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隻能聽到幾個工作人員討論。

「聽說，最近謝仰止的手傷又惡化了。」

「是啊，也不知道還能打幾年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救護車離去。

對於電競選手來說。

手，就ŧū́ₜ是比命還珍貴的東西。

謝仰止的電競生涯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已經不是一個秘密。

電競圈子裡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他所主宰的時代，要落幕了。

8

打敗了 YG 俱樂部這個最大的勁敵。

總決賽的時候，我們幾乎是如魚得水。

我打得格外地狠。

很順利地就奪了冠軍。

我抬頭看著金雨從頂上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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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那麼一點不切實際的感覺。

萬人吹捧，功成名就。

太一路順風了。

好像熬了幾個夜，苦了幾年，就奪冠了。

幾個隊友直接坐下來就哭了。

對於他們來說。

這個冠軍，已經等得太久太久了。

我站著，被擠在人群中央。

仍是有些蒙的。

我甚至開始在想。

謝仰止第一次奪冠時，也是 18 歲。

那時的他，也是少年意氣。

他會在這個臺上想什麼呢？

我又自嘲地搖了搖頭。

他怎麼樣，又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隻不過是個早就落魄的手下敗將而已。

手機的屏幕亮起。

我垂眸落在黑色的聯系人上。

上面隻有簡短的兩個字。

【恭喜。】

9

因為在總決賽上敢打敢拼的出色表現。

總決賽的 fmvp 給了我這個小將。

我的總決賽高光片段在很多平臺傳播。

賽事的主辦方看到了謝仰止的落幕。

想造出新的神，他們選中了我。

於是，新聞開始鋪天蓋地地宣傳起來。

主持人採訪的時候問我這個新晉上單。

到底是怎麼看待謝仰止前輩的。

我隻是對著話筒淡淡地道了句。

「我一直很仰ṱü²慕謝仰止前輩。

「我曾以為，他是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戰勝的對手。但是現在，他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舊王已死，新王當立。」

