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成溪
第3章
我不想他再苦了。
而駱今朝瘋狂給我發信息。
【小溪，不要開玩笑好不好？】
【這陣子我壓力大沒控制好脾氣，對不起，我錯了，原諒我行不行？】
【小溪寶貝，求你接我電話，我擔心你，不要不理我。】
【小溪……別拋棄我。】
我銷了號，和所有人斷了聯系，再回到姑姑身邊是半年後。
姑姑說駱今朝發瘋一樣找我，跪在地上求她告訴他，我在哪裡。
可是姑姑也不知道，一直勸他相信我，我一定不是故意消失的。
姑姑臨終前還惦記著我們的事，她勸我去找駱今朝：「你走的半年，他一直在照顧我。這孩子真的很善良，也很偏執，我勸了好久，他終於有一天明白過來，說會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我埋在姑姑的手心：「姑姑，我不要他了。」
姑姑抬起我的臉，輕輕地替我擦去眼淚，哽咽道：「傻孩子，不要他，你就不會哭了。我知道你有苦衷，可不要再委屈自己了，記得去見他，記得要道歉，記得啊……」
14
駱今朝被醫院停職，在家酗酒。
我不讓他喝，他就去酒吧。
每次去接他，都被他冷眼相對，說我不履行婚前合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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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前我們籤了合約，裡面記錄了十多條我需要遵守的規則。
其中一條是不要幹涉他的自由。
我看著他說：「你快點籤字離婚，我就不管你了。」
駱今朝徒手捏碎了杯子，眼神冰冷地抬頭看著我。
換做以前，看見他那雙黃金聖手受一點傷，我都緊張得不行。
現在無所謂了。
他被他朋友送去醫院包扎。
回家後他開始強迫我同房。
我不願意，拿出離婚協議書：「籤字吧，我放你自由。」
駱今朝撕了離婚協議書，摔門出去了。
就這樣反反復復，到了今天第 20 次。
我打開包廂，他竟然躺在喬枝腿上任由她撫摸臉頰。
那一刻我氣瘋了，衝過去抓起他揚手打了他兩巴掌。
喬枝一把抱住駱今朝，吼我：「何溪姐，你幹嘛打師兄？」
我冷冷地看著她：「我管教自己的老公，你給我滾一邊去！」
喬枝發現我不再對她好臉色，單純的模樣也瞬間消失，挺起胸脯，雄赳赳地說：「師兄根本不愛你，他一直想跟你離婚。」
我回頭看著慢慢坐起身，整理衣服的駱今朝，冷笑：「好啊，明天我們就去離婚。」
「你用不著上趕著當小三，等我和他離婚後再上位，那樣才算名正言順。」
喬枝羞憤地推開我，用不知從哪兒聽來的謠言汙蔑我。
「師兄很痛苦，他為了責任，忍受你的不堪，你對得起他嗎？」
「當初你嫌棄師兄窮，劈腿給他戴綠帽子，又絞盡腦汁嫁給了師兄，你要不要臉啊？」
「你給別人做了小三，還想師兄愛你，簡直是痴心妄想，天下沒有像你這麼賤的女人了！」
啪的一聲，我打了她。
我用盡力氣說道：
「我再賤，也不會勾引別人老公。」
15
第二次打過去，駱今朝抓住我的手，我回頭看他。
他眼神清明，目光冰冷，根本沒有醉意。
他慢慢放下我的手，拿起一杯烈酒塞進我手裡，語氣挑釁：「喝了這杯酒，我就跟你回家。」
我笑了笑，有些為難：「我也想喝，但是我有胃癌，不能喝。」
他氣得收緊了手指，憤怒地瞪著我：「你，你竟然編出這樣的謊言來氣我！好啊，何溪！」
他笑得張狂：「什麼時候死，我給你買一塊好墓地！」
我也笑出了眼淚：「不用了，我下面已經有家了。」
墓地選好了，姑姑也在等我。
身旁有個男生來勸：「沈師兄，嫂子好像確實不能喝酒，前陣子我看見她去醫院買藥……」
我不想讓他說完，硬撐著站直身子，接過那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喝完扔在地上，對駱今朝說道：「我去車裡等你。」
