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歸

第2章

昨夜鬧成那樣,整個涼州城的百姓都看著。


我料想江時鏡就算不動她,也不會再納她。


祖父勒令他近日不準見我。


他會讓程姝改說辭,來替他解釋,倒也不算意外。


至於如何讓一個膽大到闖進婚宴,大鬧著要名分的外室改說辭。


瞧程姝的神情,我猜,大約是威逼了。


不過威逼也好,利誘也好。


如今同我已無半分關系。


思及此,我將目光放在跪在地上的程姝身上,淡淡道:


「若我記得沒錯,今日一早,我祖父便命人將婚書和聘禮退回去了,我與江小將軍已無瓜葛,同我談離心,豈不是悔我聲譽?」


7


程姝大約沒料到我會這樣說,她的表情有片刻的愣怔。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喃喃問我:「可是,可你和江小將軍明明……」


她應該是想說「明明心意想通,互相愛慕。」


但似乎想到了什麼,又突然頓住了。


我猜,她大約也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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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時鏡若是心儀我,怎麼可能在外頭養外室?


她嘴唇翕動著,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我出聲打斷。    


「不管江時鏡要你來說什麼,做什麼,回去告訴他,若他再來糾纏,別怪我不留情面。」


我以為,我話說得如此直白,她應當能明白才是。


若她再聰明些,就算此時被江時鏡威脅,進退兩難。她也能替自己謀一個好出路。


畢竟,她長著一張,同江時鏡心上人相似的臉。


可她聞言,表情卻猛地一怔,突然笑了。


臉上明明還掛著眼淚,卻笑得癲狂。瞧上去異常瘆人。


她一直重復呢喃著:「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明明不是這樣說的!他騙我!」 


然後面色一沉,惡狠狠地盯著我,語氣發狠。


「就這麼回去也是死,不如也讓他嘗嘗求而不得的滋味!」   


說完,竟從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直朝我撞來。


8


我沒料到,程姝想殺我。


更沒料到,她會在我宋家大門口突然行兇。


變故來得突然,我幾乎下意識地,抬腿重重一踢,將程姝踹倒在地。


宋家世代從軍,我雖是女兒身,但也是習過幾年武的。


提刀上陣雖說要掂量掂量,但應付程姝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還是綽綽有餘。


程姝摔倒在地,似乎不甘心,還想去撿地上的匕首。


卻被我踩住手掌,疼得一聲驚喚。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


「我以為,我騰出位置,讓江時鏡給你名分,你會感激我。」


她聞言,突然朝我啐了一口唾沫。


「感激你?呸!你和他早就串通好了!就是利用我悔婚另嫁!」


「說什麼騰出位置給我名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齷齪心思,你們就是想要我死!」


她似乎篤定,我和她口中的「他」串通,情緒異常激動,甚至用盡全力推開我,想要起身掐我的脖子。


我自然不可能讓她近身。


正準備抬手擒住她,卻見她的身形猛地一頓。


然後失去意識,暈倒在地。


露出背後,不知何時來的蕭鬱。


9


我原本還在疑心,程姝口中的「他」是誰。


看著面無表情,吩咐人將程姝送回江時鏡府上的蕭鬱。


倒是福臨心至一般,突然明白過來。


也對,若無人授意。


憑程姝一個無權無勢,浣衣出生的女子,就算得了江時鏡的盛寵,怎麼也不可能膽大包天到,在江時鏡大婚當日,擅闖他府上替自己求名分。


隻能是有人授意。


授意的那人,還得是身份地位,比江時鏡更高,更有信服力的。


而整個涼州城中,這樣的人隻有兩個。


