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本來沒想過去找她。

但遇上了,卻想聊兩句。

於是應酬完後我問了問沈輕輕在哪兒。

可是大堂經理卻說:「沈輕輕已經離職了。」

「什麼時候的事?」我皺了皺眉問。

大堂經理查了下,把日期報給了我。

正是我生日宴的後兩天。

「走得挺急的,應該是遇到了什麼事,連這個月的工資都不要了。」

太巧合了。

我從來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那麼多的巧合。

其實最簡單的方法是問周譽。

可是隔閡一旦產生,就不是那麼容易愈合的。

於是我打了個電話。

「幫我查個人,名字叫沈輕輕,輕松的輕,今年 28 歲。」

頓了下,我繼續說:「圍繞周譽去查。」

察覺到我和周譽之間異常氛圍的有很多人。

Advertisement

比如我爸。

他難得地給我打了個電話:「晚上和周譽一起回來吃飯。」

「沒空。」

「你沒空還是周譽沒空?」

我沒回答。

他說:「把你手上和德國那邊的項目給你哥。」

我沉下聲音:「這是我跟了一年半的項目。」

「你哥需要成績。」

需要成績讓董事會認可他。

「他拿不起。」我說。

「現在拿得起。」我爸語氣很淡,仿佛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喬楠,別惹我生氣。」

我沉默許久,最後咬牙切齒地說:「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我的神色恢復正常。

魚兒咬鉤了。

喬源是個廢物,什麼都想搶,也不看看自己拿不拿得動。

不過被搶了項目,我總要做點什麼。

於是我跟助理交代了聲,躺在家裡開始擺爛。

下午的時候趙欣給我打來電話。

我以為她是要喊我出去玩兒。

結果她說:「我在醫院看到周譽了,腫瘤科。」

「行,我知道了。」

「你不過來看看嗎?要不要我進去打聽打聽?」

「你不用管,我會處理的。」

晚點的時候,那邊的調查結果也傳了過來。

而我的心也跟著往下漏了一拍。

沈輕輕的老家很偏遠。

和周譽分手後她就回了老家。

這麼多年,除了那次我們逼著她來見周譽,她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而現在,她之所以會回來,是因為她母親得了癌症。

這裡醫療條件好,她不能離開。

所以她拋棄尊嚴,差點兒給周譽下跪。

而現在,她原本住在普通病房的母親被安置在了特護病房。

曾經她沒錢用的治療手段現在也全部用上了。

錢哪裡來的呢?

周譽給的。

所以她能毫無顧忌,連工資都不結就辭職。

還有她現在住的地方,那個地址我很熟悉,是周譽名下的一套房產。

這叫什麼事呢?

背著我養小三?

何必呢?

我又不是那種甩不掉的人。

而且,就他現在的能力,如果他真想跟誰在一起,誰還能攔得了他?

我坐在房間裡。

從日暮到天黑。

最後我給周譽打了個電話。

「周譽,我們談談。」

「喬喬,發生什麼事了?我這時候在忙,晚點……」

我打斷他:「周譽,算了,不談了,我們分手吧!」

沒什麼好談的。

討論一下誰錯誰對嗎?

還是掰扯一下誰辜負了誰?

怪沒勁的。

說完,不等周譽回答,我掛斷了電話。

可是半個小時後,周譽出現在了我家大門口。

他面容蒼白,雙眼赤紅,神色說不出的憔悴,就連平時周正板直的衣服也有些凌亂。

他顫抖著聲音說:「不分手。」

心裡有些疼。

「周譽,我知道你和沈輕輕之間的事了。你是在包養她嗎?別這樣,侮辱了她,也侮辱了我!」

周譽慌忙地搖頭。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包養她,我隻是想讓她的母親快點治好,然後她快點離開。」

