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鬍子我的圍巾

第124章

  他進來之後就沒喝過水,從她桌子上拿走的那包餅幹挺幹的。

  李昭接過杯子的時候動作頓了一下。

  他覺得陸一心這個丫頭,會有大出息。

  性格大氣,辦公室裡那些小打小鬧都入不了她的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心裡門兒清,一個剛剛才二十二歲的女孩子能有這樣的氣度胸襟真的很不簡單。

  劉主任把女兒教的真好。

  隻是可惜了張珩,他看得出張珩這段時間對這丫頭可能是真的動了心思的,無奈這兩個人的格局還是差太多。

  張珩這個人,已經被辦公室文化和一路一帆風順腐蝕掉了眼界,他最後可能會和他差不多,一把年紀了因為沒有好業績明升暗降的給個副主任的抬頭打雜,等醒過神來發現自己的問題的時候,大多都已經拔了羽毛沒了牙齒,覺得現狀用來安身立命也算夠了。

  陸一心的格局不在這種鬥室裡,這種四面都是牆的鬥室,也關不住這樣的小丫頭。

  李昭喝了一口陸一心泡的茶清了清嗓子,終於開始說正事。

  交接安排工作這種事說起來很快,重新排班重新定人總共也隻用了半個小時,李昭揮了揮手示意會議結束,塞了一塊餅幹。

  “陸一心,你留一下。”李昭最後說了一句,說的有些遲疑。

  陸一心抱著筆記本站在那裡,等所有人走了,關上了門,坐在她之前坐的位子上。

  座位和他隔得並不太遠,表情也不緊張。

  李昭又暗暗點了點頭。

  “張主任家裡的事,我基本上都知道。”李昭說的很慢。

  這是私事,但是他也答應了張珩把這件事跟她還有方永年說清楚。

  “張珩想要讓他爺爺奶奶進入這個項目這件事,他爺爺奶奶其實一直都不贊同。”

  “也能理解,八十幾歲的人了,不想再折騰,更何況大家都知道,再折騰也沒辦法折騰到比現在好了。”

  “這兩天他奶奶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都很清醒,她不但認出了張珩,還說了很多交代遺言一樣的話,她讓張珩放棄參加這個項目,她說她不想後面的日子都這樣過下去,清醒的時候少,犯渾的時候多。”

  “可他奶奶好不容易有了點好轉,張珩自然就更不肯答應了。”

  李昭嘆了口氣。

  陸一心低下了頭。

  “兩個老人走的時候表情挺平靜的,遺書也都寫的很清楚,張主任奶奶想在還記得她丈夫的時候離開這個世界,而張主任爺爺覺得,讓她一個人走太冷清。”

  他們是手拉手走的。

  八十多歲的老人穿著幹幹淨淨的新衣服,鞋襪俱全,手拉手的躺著,無法同生但能同死。

  站在外人的角度,會覺得這何嘗不是另外一種圓滿,可是站在親人的角度,不舍悲痛肯定無法避免。

  “張主任讓我把這些話帶給你,意思是那個試驗他們參加不了了,但是他奶奶在遺書裡說了,她已經做了遺體捐贈,如果有需要,方永年的項目組可以去申請遺體解剖研究。”

  “她很感激方永年的項目組最後能給他們孫子希望,她希望這個世界上能盡早做出能夠治療老年痴呆的藥。”

  所以雖然這話他來說很不合適,他還是硬著頭皮把話說完了。

  老人的遺願說的很清楚,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兩位老人都去辦了遺體捐贈的手續,捐贈志願書上面清清楚楚的籤著兩個人的大名。

  他把捐獻志願書交給陸一心,拍拍她的肩膀,拿著杯子先出了會議室。

  陸一心看著志願書上的陌生名字,她完全不認識的人,唯一有聯系的那個張珩,還是她最近放在最討厭的人名單第一名的家伙。

  她淚盈於睫。

  下午部門自發的在收兩位老人的喪事禮金,本來不用出錢的實習生陸一心也領了一個白色信封,在裡面放了301塊錢,信封正中間寫上了牛眠之敬,角落裡工工整整的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些規矩,都是小時候她爸爸處理車禍的時候看到的,那麼多年過去了,她居然也還記得。