一個是我祖父。


一個就是祈王蕭鬱。


難怪,她會說「串通」。


若是我,見了昨日退婚另選的那一幕,怕也會下意識這麼認為。


我是沒打算問的。畢竟問與不問,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


可他卻沒打算瞞著,目光坦蕩地望著我。


「對不起,昨日,是我讓她去江府的。」


10


我有些意外。蕭鬱會主動坦白,是我沒想到的。


現在想來,上一世,他應當也是這般授意程姝,想要提醒我的。


隻不過,那時我不僅被蓋頭擋住了視線,還被江時鏡的謊言,蒙蔽了眼睛。


現在,看著他緊捏拳頭,明明忐忑,卻還要故作鎮定地解釋。


「這個外室,江時鏡養了好些年,他髒了,配不上你。」


我心中便微痒。


我知道,他的性子實際上並不是此刻表現出來的乖巧純良。


否則,就不會授意程姝大鬧喜宴。


上一世,也不會在我死後。


不顧旁人的勸阻,將我的屍身封在冰棺中,夜夜抱著入眠。


更不要命似的,一步步將江時鏡逼入絕境。


上一世,我見識的,都是他的瘋癲執拗。


此刻瞧他緊張忐忑,竟感覺有些新鮮。


我有心想多瞧一會兒,並不著急答話。


倒是他沉不住氣,豁出去了似的,三兩步上前來,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我今日來,就是想問,你說嫁我一事,還作數嗎?」


11


蕭鬱是被我祖父撵走的。


他剛問完,連我「自然作數」的回答都沒聽到,便被聞訊從校場趕回來的祖父撵走了。


祖父昨夜雖然說,我想嫁誰都行。


但他是何等的人精?


我能猜到的東西,他自然也能猜到。


原本他便因為江時鏡,對我身邊的男人都起了戒心。


回來的路上,大約又聽聞宋府門口的動靜,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便連原本青睞有加的蕭鬱,也不待見了。


甚至借口「皇室姻親無法輕易定下,需日後再議。」三言兩語將人打發走了。


直到拉我回府,關上大門,他都還在叮囑:


「男人的話,不可輕信。」


似乎忘了,昨夜在江府上,是我指著蕭鬱,揚言想嫁他,問人家願不願意娶的。


我知道,祖父隻是疼我。


他擔心我又一次遇人不淑,想多替我試探蕭鬱,便順著他的話,乖乖待在府上。


我原本想,等祖父氣消,明日一早再給蕭鬱送去回信。


可還沒等到第二天一早。


當天夜裡,江時鏡便來了。


7


江時境是翻牆進來的。


以往有幾年,每每我生辰前一個時辰,他都要帶著酒,翻牆來替我慶生。


因此,看見他突然出現在我院子的時候,我並沒有多少意外。


隻是,我沒料到,他竟然二話不說,便將我打暈。


醒來的時候,外頭的天應當已經黑了。


陌生的房間裡,燈火跳躍著。


角落裡,江時鏡的表情看不真切。


我緩了好一會兒,思緒才漸漸回籠,起身坐起。


見我醒了,江時鏡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


他三兩步跨上前來,想牽我的手。


見我躲開,他微微一愣。


手還停在半空,眸中已然情緒翻湧。


若是讓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我才是那個負心人呢。


上一世,我心儀他,便覺得他萬般好。


但此時,瞧他這副模樣,隻覺得有些好笑。


我輕嗤一聲。


「江小將軍,你來我宋府公然綁人,可真厲害。」


他喉頭微動,神情落寞,緩緩收回手。


「宋黎,從前無論我做什麼,你至少會聽我解釋。」


「我不信你一夜之間性情大變,你是不是,也想起什麼了?」


7   


江時鏡的話來得突兀,令我心頭微微一怔。


我猜不透他這句話是何含義,不敢貿然接話。


好在,他雖然是問,也並不是真正要我回答。


他苦笑著,輕嘆一聲,自顧自地道:「我曾經做過一個夢,那個夢裡,我們成親了,可我後來還是把你弄丟了。」


「我找了你很久,才在蕭鬱那兒找到你……」


他說得輕描淡寫。


聽在我耳中,卻猶如驚雷一般。


我的胸口處「咚咚」狂跳,思緒翩飛,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這時,腦海中竟飛速升起一個念頭。