「她離不離開,在哪裡,跟你有什麼關系呢?如果你不在乎她!」

說實話,我的聲音也有些顫。

我們彼此都在壓抑著情緒。

不想讓現場太難看。

「周譽,就這樣吧,現在的狀況我很不喜歡,所以……」

我還沒說完,周譽猛地上前捂住我的嘴。

他的動作很輕。

他祈求地看著我:「別說,喬喬,求你,別說!」

周譽哭了。

他「喃喃」道:「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不好,我很不好,喬喬,你等等我。」

周譽說他已經在看心理醫生了。

他說他有性厭惡。

曾經的他一直在逃避。

可是沈輕輕再次出現,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狼狽。

說出這些話,他仿佛用了全部的力氣。

他低著頭,面如死灰。

這樣的周譽是我從來沒有看到過的。

不禁讓我的心一揪一揪地疼。

我走過去抱住他,輕輕地拍著他的背。

周譽低下頭,把臉埋在我的脖頸處。

「為什麼會這樣?是因為沈輕輕嗎?」

周譽低低地「嗯」了聲。

隨後他跟我講述了他和沈輕輕之間那些不為人知的事。

周譽講得很亂。

他說沈輕輕分手不是因為他母親,是沈輕輕提的。

提分手的契機是周譽發現沈輕輕給她自己用藥。

周譽和沈輕輕交往半年就同居了。

周譽要求的。

沈輕輕沒有拒絕。

不過他們一直是分房睡的狀態。

因為沈輕輕很抗拒。

甚至不用到最後一步,就連擁抱、接吻她都是緊繃的。

一開始周譽隻當她是害羞、放不開。

時間久了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後來他質問沈輕輕:「你到底愛不愛我?」

周譽扯扯嘴角:「其實我就是在氣頭上,隨口一說。那時候我是真覺得我們很相愛的。可是,就因為我這一句話,當天晚上她就給自己用了藥。」

什麼都沒有發生,周譽把沈輕輕送去了醫院。

他問沈輕輕為什麼要這樣做。

沈輕輕開口道:「周譽,你放過我吧!」

「喬喬,她不愛我,或者說她從來沒有愛過我。」

而比這更難堪的是,沈輕輕之所以會跟他在一起,隻是為了尋求他的保護。

沒有愛,隻有利用。

「我以為我跟她在一起的美好瞬間,對她而言全部都是煎熬,甚至是惡心的。」

這是周譽很久之後還回過味兒來的。

比如沈輕輕不止一次地在跟他接吻後會吐、會哭。

太難堪了。

所以再次見到沈輕輕,周譽惱羞成怒。

「我怕她,怕見到她。我更怕她在你面前說起那些不堪的往事,所以我先發制人。」

多狼狽啊!

他仿佛被人脫光了衣服,站在大庭廣眾之下。

在任何時候都遊刃有餘的周譽第一次惱羞成怒。

他用最惡毒的語言、最高的聲音去壓制沈輕輕。

他以為這樣他就贏了。

可事實是,他輸得一敗塗地。

​‍‍‍​‍‍‍​‍‍‍‍​​​​‍‍​‍​​‍​‍‍​​‍​​​​‍‍‍​‍​​‍‍‍​‍‍‍​‍‍‍‍​​​​‍‍​‍​​‍​‍‍​​‍​​​‍​‍‍‍‍‍​​‍‍​​‍‍​‍‍‍​​​‍​​‍‍​​‍‍​​‍‍‍​​​​‍‍‍​​​​​‍‍‍​‍‍​​‍‍‍‍​​​​‍‍‍​​​​​​‍‍​‍‍‍​‍‍‍‍​‍​​​‍‍‍​​​​‍‍‍​‍​‍​​‍‍​​​‍​​‍‍​​‍​​​‍‍‍​‍‍​‍‍​​‍‍​​‍‍‍​​‍​​‍‍​‍‍‍‍​‍‍​‍‍​‍​‍​‍​‍‍‍​‍‍‍‍​​​​‍‍​‍​​‍​‍‍​​‍​​​​‍‍‍​‍​​​‍‍​‍​‍​​‍‍​​‍‍​​‍‍‍​​‍​​‍‍​‍​‍​​‍‍‍​​‍​​‍‍‍​​‍​​‍‍​​​​​​‍‍‍​​​​​‍‍​‍‍‍​​‍‍‍​​‍​​‍‍​​​​​‍​​​​​​​‍‍​​​‍‍​‍‍​‍​​​​‍‍​​​​‍​‍‍‍​‍​​​‍‍‍​​‍​​‍‍​‍‍‍‍​‍‍​‍‍‍‍​‍‍​‍‍​‍​​‍‍‍​‍‍​‍‍​​‍‍​​‍‍​‍​​‍​‍‍​‍‍‍​​‍‍​​​​‍​‍‍​‍‍​​​‍​​​‍‍​​‍‍‍​​‍​​‍‍​‍‍‍‍​‍‍​‍‍​‍​‍​‍​‍‍‍​‍‍‍‍​​​​‍‍​‍​​‍​‍‍​​‍​​​​‍‍‍​‍​​‍‍‍​‍‍‍​‍‍‍‍​​​​‍‍​‍​​‍​‍‍​​‍​​​‍​‍‍‍‍‍​‍‍‍​​‍​​​‍‍​​​‍​​‍‍​‍​​​‍‍‍​‍​‍​‍‍​‍​​​​‍‍​​‍​​​‍‍‍‍​‍​​​‍‍​‍‍‍​‍‍​​​‍‍​‍‍​​​‍‍​‍‍‍‍​​‍​​‍‍​​​​​​‍‍​‍​​​​‍‍​​​‍他始終沒有從曾經的陰影裡走出來。

