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收拾真是一把好手。

捂著痛到要裂開的頭,剛想開口呼喊裴越。

下一秒,一杯溫水貼到了臉頰上。

抬頭,對上裴越清冷的眼眸,預感不妙。

他在生氣。

明明昨天中午說好了……

裴越很少生氣,生氣起來難哄得要命。

為了自己的腰著想,我一不做二不休,掀被鑽進了裴越懷裡。

臉頰在他的胸膛使勁來回蹭:

「裴越我錯了。」

低頭認錯。

他舍不得冷漠我的。

我直起身子,小心將嘴往他的嘴邊湊。

親兩口好得更快!

「唔——」

嘟起的嘴唇被他堅硬的中指抵住,裴越眼神犀利,語氣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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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銜月,不要轉移話題,重復我昨天中午說過的話。」

嘶。

逃不過去了。

身子一軟,重新癱在床上。

我閉著眼睛,一字一句回想。

「解決完爸爸的事後,跟我打電話,我就在門口等你。」

裴越臉色淡淡:「還有呢?」

「你可以盡情依賴我,利用我,甚至……傷害我。」

我緊閉眼睛,聲音卻越來越小。

「還有呢?」

「還有,還有林銜月,我、我愛、我……」

我說不出口。

提到愛的東西,總是讓我難以啟齒。

昨天中午跟裴越說完離婚後。

本打算轉身就走。

再晚兩秒小珍珠就要從眼睛裡掉下來。

可裴越竟不顧我反對,徑直將我拉進了他的辦公室,蠻橫禁錮住我下巴,讓我看著他通紅的眼再說一遍離婚,說我看不起他這個聾子。

我又不是演員。

哪來那麼高超的演技?

裴越太聰明。

不愧是商人。

將我鎖在辦公室後,迅速調了我之前所在方位的監控,發現我將他跟合伙人的對話一字不漏聽了進去。

誤會都沒來得及造成。

就被他強硬撕破偽裝。

挺難堪的。

藏匿心底多年的脆弱被裴越發現。

又挺幸運的。

他看清我的本質後,卻堅定拉住我的手。

我曾那樣渴望離我遠去的爸爸回頭看我一眼。

哪怕是施舍。

哪怕是憐憫。

可他留給我的,隻有一次又一次的拋棄。

甚至在我孤立無援時,讓我身陷泥潭旋渦。

我哭過。

埋怨過。

懇求過。

都沒有用。

心理疾病讓我保持微笑,內心卻無時無刻不在飽受煎熬。

「林銜月。」

有道聲音穿過時間間隙。

我看見一束刺眼的光,強烈到讓人忍不住眯起眼睛,卻還想看清聲音來源。

八歲的裴越穿著奧特曼連體服,一手拉著一臉哭喪的我,一手拿著鞭炮說帶我去炸魚。

結果扔到了旁邊的茅坑。

炸了我們倆滿身的屎。

十五歲渾身非主流氣息的裴越為了我跟別人打架,結果一口口香糖直接誤吐到我腦袋上,害我剪了剛留起來的漂亮長發。

十八歲穿著青澀校服的裴越高考前望著我欲言又止,最後不打招呼遠飛他國。

而現在。

三十歲的裴越跨過時光間隙,身上還穿著我給他買的黃油小熊圍裙,剛剛給我做好飯。

他將我輕輕擁入懷中,語氣輕柔得像是哄小孩:

「我愛你。」

14

裴越讓我試著依賴他。

我不懂。

平常衣服都是他給我穿的,飯都是他喂的,澡也是他洗的。

就差屁股給他擦了!

還要怎麼依賴?