然而，我剛走幾步就吐了，然後倒在了地上，離我最近的男生忽然叫起來：「血……為什麼有血！嫂子你怎麼了！」
駱今朝走過來抱起我，看見我嘴邊的血，平靜如水的神情才慌亂了。
我邊吐血邊摘掉了假發，嘿嘿笑起來：「你看，駱今朝，我沒有騙你，我喝酒會吐血，駱今朝，我沒有騙你……」
駱今朝愣住了：「你為什麼會吐血？」
他緊張地抱著我，忍不住吼道：「為什麼！何溪！」
我還在笑：「我快死了。」
「你不用再報復我了……」
感覺眼皮越來越重，想睡覺。
駱今朝在我耳邊吼道：「何溪，你別睡！」
我好累。
我想睡了。
昏昏沉沉中，我聽見有人在哭，有點像虞嬌的聲音。
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件事沒告訴她，拼命開口：「小嬌，保守秘密……」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撕心裂肺的聲音。
「小溪！！！」
16
小溪，很多人都這麼喊我。
可是我的回憶裡全都是那個人，喊得最溫柔。
「小溪，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你。」
「小溪，畢業我們結婚好不好？我一定會讓你住進大房子，一定會治好姑姑的病。」
「小溪，你在哪裡……為什麼不要我了？」
昏迷了整整四天，我才從夢裡醒來。
可是醒來的世界稍稍有了變化，我右耳聽不見聲音。
但左耳可以，所以沒有告訴任何人。
虞嬌天天扎在醫院裡，攔著駱今朝不讓進來。
偶爾她不在，駱今朝偷偷進來，我也不搭理他，從不回應。
直到婆婆出現，勸我和駱今朝離婚。
他媽媽以前就不喜歡我，我也理解她，因為她早年喪偶，一手將駱今朝拉扯大，從小對他寄予厚望。
我那時候學習差，還給他搗亂，最後還跟他談起了戀愛，後來又拋棄他，差點害死她唯一的兒子。
她有恨我的理由。
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喬枝推著車進來給我換藥，熱情地跟婆婆打招呼，明顯是早就認識了。
喬枝換了藥瓶，沒馬上走，而是站在床邊用一種可憐的眼神看著我：「何溪姐，有些話我想跟你說很久了。」
「我知道我很不要臉，但是我真的很喜歡師兄，我沒有想要搶走師兄，但你現在病了，我會替你照顧好他。」
呵呵，在床上照顧好他嗎？
婆婆趁機勸我：「你生這個病，總是駱今朝對不住你，但他也需要個孩子，離異總比鳏夫好聽，你說是嗎？」
我氣得咳嗽起來，虞嬌突然出現在門口，衝進來將兩人罵走了。
看她風塵僕僕，應該是連夜趕回來的。
她抱著我安慰：「乖小溪，咱們不理壞人。」
我回抱著她：「我好想你，嬌嬌。」
她摟緊我，邊哭邊罵我：「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病了，你病得這麼嚴重，你個壞蛋，為什麼這麼對我！」
笨蛋。
因為我怕你像此刻這樣哭。
17
傍晚，駱今朝來看我，他小心翼翼地看我眼色。
我猜他知道了婆婆和喬枝來找過我。
我拿過蘋果咬一口，忽然抬頭問：「你還想要孩子嗎？」
駱今朝點點頭：「想。」
我撲哧笑了，將咬了一口的蘋果丟到他臉上。
他的眼眶瞬間紅了起來，不聲不吭地注視著我。
我突然爆發：「你他媽結扎了，還想讓我懷孩子？」
駱今朝：「你看見了？」
去酒吧接他之前，我闖進他書房翻抽屜，看見了他結扎的單子。
我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他這麼對我。
我嘗到了眼淚的鹹味，比這三年來任何時候都委屈：「為了懷孕，你知道我付出多少努力嗎？而你卻偷偷結扎，讓我以為是自己的問題……」