周譽臉色蒼白,我心疼地包住他微微顫抖的手。

在我們這個圈子裡,周譽是非常幸福的。

他父母相愛,家庭美滿。

他們把他保護得很好。

他陽光、溫暖、自信、灑脫。

他把百分之百的愛意投入給了自己的初戀。

可被回報的卻是迎頭暴擊。

我知道他還有很多事沒有細說。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沒事,多大點事,我在呢,我陪你!」

周譽緊緊地抱著我。

他啞著聲音說:「我在治了,我會好的,我能走出來,你等等我。喬喬,你等等我!」

我的眼眶有點熱。

「有沈輕輕的聯系方式嗎?」我問他。

周譽點點頭。

「以後我跟她聯系,她的事我來處理。她在哪兒、她要做什麼都跟你沒有任何關系,可以嗎?」

「好!」

我捧著他的臉。

「周譽,我在呢,我會一直陪著你!我們的時間還長,慢慢來,不怕的!」

周譽沒有走,留宿在了我這裡。

也許是因為太強烈的情緒波動,他很快地就睡著了。

而我側臥在他身邊,久久地無法入眠。

我給沈輕輕發了一條消息:「明天有時間嗎?我們談談!」

沈輕輕回復:「好。」

早上出門前,我告訴周譽,我要去見沈輕輕。

周譽的臉色緊繃了一瞬,然後慢慢地放松。

「你決定。」

我微微地嘆了口氣。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剖心是很難的。

把自己的心剖開,血淋淋地擺在別人面前,你不知道別人是會珍惜還是會嫌棄。

用自己的痛徹心扉去賭別人的一絲垂憐,勝率太低了。

就像現在的周譽。

他把自己的心剖開了,所以他傷痕累累,失去了保護膜。

他現在在我面前脆弱不堪。

我得慢慢地讓他暖回來。

可我有這個能力嗎?

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但我得有。

我幫周譽正了正領帶。

「下班後過來給我做飯。我要一束花,你好久沒送我花了。」

周譽幾不可見地笑了笑。

「好。」

周譽把我送到醫院就離開了。

沈輕輕在住院部前面的涼亭裡等我。

我們面對面地坐著,卻相顧無言。

但凡沈輕輕表現出任何對抗的情緒,我都能將她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

可是沈輕輕太沉了。

不是沉穩的沉,是死氣沉沉的沉。

上次在生日宴上看到她,我就有這種感覺。

她仿佛那種已經暮靄沉沉,被生活折磨的毫無還手之力的人。

可她明明才 28。

最後還是她先開了口。

她說:「對不起啊!」

「對他還是對我?」

她說:「對你。」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喜歡周譽,可是我那時候太需要他了。耽誤了你們這麼久,對不起!」

「出於補償,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

於是我問她:「原因。」

沈輕輕的眸子像一攤死水。

她說:「太窮了!不敢多吃,不餓死就行;衣服洗到發白,不破就行;不敢有社交,太費錢了。就連宿舍裡平攤的水費、電費都讓我心疼得要死。不管在宿舍還是教室,我都是個邊緣人。挺好的!」

