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蓉城秋日的一場大火,燒死了我這個陳瑾生最討厭的啞巴妻。

因為是個啞巴,連呼救的本能都沒有。

所以,沒有人來救我,直到大火撲滅,我燒成焦炭的屍體才被消防員找到。

陳瑾生看著我的屍體,一滴淚都沒有掉。

一直到我下葬那一天,他穿著我最喜歡的白襯衫,發瘋一般跳入挖好的墓穴,要與我同葬……

1

「你就跪在這兒。」陳瑾生攥住我的頭發,毫無憐惜地將我推倒在冰涼的地板上。

他慵懶坐下,掸了掸手裡夾著的煙,一截煙灰輕飄飄落在了我的後背。

我疼得顫慄,破敗的喉嚨裡,隻能發出沙ṱŭ̀₂啞難聽的斷續呻吟。

顯然,他很討厭聽到這樣的聲音,順手抓起散落的領帶,堵住了我的嘴。

我叫江允禾,是個啞巴,但我不是天生的啞巴。

十一歲那年,母親病逝剛半個月,父親就領了一個女人和兩人的女兒回來。

這個私生女,甚至還比我大半歲。

我無法接受,和父親大鬧,他搧了我幾個耳光,暴雨的天氣把我鎖在露天的陽臺上淋了半夜。

高燒燒壞了嗓子,我再不能說話。

原來我是學校合唱團的女聲領唱,嗓子毀了後,江允珊就取代了我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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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漂亮活潑又熱情,很快就和同學們打成一片。

可是我,就徹底地被孤立被霸凌。

我過了暗無天日的十年,直到嫁給陳瑾生。

我知道他很討厭我,畢竟,任是誰被逼著娶了不愛的女人,都不會開心。

2

很久之後,夜已很深了,陳瑾生將我推到一邊,起身去浴室洗澡。

我將臉貼在湿透的枕巾上,頰邊還有他掐出的紅色指痕。

我將他的領帶取出來,一點一點抻平,又撿起散亂在床邊的睡衣套在身上。

我要在他洗完澡之前,回我自己的房間去。

他從來不讓我在他的臥房過夜的。

洗了澡,我剛要躺下,卻聽到外面傳來悶雷滾滾的聲音。

嚇地我頓時坐起身,使勁捂住了自己的雙耳。

這是我最害怕的天氣,我不顧一切跑出房間,使勁拍打陳瑾生的房門。

片刻後,他臉色不虞地打開房門。

我張著嘴,啊啊的發出難聽的聲響,比劃手語告訴他:

「陳瑾生,我害怕,求你讓我留在你的房間。」

也許是我此刻的樣子實在太狼狽可憐,他側過身,第一次讓我進了房門。

「不許睡我床上。」

他打開櫃子取了一床薄被扔在床邊的地毯上,冷冷說了一句:「你就睡這兒。」

我蜷縮成小小一團,用被子將自己整個人緊緊裹住。

雷聲不斷,但也許是因為我知道身邊的大床上睡著我的丈夫,所以我竟是不再害怕了。

聽著他的呼吸聲,我緩緩陷入了夢鄉。

夢裡,好像又回到了我們念書的時候。

陳瑾生是高中部的學長,而我,是初中部一個備受欺凌的啞巴。

有一次,江允珊的好姐妹們將我堵在廁所裡,用髒水淋湿我全身的時候,陳瑾生恰好看到。

他幫了我,狠狠訓斥了那些女生,還把他的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身上又髒又臭,但他沒有一點嫌棄,甚至還用自己的手帕,為我擦幹淨了臉,對我溫和的說:

「小啞巴,以後再有人欺負你,來高三七班找我,我叫陳瑾生。」

自此,我把這個名字刻在了心底,沒有一瞬忘卻。

有時候我會偶爾在校園裡遇到他,每次看到他,我都會紅著臉低著頭跑開。

他身邊的哥們兒就打趣:「小啞巴該不會是喜歡你吧,瑾生。」

我豎著耳朵屏息聽他回答。

「別亂說,她還是個小孩子。」

陳瑾生笑著回了一句,又衝我大聲道:「喂,慢點跑,別摔了。」

我不敢回頭,跑得更快了,一顆心卻砰砰跳動快要破腔而出。

他考上大學後,曾來學校找過我。

教學樓頂的天臺上,他撫摸著我的頭發,嘆了一聲:

「小啞巴,以後我不能保護你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我比劃著,焦灼地詢問他:「我可不可以也去考你的大學,我可不可以去找你?」

