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攝政五年,我還政給了暴君。

在位期間,暴君對我恨不得啖肉食骨。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夜深人靜時,他卻從身後抱住了我的腰。

我顫抖著聲音,

「無論你是誰,給本王滾出去。」

沒想到身後的人隻是低聲笑了笑。

「哦?那朕也要滾出去嗎?」

01

老皇帝晚年昏庸多疑,戕害妃嫔皇嗣。

隻留下了厲衍這麼一個皇子。

我受臨終託孤,扶持厲衍登基。

我走到掖庭時,十五歲的厲衍鬥著蛐蛐,隻是隨意地打量我一番,然後眼皮又搭拉下去:「倒是有幾分姿色。」

我一身白衣,手捧聖諭。

「臣林璟受先帝之命,恭請殿下登基。」

厲衍這才重新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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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我的眉眼多了幾分厭惡。

「你就是那個老東西封的輔政攝政王?

「白衣緞帶,打扮的跟個小寡夫似的,會唱小娘子哭墳嗎?」

厲衍話說得難聽。

身側的禮官聽不下去了,主動開口。

「先帝曾下詔,特許攝政王可隻著白衣,入宮隨侍。」

厲衍聞言隻是輕嘲地勾了勾唇,然後戲謔地抬眼看向我:「的確有幾分好本事。聽說那老東西晚年好男寵,不如讓我猜猜,你一介布衣,是怎麼上位的?」

我躬下身,不疾不徐。

「陛下,請慎言。」

厲衍惡劣地站起身,貼近我的耳邊。

「如果說,我偏不呢?」

我直起身,冷冷地對周圍的人吩咐道,

「陛下出言無狀,辱及先帝,理應當罰。

「來人,施杖刑。」

臣子罰君王,宮人們也沒有見過這種情狀。

「攝政王,這……」

宮人們僵持著,誰也不敢輕易動手。

直到大太監匆匆而來,宮人們才有了主心骨,七嘴八舌地同大太監說了。

聽聞前因後果後,大太監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徐徐道,

「先帝有遺詔,帝王不仁,攝政王可廢之。

「在陛下未親政前,宮中大小事由,都由攝政王做主。陛下,得罪了。」

二十棍,厲衍愣是沒有吭一聲,在被人攙扶著經過我身邊時,他恨恨地咬牙厲聲道。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從那日後,天下皆知,

