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為白血病人的家屬，我自然清楚。

姜朗此時的血小板無法讓傷口凝固，不能放任不管。

隻是他弓著腿坐在地上，不許保鏢靠近的樣子，慢慢與我的記憶重合。

那時姜朗的血小板也到危急值，卻吵著要和姜倩玩投籃。

他不小心摔倒，我墊在地上護住他。

他卻對趕來的姜望說：

「我乖乖看姐姐投籃，她嫌我不理她，明知我不能有傷口還推我！」

我捂著胳膊，小聲辯解：

「不是這樣的，他倆玩投籃，我是為了救他才……」

姜望打斷我：

「夠了，他才五歲，他能撒謊嗎？

「為了給倩倩潑髒水，你連小孩都不放過嗎？」

從那以後，我的胳膊一直伸不直。

過了很久才知道原來是骨折畸形愈合了。

受傷的地方又隱隱作痛，我後退半步避開姜朗。

管家匆匆跑來，顫抖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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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爺，不好了，大少爺要跳樓了！」

10

安置好方星宸，我跑上別墅天臺。

剛搭上把手，有人先衝出來和我撞個滿懷。

嶙峋骨頭硌得我生疼，姜倩眼眶紫腫瞪著我：

「是你，你居然？」

我沒空管她，姜望正指著我的方向，揚聲罵道：

「都是你這個裝抑鬱的賤人，害我失去妹妹。

「你怎麼還有臉出現說擔心我？真擔心那你跳啊。

「月兒，你不在，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姜望說著一腳邁過欄杆，我的心跟著顫抖：

「等等！」

姜望扭頭，視線在我臉上定格幾秒，忽然紅了眼尾。

「月兒，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我勉強笑著，姜望踉跄撲來，抓緊我的手臂：

「回來就好。你當初做的那些錯事，哥哥一概既往不咎。

「哥哥那時雖有些嚴厲，也是被那賤人蒙蔽。

「我已將破壞我們感情的罪人趕出姜家，為你出氣。

「對了……」

我偏過頭避開姜望身上濃烈的酒氣，忍不住問系統：

「要是姜望一直這樣要死要活的，我總不能永遠呆在這裡吧？」

系統低聲回答：

「宿主放心，我們已經申請派新男主來這個世界。你隻需讓男主再活一個月就好。」

這樣就好辦多了，我轉頭盯著姜望凹陷的眼窩微笑道：

「我想要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11

我帶著毫不設防的姜望，來到地下深處牢房。

陰風吹得我皮膚發緊，姜望摸著鐵門上大片鏽斑，語氣柔和：

「想不到你也記得這裡。」

我自然不會忘記。

認親宴姜倩跳泳池自殺後，我在這兒生活了一個月。

姜望斷了這的電，一成不變的漆黑生活讓我發狂。

他卻輕笑道：

「你能稍微體會倩倩抑鬱症，內心一片黑暗的感受了吧。」

姜朗偷偷溜進來用鐵鏈抽我：

「壞東西，叫你害我姐姐！」

想到這裡，我推著姜望進門坐到定制鐵椅上。

趁他沒反應過來，迅速用鐵鏈拴住他的手腳。

姜望沒有反抗：

「月兒這是做什麼？」

我模仿姜朗理直氣壯的語氣：

「這樣好玩，就要關著你玩！」

我竭力遏制全身緊張的顫抖，姜望忽然笑了：

「真是知兄莫若妹，哥哥思念你的時候，最喜歡把自己關在這裡。

「隻是，哥哥呆在這，月兒要是偷偷跑了怎麼辦？」

他這是答應的意思，於是我也笑道：

「你放心，我每天都會來看你。」

出門後我斜睨管家：

「知道該怎麼說嗎？」

他九十度鞠躬：

「大少爺剛剛交代過，若是有人問起他的去向，就說他出國旅遊，短時間不回來。」

走出別墅，混著陽光味的夏風迎面吹來，說不出的清爽。

把姜望關一個月，他沒辦法自殺，也不會遇上方星宸。