「駱今朝，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你可以恨我，但太久了，我好累……」
我抖著肩膀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他走過來要抱住我，被我推開，吼道：「何溪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給駱今朝生孩子！」
這時，虞嬌闖進病房狠狠地給駱今朝一個耳光。
然後對他拳打腳踢，罵道：「駱今朝你就是個畜生，你害死了小溪，該死的是你！是你！」
駱今朝站著不動，靜靜地看著我。
我忽然想起那年萬聖節，我被駱今朝拉去闖鬼屋，嚇壞了。
回到家不敢睡覺，把虞嬌折騰得不輕。
第二天虞嬌找到駱今朝狠狠地打了他，邊打邊說：「小溪怕黑你不知道嗎？該死的你還帶她去鬼屋，還看恐怖片！」
駱今朝也是站著不動，然後衝我道歉：「對不起，小溪。」
虞嬌不忿：「你還要跟我道歉！」
其實我想告訴虞嬌，是我提議去的。
後來我還是怕走夜路，駱今朝每天送我回家，還買了超亮手電。
開關一開，整個小區都亮了，簡直社死。
我看著他倆緩緩笑了，然後吐出了一口血。
他們尖叫著跑過來，我眼前一黑，又要睡著了。
18
虞嬌給我買了很多假發，讓我挑選喜歡的戴。
其實快死了，我不在乎漂不漂亮。
反正也不知道人有沒有下輩子，漂亮過就夠了。
下輩子，我不管了。
虞嬌聽我說完，眼睛通紅，執拗地要我選出一條假發：「什麼這輩子下輩子，你不會死的，小溪。」
駱今朝突然走進病房，拿走她手裡的假發，對我說：「無論何時，你都是最美的。」
我愣了好久，慢慢抬頭，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輕聲開口：「我在家做家庭主婦的那時候美嗎？」
「可你從來沒有誇過我，沒有陪我吃過一頓晚餐。」
「也沒有注意我頭發長了還是短了，沒有陪我去逛街買衣服。」
「從我們結婚後，你的眼裡就沒有我了。」
他攥緊拳頭，生氣地截斷我的話：「不是，我是恨你，不是不愛你……是不甘心……」
「那些藥並不是催孕藥，是給你調理身體的。」
「你大三流產那次後，我就去做結扎了。」
我笑了，眼淚垂在睫毛上。
是呢，我都忘了我們曾經有個孩子，但因為我的疏忽意外流掉了。
駱今朝很自責，後來每次都做好措施，不讓我吃藥，他吃藥。
他曾經開玩笑說「我去做結扎」，沒想到他真的做了。
讓我誤會至今，成為傷害我的最後一把刀。
「駱今朝，我們離婚吧。」
我再次提出離婚，駱今朝的臉色又白了一分。
他心裡最清楚，我不是喜歡把分手和離婚這種事情掛在嘴邊的人。
一旦說出來就是真的。
我現在冷靜又殘忍。
「在我死之前，幫我完成這個心願吧。」
18
再次醒來是兩天後，駱今朝守在床邊。
一臉頹廢，胡子都沒刮，白大褂的領口都皺了。
他輕喚我：「小溪。」
我朝他眨了眨眼，輕輕開口：「駱今朝，我不是心甘情願說分手的，我也不是不愛你才分手的。」
他摸著我的頭，指尖在抖：「是我對不起你。」
我扯起嘴角，嘲諷他：「傷害後的道歉就像在撫摸傷疤，你問我疼不疼，可那不是你弄的嗎？」
駱今朝深深地埋下頭。
我緩緩地閉上眼，又睜開。
「你知道我身體為什麼這麼差嗎？」
「我消失的那半年，因為不願出賣身體，就被他們拉去賣血，直到身體徹底壞了。」
「那些人才放了我，去報警，可沒有結果。」
我才知道，有些地方的天永遠是黑的。
警察送我回來，我身體恢復一些後去偷偷見過你。
你好像沒有受到太大影響，正常準備畢業，和同學聚會，看起來已經把我忘記了。
我默默跟了你三個月，想去見你一面，姑姑卻突然檢查出癌症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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