  下班的時候,本來沒有計劃在今天見面的方永年站在他們局大廳出口的地方,看到她出來了,伸開了雙手。

  陸一心悶著頭跑進了他懷裡。

  熟悉的氣味,熟悉的觸感。

  她仍然不習慣生老病死,哪怕這次的生老病死,和她離的很遠。

  “我在。”方永年吻了吻她的額頭。

  他在。

  所以哪怕他們以後仍然不可避免的會面對很多生老病死,哪怕他們一輩子都無法習慣,但是,他會一直在。

  作者有話要說: 卷三就是講AD的,從這兩位老人開始最開始搜索AD資料的時候,輸入老年痴呆或者輸入阿爾茲海默,就總是會看到自殺的新聞面對這種沒有治愈希望一點一點忘記親人忘記自己的病,其實真的挺絕望的願世界能盡早做出能夠治愈阿爾茲海默病的藥評論留言紅包包

第117章

  日子仍然按部就班。

  張珩不在,他們部門在汛期就變得更忙了, 陸一心在實習最後三周終於體會到了上班狗的痛苦。

  她最終還是拿到了衛星中心的offer, 工資比她想象中的低非常多, 據劉米青說,陸一心的大學成績進衛星中心其實是挺勉強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面試官都很喜歡陸一心的個性, 覺得她是個能熬得住清貧做研究的種子。

  劉米青語氣嫌棄眉眼飛揚的打了十幾個明貶實褒的電話,大概內容都是:“也不知道老孫他們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這丫頭平時跟猢狲一樣,他們是怎麼就能看得出她熬得住的。”

  向來很低調的陸博遠這一次大出血請了一堆親戚好友在華亭挺貴的酒店裡吃了一頓, 那頓飯吃掉了陸一心以後半年的工資。

  方永年終於抽出了一整天的時間陪陸一心去看新房子, 這房子最早是劉米青看中的, 就在他們現在住的小區街對面, 可是每平米單價比他們現在住的小區貴了一萬多。

  “因為有學區。”方永年解釋。

  很平淡的一句話,他說的時候也很平淡。

  但是陸一心看到了方永年微微泛紅的耳根,也感覺到了自己有點酸澀的眼眶。

  他們終於走到了這一步,手拉手的跟著售樓小姐去看自己以後可能會住的房子。

  三室一廳,在華亭鬧市區,有學區, 售樓小姐在介紹房子的時候,會告訴他們這個是小孩房,這個是主臥,那一個可以做成客臥或者書房。

  那都是將來。

  “我不喜歡這個窗簾, 我們以後換暖色調的吧。”陸一心拉著方永年背對著售樓小姐和他說悄悄話。

  “而且主臥通出去的那個露臺好大,有點浪費。”她皺著眉又拉著方永年嘀咕。

  “這露臺可是最受歡迎的。”售樓小姐耳朵尖,轉身一臉職業微笑,“很多新婚夫妻喜歡在露臺上塔個玻璃房,種花種草看星星什麼的。”

  “……不會有蚊子麼?”陸一心問的很真誠。

  “而且這裡能看到星星麼?”她又有了第二個問題。

  華亭光害那麼嚴重,他們觀測都是去山裡或者郊區的,市中心能看到什麼?