可他從我身下抬起頭,一雙湿漉漉的眼看著我說這還不夠。

我想反駁,渾身卻軟了力氣,隻能應了他的所有要求。

半年後,他帶我移民國外,公司重心跟著轉移到國外。

其實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跟爸爸碰面。

自從開誠布公說斷絕關系後。

他在外就開始造謠我是個白眼狼女兒。

話有多難聽就說得多難聽。

裴越背著我處理了不少,可免不了還是有些闲言碎語落我耳朵裡。

於是他說:「我們去國外生活好不好?」

我又想起他說的。

再依賴他一點。

那就再依賴他一點。

所有決定交給他。

他來做安排,我隻管享受。

15

裴越讓我再次相信一句話,人的脾氣是被養出來的。

又一次事後,我又想到心裡那個坎,他一言不合就出國的那件事。

缺失了我人生中的整整四年。

望著旁邊一臉餍足還貼著我的臉不停蹭蹭蹭的男人。

心中怒火更盛。

「老婆,為什麼踹我!」

裴越四仰八叉歪在地上,一臉迷茫地看著我。

「是我剛剛表現得不好嗎?那重來!」

某人不服。

某人表示再來一次。

「……」

我真服了。

用中指推開裴越噘起的嘴,我恨恨開口:

「為什麼高考後連招呼都不跟我打就直接出了國?為什麼出國後就不再跟我聯系?」

整整四年。

除了逢年過節能看到他的一句問候。

平常冷淡得連普通朋友都稱不上。

「你忘記了你高二時說的話了嗎?」

裴越發亮的眼神一下黯淡下來,整個人像一隻委屈小狗。

我說什麼了?

我真不記得啊!

「你說你喜歡班長,想高考後跟他表白。」

「……」

嘶。

好像是有這個事哈。

思考太投入,沒注意到旁邊那隻狗的嗓音裡都帶上了哭腔。

「班長長啥樣來著,你還有照片沒有?」

用手肘懟了懟旁邊那狗。

沒懟到。

懟到一片空氣。

回頭。

裴越光溜著身子離我兩丈遠。

叉著胳膊背對我在陽臺罰站。

「……」

壞事了。

裴越平常寵歸寵,醋勁上來上房揭瓦的事都幹得出來。

我從未想過我那如荒漠一般貧瘠的小世界裡,會有人踏足。

他沒有強硬地將我拉出那片荒漠。

而是不緊不慢在我身旁坐下。

將頭上的編織帽戴到我頭上,替我遮擋住刺眼的陽光。

然後從身後掏出一把鏟子,眯眼望著我笑。

他問:「可以在這裡種花嗎?」

我執著地說:「這裡是種不出花的。」

可他不信,非要試試。

試試就逝世。

沙漠怎麼可能開出花呢?

「開花了。」

我光著腳從床上跳下,嚇得裴越二話不說就要來抱我。

「裴越,開花了。」

我摘下裴越的助聽器,踮腳吻上他的左耳。

「裴越,我愛你。」

甜言蜜語說給左耳聽。

這一次。

我們確定心意。

我們永不分離。

裴越番外

1

出國三月,耳朵被炸聾了。

挺好笑的。

隻是有點想念林銜月做的蛋挞。

搜了網上的教程來做。

電磁爐卻炸了。

醫生說,威力再大點腦袋都要炸沒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見這句話的時候還有點慶幸。

還好炸壞的隻有耳朵。

我還留著半條命,以後說不定還能見到林銜月。

林銜月……

望著自己被繃帶包得嚴嚴實實的腦袋。

我又覺得很傷心。

林銜月喜歡長得帥的。

尤其喜歡像班長那樣長得白白淨淨的。

我不會毀容了吧?

好像操心多了。

林銜月又不喜歡我。

我毀不毀容,她都不會在乎。

2

我沒有想到會在國外展覽會上遇見高中老同學。

她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我腦海炸開。

「林銜月呢,怎麼沒陪你一起來?」

什麼陪我一起來?

為什麼會問出這種話?

見我一臉迷茫,老同學本還樂呵著的臉一愣,皺起眉頭。

「你不知道她的心意嗎?」

「她不是喜歡班長嗎?」

我自己都沒發現,說話的尾音都在發顫。

「什麼班長,她模仿宋悅說話呢,人家宋悅跟班長現在都二胎了!」

我還想再問點什麼。

老同學的電話響起,匆匆打過招呼就先行離開。

還要再問什麼呢?

我心裡不都明白了嗎?