我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時。

全場都陷入了瘋狂。

因為這種話太高調，也太不尊重前輩了。

登高跌重，無疑是自尋死路。

但是也有媒體說。

這是少年意氣、中二熱血。

電競不就這樣的嗎？

一下子話題的熱度衝向了最高。

幾乎是所有的觀眾都在討論我和謝仰止。

領獎那日，賽事方為了熱度。

讓謝仰止來給我頒獎。

我垂下半身，讓他能夠為我掛上獎牌。

就在他修長漂亮的手指接過獎牌時。

我突然惡劣地彎唇，輕聲道了一句。

「謝仰止，多謝你把我送上神壇。」

我清晰地看到謝仰止的表情怔忪了一秒。

「你說什麼……」

我歪了歪頭，低聲在他耳邊。

咬耳朵的動作，似耳鬢廝磨。

「我以為，我已經表現得足夠明顯了。

「在沒有戰勝你之前，你教我的每個操作習慣，我都會反復琢磨；你的每一帧細節，我都會看到凌晨三點。

「我不是來贏你的，我是來取代你的。」

我是為了報復當年在那間訓練室裡。

他那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就給我的職業生涯判了死刑。

我在領獎臺上傾下頭。

在他的面前，低笑了一聲。

「現在，為我加冕吧，X 先生。」

10

我在貴賓休息室的門口。

看到了在這裡等我已久的謝仰止。

一進去就被他按在沙發上。

我似笑非笑地仰著頭看著他。

他望著我，聲音微微顫抖，

「你釣我，有意思嗎？」

我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有意思啊。

「至少看到你生氣，也就算我的報復了。

「……哥哥，我算是釣到你了嗎？」

謝仰止的眼眸漸漸深沉。

「所以，你對我隻是玩玩。

「你其實喜歡的，是周翊？」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出我喜歡周翊結論的。

我隻想著報復的快感：

「我喜歡啊。

「當年是周哥給我介紹信。

「讓我不至於無處可去的。」

謝仰止眼眸微怔：

「你說，那介紹信……是周翊給你的？」

我不明白為什麼謝仰止眼裡是驚訝的表情。

隻仰著頭繼續挑釁道。

「哥哥，別太生氣了。

「如果你在這裡對我做什麼的話。

「外面可都是媒體呢。

「你的職業生涯就到此為止了。」

謝仰止的眼眸沉寂無聲。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也會毀了你自己。」

最終謝仰止把我狠狠地丟在沙發上。

臨走時，他說：

「顧朝歌，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把我會的教給你。

「但我現在依然堅持我當年的觀點。

「你根本不配，做一名真正的職業選手。」

他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而我，卻像被刺痛了最深處的一點柔軟。

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捏緊了自己的手。

這場報復，因為他的這句話，我一敗塗地。

11

後來，我再也沒有和謝仰止有接觸。

隻是在賽場上，才能迎面遇見。

在常規賽和謝仰止的第二次交手裡。

YG 俱樂部選擇了換人。

這是謝仰止職業生涯以來，第一次替補。

也是我在奪冠以來，第一次輸。

而且是被人全方面碾壓。

贏我的那個人叫方褚。

他是，謝仰止的替補。

他以堪比謝仰止巔峰期的華麗操作出場即五殺，技驚四座。

被媒體稱為「小謝仰止」。

當年謝仰止沒有選中我做他的替補。

他選了這個方褚，秀氣又乖巧的小男孩。

這才是謝仰止喜歡的類型。

既文靜聰明又有靈氣的年輕選手。

是……和我是截然不同的人。

交手時我被方褚打得狼狽，操作錯漏百出。

在半場休息室裡被教練噴得狗血淋頭。

「顧朝歌，你不想好好打就下去。

「一場遊戲能掉四次點，連替補都不如。

「你帶腦子打比賽了嗎？」

隊長連忙出來勸架。

「教練，小朝歌應該是壓力太大了。

「昨天晚上應該是沒睡好。

「讓他替下場去休息一下吧。」

場間，我尚有些恍惚，握著礦泉水瓶。

有些出神地看著同坐在臺下的謝仰止。

他在和 YG 俱樂部的教練討論方褚的操作。

從頭到尾，他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我。

就好像我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在他的世界裡。

可是……憑什麼啊？

因為他的一句話。

我用了三年，拿到了冠軍。

我證明給他看。

我有打職業的潛力，我比他強。

但，然後呢？

我突然自嘲地哂笑了一下。

顧朝歌，你也真的是夠賤的。

我在釣他的時候，他又何嘗不是在釣我？

或許，在他的心裡。

什麼好哥哥，什麼男朋友……

從頭到尾，我本來就連方褚都比不過。

12

謝仰止自被替下場後，漸漸轉到了幕後。

我幾乎在賽場上看不到他的身影。

周翊家裡出了點事情。

他說接下來要退出賽場一段時間。

但是現在賽場版本變動很大，等再回來很大程度上就很難適應版本了。

所有人都知道退出一段時間，也不過是給「退役」留那麼一段緩衝期。

散伙飯上，周翊回憶了很多。

「……你都不知道，那天，哦對，小朝歌應該記得，就你來 YG 俱樂部試訓的那一天，我把奶茶倒隊長身上了。隊長當時急著出去，直接把我的衣服扒走了。我記得是哪件衣服有榮幸穿在這潔癖身上來著……」

我放下了手裡的杯子。

平淡地提醒了他：「白色衛衣。」

周翊這才回想起：

「啊對對對，是白色衛衣。

「小朝歌，你的記性真好。」

我低頭不語。

但是微微蜷曲的手指，卻還是不自覺地捏緊了杯子。

……

僅僅是隔了一天，我就在微博上看到了謝仰止退役的消息。

這個消息，就像一個小小的水花。

在社會上蕩開一個不小的漣漪後，又逐漸被越來越多的新觀眾忘卻。

隻有我越來越清楚，我弄丟了一個人。

一個……我本來應該很在意的人。

我看向手機裡的黑色頭像。

那個【X】聯系人再也沒有給我發過消息。

最後一條消息仍舊是淡淡地躺在那裡。

就如同謝仰止本人一樣清清淡淡。

是在我奪冠那天的【恭喜】。

13

一直保護著我的隊長也離開了賽場。

我成了新的隊長，扛起了戰隊的大旗。

我常常在直播時自虐式地吃糖。

甜意蔓延在舌尖，知覺卻是苦的。

和彈幕互動時，我強打起精神。

露出可可愛愛的小虎牙。

「老公？男朋友？別亂叫，我又不會應。」

我歪了頭，又讀出一條彈幕。

「……老婆？這個不行哦，這是專屬稱呼。」

而在職業的賽場上。

因為走了一個謝仰止，還有一個方褚。

YG 俱樂部一直是奪冠的大熱門。

我在常規賽裡從來沒有贏過方Ťûₓ褚。

為了奪冠做準備。

我和隊員們幾乎是吃住都是訓練室裡。

泡面睡覺訓練，就是我們的生活日常。

沒有謝仰止的指導，我第一次感受到：

想贏，真的太難了。

極致的手速，極致的配合。

壓力大到坐在訓練室裡面哭。

還要寬慰隊友放松心態。

但這一次，沒有任何人的幫助。

我和方褚共同站在了總決賽的舞臺上。

14

決賽前夕，我在賽場外的小便利店。

向老板要了一桶泡面和三根棒棒糖。

老板沒同意，把自己的盒飯遞給了我。

「明天要打比賽，晚上就別吃泡面了。」

我也沒有接過盒飯。

口罩上方的一雙眼睛微動。

「老板，你怎麼知道我是選手啊？這個時間點來的，不都是觀眾比較多嗎？」

老板也不客氣，收回了手上的飯盒。

「我認得你的手。以前工資低的時候，很多電競選手晚上都來我這裡買泡面吃。他們的手指跟你的一樣，修長又漂亮。」

我突然很鬼使神差地問道：

「那謝仰止呢？他以前，也會來嗎？」

老板突然微微一愣，想了想。

「哦，你說謝隊啊。

「他也會來，隻是三年前手受傷了後。

「他就不常來了。」

我從老板口中，得知了一個新的故事。

一個……關於謝仰止的故事。

他的手是三年前受的傷。

老板說，你不知道他。

當年，他也是明星選手的替補。

他的手，之所以那麼多的病痛。

就是那個明星選手的極端粉絲惹的禍。

否則，你以為……

他為什麼要在自己事業的巔峰期。

跟俱樂部提出，找一個替補。

我好像明白了什麼。

「老板，你這些都知道。

「是和謝仰止關系很好吧？」

老板沒有說話。

隻是咬了根棒棒糖在口中，有些失神地看向電競場館的方向。

良久之後，我才聽到他說：

「當然很好……

「他曾經，是我的替補。」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