時間按我預想順利度過四分之三，這天我接到小學的電話。

「方月杳小姐，您弟弟出事了。」

12

一路上我不停想。

安排方星宸進姜氏旗下的小學是不是做錯了。

直到看到他站在教室門口衝我甜甜笑，緊繃的神經才松懈。

「今天的午飯有姐最喜歡的檸檬蛋糕，我特意留給你的。」

我刮了刮他的鼻尖，轉身看向老師：

「誰打的電話？什麼意思？」

老師為難瞥了眼隔壁教室，裡面恰好傳來姜朗尖利的聲音：

「你個假貨來幹什麼？沒聽到老師說我親姐會來接我嗎？」

一本書飛到走廊，姜倩紅著眼跑出來撿，站起身後她望向我，定定僵立。

姜朗跟出來，舉起書包一下一下砸著姜倩的頭：

「你滾啊，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都是你挑撥我和姐姐的感情，害的現在姐姐眼裡隻有那個野種。

「你和他一樣都是壞蛋、臭蟲、狗屎，要是你們立刻消失就好了。」

他說完順著姜倩的視線看來，秒變純真笑容跑向我：

「姐，你終於來接我了！

「我最近可乖了，天天給你弟弟買零食，抄作業。

「今天你就單獨接我回去好不好？」

我輕輕推開他抓住我的手：

「你剛剛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姜朗臉色不變，又攥住我抬頭倔強道：

「那又怎麼樣？我可是小孩子，有犯錯的權利。」

我忽然再這樣糾纏很沒意思，甩開他的手，牽住咬住嘴唇撇嘴的方星宸。

一字一頓說出早該說的話：

「姜朗，你以前不承認我是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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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耍什麼花招，更不要再冒犯我唯一的弟弟方星宸。」

13

我和方星宸坐在草地上分享吃完檸檬蛋糕。

剛到姜家別墅，管家破天荒站在大門口等我：

「小姐，不好了，姜倩剛剛闖進地下室綁走大少爺。」

我腦子「嗡」的一聲，此時頭頂傳來姜倩激動的聲音：

「我今天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她站在天臺上俯身朝我喊道：

「喂，想救姜望的命就趕緊上來。」

我匆匆趕去時，姜望被鐵鏈捆住扔在天臺邊緣。

姜倩不斷抬腳比劃踢的動作，咬牙猙獰道：

「我現在輕輕一腳，他姜望就會掉下去摔死。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他是你珍視的哥哥嗎？

「想不想做點什麼？」

我沉下聲音：

「你要我做什麼？」

姜倩冷哼一聲：

「你現在跳下去，我就放了他。」

我緊急問系統：

「如果我跳下去摔死了，但姜望活到規定時間，能結算獎勵嗎？」

「能倒是能，但宿主你最好別這麼做。現實世界的你會跟著腦死亡的。」

我邁出的腳步一滯，姜望見狀喊道：

「月兒，你千萬別犯傻。如果我們倆隻能活一個，哥哥願意為你去死。」

姜倩脫力靠在欄杆上，用看陌生人的眼光凝視姜望：

「你看清楚，我留著你最喜歡的長發，穿著你最喜歡的小白裙。

「我才是你最心疼的人啊。你為什麼不理我？你說話啊！」

趁姜倩發瘋似的搖晃姜望，我揪著心小步靠近。

她卻忽然拖著姜望半邊身體懸空，「哈哈」笑道：

「當初我們約好同年同月同日死。」

「既然你選擇背叛，那我們現在就一起去死！」

血登時湧上頭頂，我不管不顧吼道：

「姜倩！你為什麼非要把所有愛都傾注在姜望身上？

「你身邊還有其他關心、愛護你的人啊！」

姜倩停下動作，手背一遍遍抹去淚水，惡狠狠瞪著我：

「你懂什麼？對我來說姜望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不是他在那個雨夜救下我，我早就死了！」

