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骨

第11章

  “反正,我這兒子沒你貼心,之前我們倆剛加微信,你啊每天都給我發消息問好,還打電話,現在又給我披衣服,他呢,讓他回來都跟請尊佛似的,搬都搬不動,成天連個人影都瞧不見。”

  被拉去和別人家的孩子做對比,這個孩子還是新老師家的孩子,葛煙摸了摸自己挺翹的鼻尖兒,沒好意思應承下來,“老師,這些都是我順手的事……”

  “再順手的事也是好事。”

  林妘揚眉哼道,“你看看,相比之下,他可能還不如個陌生人。”

  葛煙聽了笑笑沒吭聲。

  還別說,經由林妘的三言兩語,她自動腦補出個無情且經常不回家的冷閻王形象來。

第10章 Butterfly

  跨年夜前的劇場排演,葛煙忙到幾乎沒怎麼閉眼。

  偶有可以用來休息的時間,也差不多都是一點一點從縫隙裡摳出來的。

  爭分奪秒,讓人連看手機的功夫都沒有。

  每每到了下臺的點,她話也顧不得說,徑自往休息室裡癱。

  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苦了她,畢竟這段時間她睡得斷斷續續,精神都稍有些不佳。

  不過到底也習慣了這種忙碌,隻要想起舞臺,這種排演時的辛苦也被襯得不算什麼。

  今天排練的重點不在主舞,葛煙難得闲暇,在休息室裡稍稍賴著。

  想起今天要去的地方,她遲遲進入不到睡眠的狀態,幹脆拿起手機翻了下日歷,順便確定之後的行程。

  距離和林妘的初次見面也有一陣子了,兩人在那之後約好的時間是——以後每隔三天去一趟。

  既不打擾她在京芭這邊的演出,也不算荒廢那邊的練習。

  畢竟要是隔得再久了點,難免會影響到她訓練的效果。

  在腦海裡過了遍往後要做的事,葛煙徑自關了手機。

  這樣看來,她回來以後的生活,也算是徹底走上了正軌。

  轉念想起什麼,葛煙從沙發上起身,套了件大衣,準備去找宋李。

  剛要打開門,卻是撞上正要敲門的蔣緋。

  她休息室比較空,有時候就幹脆叫著蔣緋一起過來。

  門半開縫隙,順延著東風漏進的,還有不遠的動靜。

  外間很是吵鬧的模樣,聽這聲音,像是從走廊盡頭那邊傳來。

  “這是怎麼了?”葛煙下巴朝著蔣緋努了努,面露疑惑。

  “你也聽到啦?”蔣緋聳聳肩,邊說邊立在這兒朝著外邊看過去,“就舒晴,她因為之前收花籃的事,和經理吵起來了。”

  葛煙輕擰了下眉,若有所思,“……花籃?”

  “是啊,原本隻是爭論,不知道提到什麼,直接吵起來了。”

  舒晴性子張揚,以往在練習的時候沒少明晃晃地插科打诨,有時候甚至直接偷溜出劇院,反倒讓別人幫她打表。

  見周邊沒人,蔣緋思慮半晌,到底還是朝她輕輕說出口,“她在劇院裡一直這麼橫是有原因的。”

  “為什麼這麼說?”

  “她男朋友據說挺有背景,不然當初那段舞根本給不了她那麼長的時間。”蔣緋話落復又連連感嘆,“隻不過到底隻是介紹舞,她實力就那樣,我們劇院這點還是能拎清的。”

  葛煙倒是好奇了,“這你都能知道?”

  “劇院裡有人八卦嘛,我有一手消息。”蔣緋神神秘秘朝她挑挑眉,“不提這些,我這還有汾城其他比較好玩的八卦,要不要都講給你聽。”

  葛煙認真思索兩秒,倒是沒拒絕,“那也行。”

  蔣緋卻是愣了,啊哦一聲,好半晌才道,“我還以為你不喜歡聽呢。”

  她就打打趣,沒成想……

  葛煙歪頭看她,眼睫纖長彎翹,內勾外挑起的狐狸眼逆著光時看起來湿漉漉的,“你不說是好玩的嗎,為什麼以為我不喜歡?”

  確實沒到那種程度但偶爾聽聽也可以調劑一下心情。

  畢竟他們這行太講究狀態了,一丁點的失誤都能被放大,上臺演出前的壓力也格外大。

  蔣緋卻是沒應,她看著眼前的人,確實徑自紅了臉,磕磕絆絆道,“煙煙你……你、你別勾我啊!”

