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腦惡魔

雖然我看不見，但能感覺到他時常焦躁不安的情緒。

我疑惑問他：「你可是惡魔，還一直待在地獄，怎麼比我還怕死的樣子？」

克雷多沉悶地說：「死亡並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好，首先靈魂剝離的時候會很疼，地獄也特別冷，沒有溫度，還有很多實力強的惡鬼，你這樣的小鬼魂下去會被它們欺負的，說不定還會被吞掉。」

「但我有你啊，你不是很厲害嗎？」我歪頭問。

克雷多聽到這話，聲音明顯雀躍一些，如果他有尾巴此刻早就搖起來了：「那是當然！我很厲害的，能保護你。」

「但……」他頓了頓說，「我覺得你並不想死。」

我啞然。

當然，誰想死。

雖然這個世界爛透了，我遇到的人也爛透了，這二十多年過得也爛透了，但我心裡還是想活著。

這次出來我發現，原來我還有那麼多沒去過的地方，那麼多沒看過的風景，世界那麼大，我之前卻一直困在那糟糕的生活當中。

如果有重來的機會，我一定好好地活。

我無奈一笑：「確實不想死。」

我之前嘴上說什麼想死，都是騙人的，其實我很怕疼，也怕死，隻是一直在逃避。

「沒辦法，這可能就是我的命。」我說。

克雷多沉默片刻，說：「如果可以逆天改命呢？」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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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我的手說：「沒什麼，回去做手術吧，說不定有奇跡呢！」

我自然不信他所謂的奇跡，但我確實玩累了。

「那就試試吧。」我咬咬牙。

就當死之前體驗一次開顱手術了。

11

我回醫院了。

我媽很開心。

醫生提前委婉地告知了我的腦瘤惡化程度太高，這個手術有很大失敗的概率，我早就預料到了，沒有異議。

手術前。

我伸出手，克雷多自然地把頭湊了過來。

我摸著他黑色的短發，然後對他說：「在外面等我，如果還活著就多陪我幾天，死了正好跟你一起走。」

我這話其實也在暗示，我答應做他的未婚妻了，我不好意思直接說，不知道他聽沒聽懂我的暗示。

克雷多輕淺地嗯了一聲。

被推進手術室，麻藥一上，我就失去意識。

模糊中，好像看到虛空裡，克雷多出現在我眼前。

他靜靜地看著我，漂亮的眼瞳好像綠寶石。

他俯下身，我還以為他要親我，緊張地閉上了眼。

誰知他隻是輕輕地用額頭抵住我的額頭，然後一隻手穿過我的手指跟我十指相扣。

「感謝神讓我們相遇，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他低聲喃喃著什麼，後面的我聽不清了。

然後他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見，我努力想伸手去抓，卻怎麼也抓不到。

12

我以為我死了，誰知一睜眼，還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並且我驚奇地發現，我眼睛居然能看見了。