她的話讓我一時有些凌亂。

雨夜？救她？

可是……

14

我停頓片刻才開口：

「可那晚救你的人是我啊。」

那天姜倩抑鬱發作，暴雨夜獨自跑到外面。

我找到她時，她正被三個混混按在巷子的垃圾桶上，小白裙也撕爛了。

我不太記得自己如何打退他們。

隻記得我右臂挨了一刀，姜倩昏了過去，好在有驚無險。

姜倩厲聲喝道：

「你撒謊！那天救我的人是哥哥！

「他穿著我最喜歡那件棕色夾克，錯不了！」

我朝姜望喊道：

「你也說句話呀，當時你還說我故意破壞姜倩最喜歡的衣服，讓我在服裝店門口跪了兩個小時。

「我給你解釋過，是那天找人心切，拿錯衣服出門了。」

姜望淡淡錯開視線：

「太久的事，我不記得了。」

怒火哽在喉頭，幸好那件棕色夾克還在。

右臂長長的裂口依舊清晰可見。

我撸起袖子，露出蜈蚣般猙獰趴在右臂上的傷疤。

「你自己對比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樣？」

姜倩瞬間瞪大眼睛，一把拉回姜望，撸起他的袖子。

露出光滑的右臂。

她像是被抽幹力氣，軟綿綿倒在我懷中，許久後忽然慟哭：

「這個懷抱，我想起來了，是你，真的是你……

「我都做了些什麼啊……」

送走姜倩，我回頭看向姜望。

他早就自行解開鐵鏈，微笑向我走來。

「月兒，恭喜你成功通過我的考驗。

「我不會再懷疑你了，從現在起你就是我最疼愛的妹妹。」

15

時間一晃來到最後一天，恰逢中秋節。

我本打算什麼也不做，和方星宸等到 0 點。

可姜望一大早就來邀請我參加中秋晚宴，還說要送我特別驚喜。

我正要拒絕，抬頭迎上他執拗的眼神，不想生變故，隻好答應。

夜裡，宴會廳擠滿身穿華服的人。

我和方星宸躲在角落求安靜，姜朗還是找過來。

他詫異掃了眼我的短袖牛仔褲，脫口而出：

「姐姐，你怎麼沒穿大哥送你的裙子？這也太窮……」

他忽然噤聲，急急將什麼塞到我手上：

「對了，這是我送你的中秋節禮物。」

說完他朝我做作眨了幾下眼，我低頭看到手上的月兔燈籠，立刻明白他的用意。

我以前為姜朗親手做過月兔燈籠。

竹篾編的骨架，糊上皺紋紙，纏上不會傷到小孩的彩帶燈條。

失敗五十多次，頸腰椎都因久坐「咔嚓」抗議，才做出最好看的一個。

我藏起滿手血痕討好送他。

他斜看一眼，就當著我的面踩扁，邊用湿巾擦手邊說：

「這是什麼窮酸東西？怎麼和你一樣碰一下就覺得皮膚發痒？

「你是不是從哪個垃圾桶撿回來，故意要害我得髒病啊？」

他穿著高定皮鞋的腳踩在我撿燈籠的手背上，在我眼前晃起另一個燈籠：

「看看我姐姐送的，LV 提燈。

「你和她就是癩蛤蟆和天鵝的區別。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要你送的東西。」

想到這裡，我冷冷將月兔燈籠扔回姜朗的懷裡。

「不要，拿走。」

他眼中的光瞬間熄滅，但他緊抿嘴唇，固執將燈籠捧到我面前。

仿佛我不接受，他就會一輩子保持這個動作。

僵持中燈籠掉到地上，恰好被拿白開水回來的方星宸踩個粉碎。

姜朗揮起拳頭，衝搞不清狀況的方星宸吼道：

「你故意的吧！嫉妒我給我姐姐親手做了好看的燈籠，所以把它踩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