  售樓小姐:“……”

  方永年咳了一聲:“你媽說這塊露臺留著給她種菜。”

  “啊……”陸一心恍然大悟,“難怪她那天跟我說她退休了要讓我們都吃上無公害的蔬菜。”

  售樓小姐:“……”

  這個樓盤因為露臺每平米加了不少錢,換算下來這個錢估計夠吃很久的無公害綠色蔬菜了。不過顧客是上帝,種菜就種菜吧。

  她對這兩人印象還挺好的,雖然看起來歲數差了不少,難得的是男的特別耐心,女的也沒有顯得很作。

  感情很穩定的小情侶的樣子,一般這樣的情侶買房,成交率很高。

  ***

  陸一心在實習的最後一周接到了張珩的電話。

  她並沒有存張珩的手機,陌生來電她接起來的時候很客套的說了一句你好。

  張珩在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自我介紹:“我是張珩。”

  “張主任你好!”陸一心迅速擺正了他們之間的位子。

  她從不改口,也從來沒有叫過他除了張主任以外的稱呼。

  這丫頭從來都隻是看起來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她一直都不笨。

  “你的實習期馬上就要結束了,實習報告我都填好交給李副主任了。”張珩說著其實根本不用在電話裡再說一遍的話,“其他的如果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就算現在沒有,以後也隨時可以找我。”他又補充了一句。

  陸一心沉默了一秒鍾,回答:“好的,謝謝張主任。”

  她沒有婉言拒絕,也沒有說她以後會找他,她隻用了七個字,用最快的方式徹底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和以前每一次一樣。

  張珩搓了搓臉。

  “陸一心。”他喊她的名字,喊完了以後,又一次沉默。

  陸一心站起身,走到會議室裡,關上了門。

  “我奶奶的遺體因為是一氧化碳中毒,所以沒辦法用來做AD研究。”他再次開口,聲音嘶啞,早就沒有平時傲氣十足的樣子,“那是她的遺願,但是我沒有辦法幫她實現。”

  他奶奶不知道一氧化碳中毒會對大腦造成什麼樣的影響,他奶奶文化水平不高。

  “可是遺體捐贈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陸一心想到了志願書上那兩個陌生的緊緊挨在一起的名字。

  就算不能用來做AD研究,來歷清晰帶著病歷歷史的遺體,也仍然能給醫學科學事業帶來巨大貢獻。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口。

  她覺得對於張珩來說,這樣的勸慰並沒有辦法幫助他從悲傷中走出來,他不需要爺爺奶奶偉大,他隻需要陪伴。

  和她十二歲的時候一樣。

  “你當時……是怎麼走出來的?”三十五歲的男人,在爺爺奶奶去世兩周之後,絕望到不行的時候,給她打了這個電話。

  他問她十二歲的時候是怎麼走出來的。

  他和她一樣,也是父母都忙,長輩帶大的。

  陸一心這一次,沒有像上次一樣甩他的臉。

  她低頭,想到了那一碗柴火餛飩,和在那個髒得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帳篷裡,手腕裹著紗布問她還要不要再吃一碗的男人。

  “找點好吃的,吃飽了,再睡一覺。”她因為想到了方永年,嘴角的微笑變得溫柔,“反復幾次,就好了。”

  悲傷會凝固。

  那些和逝者一起消失的美好回憶,會慢慢回來。

  張珩似乎愣了一下,也似乎笑了一下。

  他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謝謝。”

  謝謝她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勸他逝者已矣,告訴他他爺爺奶奶已經算是高壽,這樣走,未嘗不是一種圓滿。

  那些道理,他也懂。

  他隻是沒有辦法從自己的悲傷裡走出去,他再也見不到他爺爺奶奶了,這才是他最痛的地方。

  反復幾次,就好了。

  這個貼著發|票都能哼歌的姑娘,果然有能讓人快樂的秘訣。

  “不客氣。”姑娘笑,他在電話這一端都能想象到她的笑容,眼尾揚起來,像一隻圓臉的小貓。

  這樣的姑娘,一開始就是別人家的。

  那個人把她照顧的很好,她嬌豔豔的,一點都沒有被現實生活腐蝕。

  “陸一心。”他又叫她的名字,他知道這可能是他和她之間最後一個交集,一周之後,她就要回到她的小天地裡,李昭說,這丫頭可能會有大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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