我媽喜極而泣地湊上來：「寧寧，你醒了，真是福大命大！醫生說這次手術異常成功！切除得非常幹淨，幾乎沒有復發的可能，簡直是一個奇跡！」

手術居然成功了？！

真的有奇跡降臨了嗎！

我不敢相信，轉動眼珠子，想跟克雷多分享這個喜悅。

可整個病房都不見他的身影。

之前不管在哪裡他都特別黏人，恨不得走到哪跟到哪。

我跟他說了要等我的。

我問我媽：「克雷多去哪裡了？」

我以為克雷多回去工作了。

誰知我媽一臉茫然：「什麼克雷多？是誰啊？」

我腦子「嗡」地一聲，急切地問她：「就是我新交的那個男朋友，克雷多，喜歡穿一身黑那個！你不是見過他嗎？」

可我媽還是滿臉蒙：「你到底在說誰啊？什麼克什麼多，我沒聽過，你什麼時候新交男朋友了？你不是剛跟沈皓分手嗎？」

我不敢相信，於是問了所有見過克雷多的人。

甚至還給沈皓打電話問了。

他們一致說辭都是沒有見過這個人。

他們的記憶是，我跟沈皓分手不久，就躺在醫院裡。我媽發現了我的病情，來看我，然後做手術。

中間完全沒有克雷多存在。

如果我媽一個人騙我就算了，那麼多人不可能所有人都在騙我

克雷多就這樣憑空消失了，就好像沒來過一樣。

醫生說我這很有可能是後遺症，一些腦神經紊亂引發的妄想症。

但我能確定，跟克雷多相處的那點點滴滴，絕對不是幻想。

可是我找不到任何一絲證明他出現過的證據。

我恢復得很好，很快就出院了。

生活又恢復了平靜，我開始正常工作。

隻是我仍然記得尋找克雷多。

中間有一段時間我也覺得會不會這一切都是妄想。

但什麼妄想能那麼真實，而且手術前我看到的畫面應該是真的，再結合克雷多之前說過的話。

我這次手術奇跡般地成功，應該有他的功勞。

我沒忘記尋找他的蹤跡，突然一天，去醫院復診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高大的黑色背影。

他穿著黑袍，手上還拿著那把熟悉的鐮刀。

周圍人來人往好像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存在。

我眼淚都快湧了出來，小心地，一步一步靠近他：「克雷多，是你嗎？」

13

他聞言轉身，卻是一張年輕俊秀的陌生臉龐。

他眼睛是血紅色的，臉上掛著一絲邪氣的笑。

看到不是克雷多，我失望無比。

對方饒有興味地打量我，開口道：「你就是徐寧？」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他挑眉輕笑：「原來你就是那個傻貓妖要救的人類。」

「貓，妖？」我一字一句問。

心中升起一抹預感。

「你說的貓妖，是克雷多嗎？他現在在哪？」我急切地問。

男人吊兒郎當地笑一下：「他把自己其中一條命渡給你了，魂體受損嚴重，正躲著療傷呢。」

通過詢問，這男人叫路易修斯，他才是正兒八經的惡魔。

「當時他趁我休假，從我這借走我的裝備和衣服，說有個很重要的事去做，我還以為他要去幹嗎，原來是去給你 cosplay 了。」

「什麼豎中指就是求婚，這小子為了接近你是真能編！」路易哈哈笑道，「他當然使用不了鐮刀，因為這是我的武器。」

我抿抿嘴，聲音酸澀地問：「你說他把自己一條命渡給了我，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路易奇怪地看我一眼：「你還不知道嗎？他就是你之前救的那隻小貓啊！黑貓妖能通亡靈，所以他跟我們關系都很好，之前他被仇家追殺，受傷化成本體，剛好被你救了。這件事情他私下跟我們念叨好多次了，也不知道在炫耀什麼。後來他知道你壽命將近，就想也沒想地要去找你，他說你之前救了他，他想救你。但他又傲嬌得很，害怕你不記得他，他自作多情，所以就借了我的裝備，假裝惡魔接近你。」

路易是個話痨，跟我絮絮叨叨一大堆：「隻是沒想到他居然用自己的一條命救你，黑貓妖有三條命，他之前用了一條，現在給你一條，他就剩一條了。而且他這樣幹屬於違規，還被我們老大給處罰了……別傷心，等他療完傷估計就會去找你了。你的壽命還有幾十年，他希望你能好好生活。那邊有個老登快沒氣了，我要去工作了。」