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她就礙了那群人的眼。

她們拿她打賭,賭她多久洗一次澡。

她們拿著手機闖進浴室,要給她拍照。

沈輕輕嚇壞了,打掉了她們的手機。

這甚至都算不上反抗。

卻觸了那些人的眉頭。

隨後就是無休無止地霸凌。

沈輕輕沒有細說自己是怎麼被欺負的。

她隻說,在那一連串的欺辱後,她準備自殺。

是周譽攔住了她。

他輕而易舉地幫沈輕輕解決了所有的難題。

他保護了沈輕輕。

這樣的開始,放在言情小說裡叫救贖。

可是沈輕輕的世界裡沒有愛情。

「後來周譽開始追求我,在別人眼裡那是高調而又浪漫的,可對我而言卻隻有害怕。」

「挾恩圖報!」我緩緩地吐出四個字。

我問他:「這是你對周譽行為的定義吧?」

沈輕輕驚訝地看著我。

我想到了什麼。

「你也這樣對周譽說過,是不是?」

沈輕輕沉默了。

我心裡悶得厲害。

「那你為什麼不拒絕他?」

這與其說是問題,更像是對她的責難。

沈輕輕舔了舔幹枯的嘴唇。

「我怕呀,我怕周譽,更怕因為周譽帶來的種種關注。如果我拒絕了他,他會報復我嗎?就算他不報復我,他身後的那些人會報復我嗎?就算他們都不會,那曾經那些欺負過我的人呢?我真的……太害怕了。我隻是想畢業而已。讀書、畢業、工作、賺錢。我該過的是蠅營狗苟、默默無聞的日子。周譽給我的,我一點也不想要。」

沉默許久,我站起身。

「你住的地方我會重新安排,你母親的治療我會全權負責,這是我代周譽給你的補償。」

「同時,從今之後你要躲著周譽,不要以任何理由出現在他面前,這是你給他的補償。」

我想從沈輕輕這裡知道的就隻有一個原因。

至於其他的細枝末節,如果周譽願意告訴我,我會聽。

如果周譽不願意,那就僅僅是過去了的事。

轉身離開,沈輕輕在身後叫住我。

「喬楠,謝謝你!還有,對不起啊!」

和沈輕輕談話的內容我沒有告訴周譽。

周譽也沒問。

他給我買了一束黃玫瑰,還有一些我愛吃的菜。

他在廚房忙活,我就在外面拿著花擺弄。

我不懂插花,審美也一般。

搗鼓到最後,感覺有點兒四不像。

我問周譽:「好看嗎?」

周譽點點頭:「好看!」

我很滿意。

飯桌上,我跟周譽說起了喬源的事。

「德國的案子讓他嘗到了甜頭,他已經開始幹涉、接手我的其他項目了。」

助理白天的時候給我打了電話。

我隻說了三個字:「隨他去。」

周譽點點頭。

「他身上的負債已經越來越重,我會適時地讓人提醒他應該怎麼做。」

這三年,我夜以繼日地努力工作,所以人都以為我是想跟喬源搶功。

這也是我想讓別人覺得的。

而周譽,他無條件地支持了我的決定。

我問他:「你不覺得我很意氣用事嗎?」

周譽看著我揚揚眉:「意氣用事就意氣用事,我又不是養不起你。」

這話挺霸總的。

但聽得窩心。

「反正最近你也闲著,要不要去我公司?」

「我去幹什麼?」

「玩兒。」

吃完飯,他陪著我看了會兒書,在暮色沉下來時起身離開。

我沒有挽留,可是看著他步入夜色的孤寂背影,我忍不住開口:「要不要留宿?我把最好的客臥讓給你。」

周譽頓住腳步。

「好啊!」

第二天,我跟著周譽去了公司。

我以為他說讓我去玩兒是開玩笑的。

結果他把自己的辦公桌分了一半給我,拿了個筆記本讓我打發時間,又讓助理給我買了一堆零食、水果。

看著來往人一臉的新奇八卦,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譽倒顯得無所謂。

時不時地還湊過來讓我喂他一口吃的。

吃完午飯,他對我說:「下午有個飯局,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我點點頭答應了。

潛力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