被拋棄的那日,阿娘就先病倒了。

那日,她認不出我,掐著我脖子,神色癲狂。

「你們這些達官貴人都是混賬……明明我……明明我沒有爬床啊,是他強迫我啊,為什麼沒有人信我……

「可那又怎麼樣?好像隻有我承認是我居心叵測勾引老爺,是我貪圖榮華富貴才是正確的,才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可以,誰不想一生順遂,嫁給自己的心上人快快樂樂過一生,誰又要去做個爬床的壞人,誰又要去做一個低賤的玩物……」

窗外雨聲簌簌。

雷光映照在阿娘臉上,如惡鬼般可怖。

她枯瘦的手拽著我:「我要你發誓!你發誓你這輩子不準給人做妾!否則天打五雷轟,你的阿娘永生永世顛沛流離、不得好死!」

據說人死前是會回光返照的。

我知道阿娘要死了。

我號啕大哭,顫著聲,發了誓。

她望著窗外一樹荼蘼花,隻留下一句:「我……我好想念江南啊……百年好合……」

看著她心滿意足地在我眼前斷氣。

那時候,我在想,我一定要攢夠錢,帶著阿娘的骨灰回到江南,尋一處好風景葬了她。再買一幢簡樸的小院子,在窗前種上一樹荼蘼花,此生也算安康。

門外一陣騷動,我回過神。

原本護在門側的黑衣侍衛被一行人死死按住。

老城主大步邁入。

木容登時警惕起身。

老城主笑容和煦:「別緊張,我就是來看看這院子住了誰,值得非玉這般大費周折。」

8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一會兒,終於辨認出我:「原來是小九啊,好久不見。」

我看著老城主儒雅的臉龐,不得不再次感慨,如今的蕭非玉無論是行事作風還是模樣,都是老城主年輕時的翻版。

一樣狠辣。

一樣變態。

一側的木容想跑,但被侍衛圍住,刀架在脖上。

我問:「城主要奴婢做什麼?」

「我不做什麼。」他從懷中拿出一個木盒,遞給我,「裡面是個漂亮的镯子,希望你能喜歡。」

他望著我脖子上那圈紗布,笑了一會兒,意味不明地說了句:「非玉像我。」

語畢,門外傳來一陣慘叫。

蕭非玉打傷了侍衛,提劍闖入,推開老城主,將我護在身後。

臉色冰冷如霜:「你派人圍了我的院子,這是要做什麼?」

「城主府還有我這個城主去不得的地方?」

唰!

蕭非玉劍指老城主脖子。

「父親,你老了,該退休了。

「或者說,父親,你應該不想明年的今日我去給你上墳吧?」

霎時,屋內之人垂下腦袋,恨不得聾了雙耳。

老城主依舊笑著。

他問:「你會去給我上墳嗎?」

不愧是父子。

9

蕭非玉轟走了老城主,提著劍走到我跟前。

酒氣撲鼻。

我才注意到他耳朵燒紅一片,顯然一副醉酒的模樣,方才不過是強撐罷了。

蕭非玉盯了我半晌,指著嫁衣,問:「為什麼還不換?」

我沒搭理,隻朝木容道:「他醉了,給他灌點醒酒湯。」

蕭非玉按住我肩膀,猶不死心地問:「為什麼不換?你不喜歡?」

我微微垂眼,看向他小臂上幾道滲血的傷,幾乎深可見骨。

他的眸子亮了一瞬,語調拔高:「還是說你不想做妾,想做妻?」

瞧不出是不是譏諷。

手腕被蕭非玉抓得生疼。

我甩不開。

他靠過來,窩在我頸窩處蹭了蹭。

像極了貓在撒嬌。

我朝木容道:「把金瘡藥拿來,還有紗布。你家公子受傷了。」

處理傷口的過程,蕭非玉的表現可以說是乖巧。

不喊疼,也不亂動。

隻是盯著我。

瞧著蕭非玉醉醺醺的模樣,想著或許醉酒的人更脆弱,更好糊弄。

我低聲問:「蕭非玉,我把錢還你,你放我走好不好?」

他抬頭,眼底一片水光,迷迷糊糊地問:「你說什麼?」

我重復:「蕭非玉,我把錢還你,你放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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