說完路易修斯消失不見。

聽完這些回答，我腦子轟的一聲。

之前想不明白的一些點，現在忽然都想明白了。

難怪他一個惡魔卻沒有惡魔的樣子，愛給我燉魚湯，愛看貓捉老鼠動畫片，傲嬌又黏人，喜歡我摸他頭發。

現在想想，他的黑發和漂亮的綠色眼睛，都跟記憶裡那隻瘦弱的小黑貓重疊了。

我控制不住，在人來人往的醫院大廳蹲下來痛哭出聲。

14

我記著路易修斯的話，等著克雷多回來找我。

我開始健康生活，培養自己的興趣愛好，讓自己不再沉溺於原生家庭帶來的傷痛中。

業餘時間我開始救助流浪貓狗，隻是總是忍不住在其中搜尋那道黑色小貓的身影。

一年又一年。

三年過去，就在我有些失望，憤憤地以為他已經忘記我時。

突然，門被敲響。

我打開門。

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我再不回來，你是不是要養別的貓了？」

……

克雷多番外

他確實是黑貓妖家族三世，隻是他因為家族內鬥，被各路派系追殺。

最嚴重的一次，他妖力盡散，連人形都維持不了，遍體鱗傷地躺在垃圾堆裡。

本以為他就會死在那裡，誰知道他被一雙稚嫩溫暖的手撈了出來。

一睜眼，就跟女孩亮晶晶的眼睛對視：「是小貓诶。」

我是喵大爺，是尊貴貓妖！他試圖龇牙，卻有氣無力，最後變成了一聲奶貓叫。

「你受傷了嗎？我帶你回家。」女孩把他揣進衣服裡。

她絮叨了很多，說她家不讓養貓，她得把自己藏起來。

克雷多心裡冷笑，人類小屁孩，估計把他撿回家兩天就不想照顧，到時間把他丟出去。

他太了解這些人性了。

誰知道這小女孩居然能堅持那麼久，攢零花錢偷偷給他買貓糧，買飯，給他治傷。

就這樣偷偷養了他兩個月，把他身上的傷都治好了七七八八。

徐寧把他藏在房間裡養，每次上學前都百般叮囑他不要出去。

克雷多當然不是傻子，所以一直沒讓她父母發現。

克雷多知道這女孩的父母不是什麼好東西，因為他們幾乎每天晚上都吵架。

酒瓶子砸在房間門上，發出爆裂聲，還夾雜著女人的哭罵和男人的怒吼。

每當這時, 女孩就抱著他蜷縮在被子裡，一邊捂住克雷多的耳朵, 一邊小聲安撫：「小貓乖乖睡, 小貓乖乖睡，聽不到就不害怕了。」

貓的夜視能力很強，他清楚地看見女孩蒼白的臉和眼角的淚。

明明自己怕得發抖，還說要保護他，愚蠢的人類小孩。

克雷多拱拱她的手, 貼近了些。

終於到了東窗事發那天。

女孩的父親喝得醉醺醺, 回家早了，一下子撞開房間門, 跟抱著他的女孩對上了眼。

看到克雷多時，男人的臉瞬間漲紅，好像身為父親的威嚴被嚴重挑釁。

「你個混賬！我說了不讓你養貓！」男人暴怒，一把拽住女孩的頭發，把她拖出房門。

啪的一下用力抽在她臉上, 白皙的小臉瞬間腫脹。

女孩的母親瑟縮在一邊, 不敢上前。

克雷多真的怒了, 他現在沒有妖力，但還有鋒利的指甲和牙齒。

他撲上去抓傷了男人的胳膊。

男人吃痛，松開了拽著女孩的手，反過來惡狠狠地瞪他：「死貓！還敢抓我！」

說著兇狠地飛起一腳, 直接把他踹得撞在牆上。

克雷多真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都要碎了。

他落下時看見了女孩驚恐崩潰的神色。

女孩大哭地撲上來, 克雷多虛弱地舔舔她的手指。

他想告訴她，不用擔心，他們黑貓妖可是有好幾條命的, 可他無法說出口就咽氣了。

即使他有三條命，但死了之後不會馬上復活, 靈魂依舊要下進地獄。

地獄很冷，惡鬼很多。

克雷多覺得還是自己不夠強，他開始努力修煉, 打遍地獄無敵手。

後面被死神看中，邀請他為他們工作也認識了路易修斯他們。

每當他給路易修斯講這段往事時, 對方都會調笑：「呦呦呦，你不會愛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克雷多臉一紅：「我那是記得救命恩人，誰像你們惡魔沒心沒肺。」

「當年我死之後, 她指不定多傷心呢, 我如果再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定很驚喜，估計會抱著我痛哭流涕。」克雷多喜滋滋地想。

他要矜持一點，等自己再厲害一點, 再在對方面前閃亮登場。

病床前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陌生男人。

「就克」他再也按捺不住了。

就當報恩吧，去救她一次。

他搶了路易的裝備, 假扮惡魔, 出現在她面前。

其實最開始他就試探地向徐寧透露自己的身份了：「我是克雷多三世。」

徐寧小時候很喜歡的漫畫中有一位吸血鬼伯爵, 就叫這個名字。

她總是邊看邊嘿嘿傻笑，然後指著人物對他說：「看，這個叫克雷多的吸血鬼帥不帥？一身黑, 跟你一樣帥。」

克雷多瞟了一眼，有些不屑，卻一直把這個名字記在心裡。

就當她為自己取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