  葛煙:?

  蔣緋捂住自己眼睛,“太好看了我忍不住。”

  葛煙:“………”

  ---

  葛煙原本有事找宋李,卻沒看到人,估計是去忙演出的什麼事,畢竟是跨年夜,她就也沒在意。

  隻是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休息放假了,還是沒瞧到他的影兒,葛煙這才放棄。

  算了……之後再說吧,反正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回大平層的方向半路岔了道,葛煙輾轉變了想法,打算直接去梁宅。

  葛母原先就一直催她回去,現在邁進元旦新年,這一趟說什麼也得回了。

  梁宅是四合院的大宅設計,非常有古韻,葛煙到家的時候,家裡除了佣人熱情地迎上來,再無其他,也稍顯冷清。

  她稍有疑惑,往主宅裡走,待到聽到窸窣聲再繞過屏風時,果然抓到了正在那裡忙著種花的梁瀟瀟。

  對方轉眼看過來時,鼻子上可笑地沾了點泥。

  “煙煙……?”梁瀟瀟驚訝極了,“你回來怎麼沒和我說一聲啊。”

  “想著你在公司忙,我就沒提。”葛煙環繞四周,打量一眼後收回視線,“姐,我媽呢?”

  “伯母和爸爸好像有事,上午就出發去了鄞城,估計幾天後才回來,這會兒都不在呢。”

  葛楹多年前和前夫離婚,兒子跟了對方,女兒葛煙則帶在了身邊。離婚沒幾年,她再嫁給了城南梁家的家主梁致臣。

  梁致臣也是二婚,原配去世留下一子一女,梁瀟瀟是他小女兒。

  兩手都是花泥沒法兒對話,梁瀟瀟讓葛煙先回自己房間。

  等到洗好手再回來時,她把葛煙推到在黃花梨木的床上,“伯母心心念念讓你回家住,結果她一走你就回來了,可真不巧。”

  “你一直不回家,要不是我每天忙著公司的事,我早就去找你了。”

  兩人雖然是繼姐妹,但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關系融洽。

  葛煙被她撓得痒,嗓音都泛了水,“欸……別弄我。”

  “怎麼說,剛好大人不在家,今晚一起和我睡吧。”梁瀟瀟輕聲提議道,她從小就喜歡這個長得漂亮聞起來又香的妹妹,抱起來前凸後翹也是絕頂的舒服。

  葛煙本來不想點頭,但又怕梁瀟瀟繼續撓她,在床上翻了個面,想起往事也忍不住笑起來,“隨你,晚上別打呼嚇到我就行。”

  “現在沒有了。”梁瀟瀟是那種性子很慢的人,這會兒瞪人也有延遲。

  轉念一想她才提起其他,“聽伯母的意思,你是真的打算之後一直在江邊住下去?”

  葛煙懶懶卷起一旁的小墊子嗯了聲。

  “那家裡還是和以前一樣冷清。”梁瀟瀟想起什麼,忽而道,“我哥前陣子也回國了,和你差不多的時間,到現在也一直沒回家。”

  葛煙身子稍凝。

  兩人都有哥哥,之前分別遠在海外。

  隻是梁瀟瀟的哥哥從小也在梁宅住,兄妹還能見面。

  葛煙卻是很久沒見自家哥哥了。

  身旁的人徹底地沒了聲,梁瀟瀟知道自己提了什麼,頓了頓後去問她,“你想……叢鷺哥了?”

  葛煙長睫垂下來,似有無奈。

  “想也沒用。”她用墊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我連他在哪兒都不知道。”

  梁瀟瀟看葛煙這樣,戳了戳她嫩滑的臉蛋兒,“其實,你也可能有見到他的機會——”

  葛煙這回小墊子也不要了,垂死夢中驚坐起,狐狸眼都睜圓,“真的??”

  梁瀟瀟被她嚇了一大跳,連忙撫順自己的呼吸,將剩餘的話接了下去,“但不是他本人,我是聽說汾城有場畫展,可能會有他作的畫在上面展出。”

  頓了頓,她又補充,“可能,我是說可能。”

  就連看到畫的希望,也仍是渺茫的。

  隻是……如果要有了,或許還能向主辦方打探出點什麼。

  葛煙卻是沒放棄,追問她,“姐,那場畫展是什麼時候?”