我從未想過因誤會而錯過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

我敢說敢做敢問。

可隻要關乎林銜月的事,卻成了個啞巴。

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訂了最近的一班機票。

打通了我爹的電話:「爹,你該退位了, 我要回來繼承你的家產。」

沒等我爹回應,直接掛斷。

當啞巴的人是不配擁有真愛的。

我不會再錯過林銜月第二次。

3

林銜月成為我妻子這件事, 順利得不像話。

她家要聯姻。

我本以為現在的她瞧不上聾了耳朵的我。

沒想到她當場揪著我的耳朵,眼裡閃著餓狼般的光:「我嫁!我嫁給你!」

領證, 嘻嘻。

有老婆,嘻嘻。

老婆要跟我籤協議, 嘻嘻……

等會, 等會!

怎麼是五年到期就離婚的協議啊!

嗚嗚嗚嗚嗚不嘻嘻, 不嘻嘻啊!

算了。

反正五年後,我肯定還有辦法留住她!

林銜月搬進了我的房子。

但我敏銳地感覺到——

她身上有某些東西變化了。

她竟然會早起給我做飯,給我搭配衣服, 意見不合時還會讓著我。

不像妻子,倒像保姆。

天塌了。

誰把我老婆調教成這樣了?

我派人去調查她過往的四年。

拿到病歷的那刻, 手控制不住顫抖,心髒像被人拿著匕首剜得生疼。

陽光抑鬱症。

林銜月怎麼會得這個病?

她怎麼會抑鬱?

我錯過她的四年裡, 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事情調查出來後,我卻不敢看。

那些事情,林銜月從未主動跟我提起。

我無數次想去找她爸對質,甚至想狠狠揍她爸一頓。

可每次陪她回家, 她望向她爸的眼神,還是有愛的。

那是一個缺愛的女兒, 對爸爸的呼喚。

我放下了攥成拳頭的手。

理智告訴我, 我不能傷害林銜月愛著的人。

讓她傷心的事, 我一件都不能幹。

我開始幫她爸做項目, 不管虧本的還是棘手的。

隻要林銜月回家時她爸能對她笑臉相待, 林銜月能高興一點。

我都幹。

怎麼樣都幹。

好在我有一整個裴氏。

都可以拿去揮霍。

4

發現耳朵好轉的那刻, 我高興得跳起來,恨不得馬上回家告訴林銜月,她的老公不是聾子!

但下一秒, 我又想到林銜月的病情。

這麼些年, 她其實被我養得好很多了。

喜歡睡懶覺。

喜歡大口幹飯。

不爽還會拔掉我的助聽器罵我。

她沾沾自喜以為我不知道。

但罵人的那幾句嘴型,倒著念都能猜到是什麼。

算了。

我又將取下來的助聽器戴回耳朵上。

免得她這個有膽但不大的可愛鬼不敢罵。

林銜月還是隨心所欲做自己比較可愛。

……

但我沒想到。

她不僅罵人。

在床上還說騷話。

第一次聽見的時候,我差點沒繃住秒了。

第二次聽見的時候,我假裝不知情埋頭苦幹。

第三次聽見的時候, 我十分享受並背地暗爽。

不知道哪裡學的。

耳朵壞了?

「這我」……

後來我才知道, 她早就知道我裝聾這回事了。

她還說我在床上臉都快氣成豬肝色卻不敢言的樣子很搞笑。

搞笑?

我扯著嘴唇冷笑。

某人縮在角落想溜。

拖住腳踝,掐住腰覆身而上。

「是挺搞笑的。

「來, 把你曾經說過的那些話全部一字一句重復給我聽。

「少一句,多一次。」

開始發力之前,我低下頭, 親吻上她的唇。

「現在開始。」

5

「富貴我就淫, 貧賤我就移。

威武我就屈, 色誘我就從。

不打我就招,打我我就哭。

有氣我就生,有錢我就花。

有病我就裝, 餓了我就吃。

渴了我就喝, 困了我就睡。

有活我不幹,有苦我不吃!」

在又一次跟林銜月拌嘴後,她不知道從哪學的玩意, 嘴巴一張哐當哐當往外倒。

我:「……」

她說得好像沒毛病。

「裴越!我要吃小蛋糕!」

林銜月叉著腰兇巴巴使喚我,轉頭又拿著水壺去給陽臺她養的小月季澆水。

今天天氣晴朗。

我養的花在給她養的花澆水。

這樣的日子,我已經期盼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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