龍椅上坐著的陰翳少年不過是個傀儡。

而攝政王坐的那把太師椅,才是真正的龍椅。

02

我經過御花園時,厲衍正在練劍。

眼眸陰翳,招式狠厲。

全然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清澈。

就在我看向厲衍時,他也對上了我的視線。

突然,他手上王劍輕輕一轉。

劍鋒裹挾著疾風,就朝我刺來。

宮人紛紛想驚呼著想攔截,

「攝政王小心……

「陛下不可……」

我瞥下眼,冷眸輕暗。

隻雙指就輕松地夾住了長劍,清冷地開口。

「這把劍,不是這麼用的。」

我以指寸之力振向劍柄。

厲衍的手臂一麻,劍險些掉落。

我握住他手上的劍。

「看好了,臣隻教一次。」

劍身在空中打了個旋,與一把斜刺出來的匕首交接,發出金屬碰撞的脆響。

王劍從那個刺殺厲衍的小內監胸前穿過,脫手直直地刺進前面的樹中。

劍身入木,振落空中的一片桃花。

外衣輕薄,厲衍的背不自然地繃直了些。

「你……」

白袍綻血,我松開了劍。

「臣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厲衍突然叫住了我。

「林璟,你和朕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厲衍的眉眼多了幾分敬重之色,

而我的神色卻淡然如初。

「臣的是非功過,不需要陛下評判。」

03

我沒有想到會在書房見到厲衍。

我輕皺了眉,往書案上走去。

「陛下怎麼會在此?」

厲衍的眉眼間有些別扭,

「朕聽聞攝政王學富五車,特想來向您請教下功課。」

我自然從容地拿起桌上的案卷,並沒有理會:「陛下的功課,自有帝師過問。」

厲衍突然拉住我的衣擺。

「那批閱奏折,你總得教朕!」

我的聲音微微泛涼。

「臣為何要教您?是等著陛下鳥盡弓藏嗎?」

大約是沒有想到我這般理所當然。

厲衍也愣了一秒,然後憋紅了臉。

「上次朕出言不遜,是朕不是。

「若是你還生氣,朕,朕可以給你當狗。」

?這又是什麼惡趣味。

我低嘆了一聲,放下奏折抬眼看向他。

「哪本?」

看著厲衍有些懵,我的手指按在他捧著的書卷上:「哪本不懂?」

厲衍挑揀出一本,遞到我跟前。

「這本。」

04

夜色漸深。

雲漸研磨著墨水,抱怨道。

「公子,你幹嘛還要接帝師的活,又不是我們欠他的。眼下奏折又要批到半夜了。」

我的筆墨輕頓,轉頭看向他。

「你若累了,就且去休息。」

雲漸忙搖了搖頭,

「不累不累,雲漸陪公子一起。」

雲漸到底是小孩子,一柱香的功夫就睡過去了。

我輕笑地搖了搖頭,想拿起下一本奏折,剛剛抬眼就看到厲衍抱著衾被站在門外,

「攝政王,朕睡不著。朕可以睡你這裡嗎?」

我愣了一瞬,沒有直接拒絕,

「……為何非得睡桌?」

睡眼朦朧的厲衍輕輕嘟囔了一句。

「因為攝政王看起來很好睡。」

我隻當他是說夢話,

讓他抱著被子睡在案桌上。

厲衍趴在我的身側,眉眼輕微舒張著,倒是沒有像平日裡那般毒舌暴虐。

夜色幽長,我不知幾時累的睡著了。

我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人。

隻身上多披了件染著淡淡龍涎香的輕裘。

05

轉眼已是五年後。

我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眼看向前面跪著的官員,以及他身後籠子裡的娈寵。

「王縣令,這是什麼意思?」

王縣令諂媚地笑著。

「攝政王有所不知,這可是萬中無一的坤君,聽說是以秘藥服之,使其動情。這等寶貝,小官自然不敢獨享,自然是送攝政王享用。」

娈寵淚霧輕籠,白皙的胳膊上是青紫色的勒痕,低吟聲輕微婉轉,煞是惹人憐。

我的目光停留了一瞬,淡淡地開口。

「那就留下吧。」

王縣令頓時狂喜著,領賞謝恩了。

我走近那個娈寵,解開了籠子。

他的身子緊繃顫抖著,明明是極度害怕卻還是伸舌往我的掌心舔了一口。

我從隨身攜帶的藥瓶裡倒了顆藥出來。

「這藥給我用了也是浪費,贈給你吧。」

娈寵忽地顫抖起來,似是想確認什麼,但是實在是難忍潮熱,隻能發出嗚咽的聲音。

我沒再管他,轉身離開。

06

騎馬進宮時,我被人當眾攔馬。

我認出了攔馬之人,林驚,我曾經的同窗。

最近朝中的軍餉貪腐案就牽涉有他。

林驚面色悔不當初,言辭懇切。

「林璟,你我數年同窗,就當是幫我一把。都是家裡那婆娘撺掇著,才讓老哥一時蒙了心,你如今飛黃騰達……」

我側目看向他,語氣平淡。

「恭州私吞銀餉一案,是你咎由自取。黎民百姓何辜?可有人能幫他們一把?本王不會作偽證,你這些話自己留著跟陛下解釋吧。」

自古以來,私吞軍餉,都是抄家滅門的大罪,若是真鬧到陛下前頭,不死也得脫層皮。

林驚見我真沒有幫他的意思,頓時惱羞成怒:「林璟,你算個什麼東西?

「當年先帝在的時候,你也不過是個娈寵。

「都說這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你林璟一人能成為兩代君王的入幕之賓,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

官道之上,皇家秘辛被堂而皇之地說出,宮人們紛紛側目而視,但是又都噤若寒蟬。

我的眼眸波瀾不驚,唇邊勾起微嘲的笑意。

「娈寵又如何?娈寵做到我這份上,也算是此生無憾了,不是嗎?」

林驚怒道:「不知羞恥!禮崩樂壞!」

我執起馬鞭,狠狠地抽向了馬屁股。

馬吃痛蹬了林驚一腳,林驚被踹在地上。

然後我一騎絕塵,直衝宮門而去。

07

厲衍出現在上書房時,身後的宮人盛上了託盤。

託盤被打開,我看到了上面的肉塊。

濃重的血腥味讓我忍不住皺眉。

「這是什麼?

「林驚的舌頭啊。」

厲衍不以為意緩上我的腰帶,他已是及冠之年,身高比我還高上一個頭。

在我的調教下,他早已不是當年孩童一般的心性,宮內宮外發生的事情自然也逃不掉他的眼睛,「他對攝政王出言不遜,朕出手略施懲戒,攝政王可高興?」

我別開眼,強忍著翻湧上來的惡心。

「犯不著。」

忽地,厲衍狀似不經意地問我。

「朕聽說,攝政王留下了個州府進獻的娈寵?」

我將卷軸放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臣的內宅之事,不勞陛下費心。」

厲衍的眸色沉了沉,

「朕想聽的不是這個。」

「那陛下想聽什麼?」

我輕嗤一聲,然後低嘆了句,

「娈寵甚美,臣甚愛之?」

厲衍氣得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那地下的老東西知道你見異思遷嗎?」

我平靜地對上他的視線,眸色漸冷。

「呵,所以到底是先帝會心有芥蒂,還是陛下另有私心,也想來分一杯羹呢?」

厲衍被噎住,頓時張不了口。

我嫌他吵鬧,起身離開。

厲衍突然厲聲道,

「攝政王,收受賄賂,可是大罪。」

這些年他在我面前甚少疾言厲色。

倒是讓我忘了他的暴戾本質。

白袍翩飛,我腳步一頓。

偏過半邊側臉,淡漠的眼眸落在他身上。

「那臣就等著,陛下能治臣罪的那天。」

08

厲衍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第二日上朝時,厲衍就下了道旨想為難我。

「即日起,攝政王上朝,隻著紅衣。」

我淡然地垂下眼,「這不合規矩。」

厲衍託著下巴,散漫道,

「規矩?規矩算什麼?」

禮部尚書上前一步,恭謹跪拜。

「先帝遺詔在先,特許攝政王著白衣上朝,入宮隨侍,陛下就算再不喜,也得遵從先帝遺旨。」

厲衍根本不吃這套。

「先帝死了,主意有變也是有的。要不,朕先送你去問問先帝?」

禮部尚書大約是沒有見過這般不講理的,頓時被嗆住了聲:「這……」

我微不可察地嘆息了一聲,打斷了爭執。

「陛下何苦為難尚書大人?臣換就是了。」

我去側殿換了身紅衣,

內監送來的紅衣尺寸合身,修長合度,正紅的官袍正好勾勒出腰身,襯得肌膚如雪,

我出來時,厲衍正在門外。

看到我的那刻,他的眼神漸深,喉嚨輕滾。

我有些疑惑地問他:「怎麼了?」

厲衍的雙眸微微怔神,

然後不自然地別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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