「難道他也重生了?」


還未想出個所以然,又聽他繼續道:「我看見蕭鬱為你搜羅珍寶,看見你和蕭鬱相擁而眠。」


他伸出一隻手掐住我的下巴。


「他是不是碰過你了?他碰你哪兒了?這裡?還是這裡?」


說這句話的時候,另一隻手從我的臉頰一路輕撫到肩胛。


我的呼吸一窒,猛地用力將他推開。


但即便退開了,他嘴上也沒停下,甚至瞪大眼睛,神色漸漸癲狂。


「宋黎,是不是因為,上一世你被蕭鬱帶走後,愛上他了?」


「所以,你才悔婚,選擇他?」


他口口聲聲說我變心,卻決口不提他的所作所為。


我終於沒能忍住怒氣,脫口而出:


「是你一連棄我兩次,現在又來裝什麼深情?江時鏡,你現在這副模樣,可真讓我惡心。」


他聞言,表情猛地一頓,繼而苦笑一聲。


「果然,你也重生了……」


8


我的胸口處「咚咚」狂跳。


他說「果然」「你也」,幾乎坐實了我的猜測。


我大約能猜到,我會重生是因為蕭鬱求的那九千長生階。


但江時鏡又是為什麼?


我的心中一陣心悸,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又聽他祈求似的問:


「宋黎,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樣,那些事還沒發生,我們可不可以重新來過?」


他問「可不可以重新來過」,讓我有些想笑。


上一世,我確實心儀他。


我原以為,他也是心儀我的。


因為,他會偷偷帶我溜出城,瞧城外的戈壁風光,也會寵溺地,摸著我的頭喚我「小姑娘。」


可後來,我與蘇絳出城時,被悍匪擒住。     


明明隻要稍微撐一撐,他就可以將我一起救走。


但他卻隻帶走了蘇絳,將我一個人留在那個匪窩中。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


可即便我拼死保住清白,我的名聲還是壞了。


他出於愧疚,承諾娶我,也當真娶了我。


可上一世大婚當日,外室鬧來府上。


夜裡,他也於新房中枯坐,喝了整整一夜的悶酒。之後也一次不曾碰我。


上一世,若我掀開蓋頭,就能發現他的心思,及時止損的。


可當時我被蓋頭蒙住了眼,也被他的謊言蒙蔽了心。


直到蘇絳假傳聖旨,宋家蒙難,蘇絳被賜死。


不過幾個月後,他又帶回來一個,同蘇絳容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


他將他抬為妾室,日日宿在她房中,夜夜笙歌。


就連他調任蘭玉關,我與那妾室同時被俘,利箭同時射來,他飛身上前,也隻劈開了射向妾室的那一支。


一如第一次他棄我一般。


那一次,他也毫不猶豫棄了我。


任由我胸口正中一劍,被羌軍首領泄憤似的劃破臉,最終丟了性命。


明明這些都真實發生過,明明他也記得,卻還妄想重新來過。


我覺得當真有些好笑。


也實在沒忍住,諷笑出了聲。


「江時鏡,你做夢!」


16


我的話似乎惹惱了他。


話音剛落,就見他眸色一沉。


他像是發了瘋一般,忽然用力將我拉進懷裡。


猝不及防俯下身來,狠狠咬在我唇上。


直到我口中嘗到鏽味,他才松開些許,惡狠狠地道:


「果然,你就是對蕭鬱動心了。」


「可是宋黎,你別忘了,我才是你夫君!你放心,等我殺了他們,我們就能……」


他應當是想說,「我們就能回到從前。」


但他話音還未落,就被門外突然射來的一隻利箭打斷。


門外的廝殺聲驟起,兵戈相撞聲不絕於耳。


有人來報:「祁王帶人闖進來了!」


幾乎是那人話音落下的瞬間,蕭鬱便持劍衝了進來。


看見蕭鬱,江時鏡的表情猛地一變。


他微眯著眸子,聲音如冬日寒霜。


「祈王殿下,就算你是王爺,也不能擅闖民宅吧?」


蕭鬱卻沒有立即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似乎瞧見了我唇角的血,呼吸猛地一窒,額頭青筋突然暴起。


「我奉宋將軍之命,尋被歹人擄走的宋娘子,這裡不是民宅,是匪窩!」


說著,持劍向江時鏡刺來。


江時鏡從架子上抽出長刀去迎。


兩人從屋內一路纏鬥到屋外。


他們兩人同樣師出我祖父,實力不相上下。


一時間竟也分不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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