  “如果沒記錯的話,是明天。”

  看她這樣,梁瀟瀟還有什麼不懂的,“你想去啊?”

  “萬一呢?”葛煙點點頭,揉揉眼皮,“反正也沒什麼事,實在看不到畫,我就當是陶冶情操了。”

  “那這樣,剛好你在家睡一晚,我現在讓人送兩張票來?”梁瀟瀟提議,“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葛煙應著,心思卻稍顯不寧。

  這晚,她罕見地做了個夢。

  ---

  汾城私人畫展在城中華安庭成舉行。

  夜色將至,鋪成的紅毯一路伸至旋轉大廳前。

  往來車輛皆是非富即貴,噴泉汩汩細流,在壁燈的環抱下倒映著整座酒店,稍稍蓋過偶有交談的聲響。

  低調的黑色轎車緩緩停過,馬上有服侍生上前開門,恭敬邀請,“沈總,這邊請。”

  車上下來的人略微頷首,身後陸續跟來的人便一路簇擁著他進去。

  畫展清幽,但旁邊附有的會客廳則是另一種觥籌交錯。

  裴青立和沈鸫言今天隻是偶然遇見。

  也是奇怪,那天辦公室見了他們這位沈總後,裴青立之後再邀請人去赴晚上的局,卻一直沒應。

  眼下要不是他也過來要看展,兩人恐怕還碰不上面。

  “要不是知道你和林儼的項目還在進展中,我真的要懷疑你了,什麼事兒能讓我們沈總這麼廢寢忘食啊。”

  裴青立拿著酒杯朝他擺了擺,開始擠眉弄眼,“該不會是在樂不思蜀夜夜春宵吧?”

  沈鸫言懶懶瞥過來一眼,“酒都堵不上你的嘴?”

  裴青立哪兒是放在心上的人,揶揄後不忘繼續撩撥,就這麼會兒他已經和往來的人打了無數次招呼。

  有時明面上的寒暄多了也讓人覺得疲乏,裴青立退後散步,無所事事環顧四周,倏而,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連忙推了推身旁的人,“欸欸欸!”

  他聲調不知道揚起多少度,“你往四十五度的方向看過去,看到沒看到沒,就站左邊的那個——”

  說到此,裴青立暗暗點了點下巴,示意了一下方位,“這就是我那天提到的美人兒,怎麼樣,不錯吧?”

  沈鸫言視線落在前方。

  他沒回答,似是隨意開口,“你認識她?”

  “當然啊!”裴青立說著想起什麼,轉而神色開始變得有些忿忿,“等等……何著那天我被你和林儼左右炮轟,你什麼都沒記得?我他媽那天是白白被打擊了是吧?”

  沈鸫言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隻道,“既然認識,怎麼不上前打個招呼。”

  裴青立略微一哽,“呃………”

  “話又說回來,確實是還沒認識到那種程度。”他很快轉了話鋒。

  隻是到底是不能接受自己魅力沒那麼大,裴青立開始為自己找理由,“聽林儼說她從不私下和觀眾往來,所以啊,我這也算是情有可原。”

  聯系都聯系不上,怎麼進行下一步?

  再者他今天確實也走不開,不然早撲過去了。

  裴青立被自己的秘書喚走還有事,臨走前夜不忘轉眼望向看起來對這個話題絲毫不感興趣的沈鸫言,最後為自己加碼,“不是我說,就是你這大名鼎鼎的沈總來,估計也要不到她本人的聯系方式。”

  沈鸫言聽到這不再說什麼,隻極輕地瞥了一眼過來。

  “他怎麼這樣看著我。”

  裴青立腳步頓了頓,被沈鸫言看得頭皮發麻,轉而望向兩人身後的耿秘書,“耿秘書,你們沈總今天起床落枕了?”

  耿秘書在一旁賠著笑,“沒有的事,裴總可真愛說笑。”

  ---

  葛煙原先來此處也是臨時起意,她和梁瀟瀟並沒有穿太正式。

  晚間的勁風被隔絕在室外。

  室內恆溫,溫度適宜。

  畫展有限流,能過來此處的皆是有權有錢的代表,能拿到票的人寥寥無幾,所以也並不吵鬧,往來偶有三幾人。

  畫展佔地面積廣,籠統共有三層。

  輕柔挑著亮的光落在每副相隔有一段距離的畫軸上,清楚又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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