他看不太懂手語,但卻點了頭,笑得格外溫柔:「好啊,我等著你。」

夢裡我流了不知多少眼淚,醒來的時候,被子的一角都湿透了。

陳瑾生早已離開了,我緩緩坐起身,在第一縷晨光中,怔怔地想著那個夢。

陳瑾生……你知不知道,我多麼努力,才一步一步走到你的面前。

3

周末的時候,陳瑾生要招待幾個朋友在家吃飯。

我和他結婚的事,連他最好的哥們兒都不知道。

這也是當初他拗不過他祖母不得已娶我,提出的唯一條件。

一大早我就默默去了遠離主樓的雜物房。

快中午的時候,陳瑾生卻讓人來叫我過去。

一位姓方的小姐點名要喝上次的一道湯,而那道湯,是我專為陳瑾生學的,廚房裡的人都沒我做的地道。

進門時,我聽到一個很好聽的女聲好奇地問他:「瑾生哥,這是你們家的小廚娘嗎?」

陳瑾生正和朋友打牌,咬著煙看了我一眼,漫不經心地回復:「算是吧。」

「還挺清秀的,長的也好白。」

那位方靜小姐又看了我一眼,就笑嘻嘻地偎在陳瑾生身邊:「瑾生哥,我來幫你摸牌嘛。」

陳瑾生仿佛很受用的樣子,並沒有推開她。

我轉身進了廚房。

湯煲好,佣人進來小聲告訴我:

「先生吩咐了,湯好了讓您先回去,今晚就住那邊,客人要留宿。」

我摘下圍裙,轉身離開。

路過客廳的時候,他們不知道在玩什麼,那位方小姐正滿面羞紅地跟陳瑾生喝交杯酒。

我的眼突地紅了。

我想起我們結婚那天,潦草的婚禮,冷清的現場,甚至連個喜字都沒有的婚房。

祖母催他和我喝一杯交杯酒,他冷著臉執意不肯。

可現在……

我緊緊咬著嘴唇,不知道怎麼走出客廳的。

「瑾生哥……你們家小廚娘剛才好像要哭的樣子,她不會是暗戀你吧?」

「胡扯什麼呢,惡不惡心。」陳瑾生的聲音,十分厭棄。

戲謔的笑聲此起彼伏。

「哎,你們記不記得,以前念高中時,學校有個小啞巴好像也喜歡瑾生,每次看到瑾生臉就紅透了,轉身就跑……」

「記得記得,那小啞巴其實長的白白嫩嫩的,還不錯。」

「確實還不錯,我記得學校裡有幾個男生喜歡她呢。對了,還有韓諍,韓諍那時候好像就對她有意思……」

「不是吧,韓諍會喜歡一個小啞巴?」

杯盞摔碎的聲音,忽然突兀地響起。

陳瑾生摘了煙,眼底漸漸漫出猩紅:「說夠了嗎?」

「瑾生……你這是,怎麼了啊?好好兒的,怎麼突然發脾氣……」

「滾!」

陳瑾生驀地站起身,一把掀翻了面前的麻將桌。

眾人面面相覷,方靜嚇得捂住心口,嬌滴滴地喊:「瑾生哥,你嚇死我了……」

「我說了,滾,都給我滾!」

陳瑾生一腳踹向面前的椅子,方靜嚇得尖叫,眾人不敢多問,趕緊起身離開了。

我被陳瑾生從床上拖起來,他拽著我的頭發,將我摁在雜物間的桌子上。

4

「江允禾。」

他掐緊我的下颌,逼我看著他的雙眼。

「說你是我陳瑾生的女人,說!」

可我根本沒辦法開口說話啊,我努力張開嘴,卻也隻能發出難聽的,粗嘎的音節。

陳瑾生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下巴幾乎要脫臼了,疼得我淚如泉湧,隻能使勁點頭。

我當然是陳瑾生的女人啊,這輩子,我第一個愛上的男人,就是他。

也隻會是他。

他這才松開手,紅著眼扯掉了我的衣服。

不知過了多久,他扣上襯衫扣子,摸出煙盒,拿了一支煙點上。

我趴在那裡不能動彈,身上的皮膚早已磨破出血。

他掸了掸煙灰,煙灰掉在我裸露的後背上,一片灼燙。

「江允禾,既然費盡心思嫁給我,那就盡職盡責,當一個合格的玩物吧。」

從那天之後,他就一直沒有回家。

我不敢過問他的行蹤,但也隱隱聽說了一些關於他的桃色新聞。

有個三線的小明星,正和他打得火熱。

陳瑾țůⁿ生還投資了一部網劇,捧那個女人做主角。

他還帶那個女人出席了好幾次公開的場合。

沒人知道他結婚了,也沒人知道他的妻子是個啞巴。

我隻是意外用針灸救了他祖母,被他祖母硬逼著娶回家的擺設而已。

我母親出身中醫世家,隻是她不喜歡做醫生。

我大學選了醫學系,也可能是因為,我異想Ťųₘ天開有一天能治好自己的嗓子。

外公很欣慰,就把自己的醫術和珍藏的醫書都傳授給了我。

我無法說話,不能工作,就自己開了一個小藥房。

陳瑾生不回來的時候,我就住在我的藥房裡,和那些藥材和醫書泡在一起,常常鑽研到入迷,忘了時間。

門口的風鈴響了好一會兒,我才從醫書裡抬起頭。

韓諍就站在門口,身上還穿著警服,卻有點吊兒郎當的樣子,臂上被劃破了一道,流著血,他卻好似不知道疼似的。

看到我抬頭,他立刻衝我特燦爛地笑了:「江允禾。」

我趕緊放下書,焦灼地跑了出去,看到他手臂上血肉翻卷的傷口,眼睛忍不住紅了。

「沒事兒,小傷,一個小毛賊劃了我一下,不礙事的。」

韓諍大約是怕我哭,趕緊溫聲安慰我。

我瞪了他一眼,摁著他坐下來,拿了藥箱過來,剪開他傷口旁邊的衣服,清洗消毒縫合傷口。

過程中,他哼都沒哼一聲,但我看到他因為疼出了滿頭滿臉的汗。

於是打著手語安慰:「快好了,再忍一下。」

我飛快地縫好最後兩針,方才輕輕將傷口用紗布裹了起來。

「別碰水,別吃辛辣刺激食物,後天再來換藥……」

我手指飛舞,比劃著,事無巨細的叮囑。

他隔三岔五就會受點小傷過來我這裡,我知道他工作辛苦又危險,常常不厭其煩地交代他保護好自己。

可這人總是說著知道了知道了,轉臉又把自己弄出傷來。

韓諍是我的學長,也是一名緝毒刑警,他的職業,是我最敬佩的職業,沒有之一。

所以,我特別崇拜他,特別特別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小禾兒,我都記住了,你都交代我無數次了。對了,你這裡有沒有吃的啊,我中午飯還沒吃呢,餓死了。」

韓諍聽著我一一叮囑交代,眼底的笑意卻是越來越盛。

我嘆了口氣,起身去給他煮面。

又加了一點補氣血的藥材燉湯,這個人總是忙起來就昏天暗地,生活一點都不規律,胃也很不好。

我就把面條煮得特別軟爛。

他傷了右臂,左手很笨拙,我看不下去,幹脆把碗拿過來,喂他吃了。

韓諍最初怔了一下,但很快,他眼睛亮閃閃地看著我,耳尖卻隱隱變紅了。

當時我並沒有想太多,隻是把韓諍當成尊敬的哥哥看待。

他盡心盡力為人民做事以身犯險,我也算半個醫生,盡我所能幫他一些,坦坦蕩蕩,問心無愧。

而且他剛當警察的時候,就幫過我外公的忙,外公特別喜歡他。

我記得有一次,我外公還不無遺憾地跟外婆說,要是小禾兒沒啞,我都想把小禾兒說給韓諍呢,多好一孩子。

面條很快吃完了,我起身去收拾碗筷。

回來時,韓諍和平日裡不大一樣,好像有點不大敢看我。

他走的時候,把一條銀手鏈塞給了我:

「之前我同事們去寺廟裡求的平安扣,我一大男人戴著不適合,送你了小禾兒,聽說很靈,你要一直戴著啊。」

他說完轉身就走了,我握著那根手鏈,看著他走遠,到底還是沒有戴上,隻是將手鏈妥當放好了。

改天找個機會,還是還給他吧。

這種東西,應該送給女朋友,或者喜歡的女孩兒的。

韓諍剛走沒一會兒,陳瑾生的車子停在了我的藥房外。

我打烊鎖門的時候,陳瑾生忽然將我推進了漆黑的藥房。

他扯下領帶,將我的手腕緊緊綁住。

我被他推到窄小的衛生間裡。

「江允禾,你他媽一點都不乖。」

陳瑾生將我推在洗手臺邊,熹微的光線裡,我看到他眼底濃濃的戾氣。

我不明白,從前他明明是個特別陽光溫暖的人。

我不明白,我生命裡為數不多的溫暖都是他給我的,可他現在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也是,一個啞巴都能處心積慮成我陳瑾生的妻子,自然是有不為人知的厲害手段的。」

他抓起我的頭發,打開水管,我的臉被整個浸入冰涼的水中。

口鼻不停湧入水,我難以呼吸,劇烈地掙扎,痛苦地咳嗽。

直到快要窒息那一瞬,陳瑾生才將我拎出來,摁在了地板上。

他系好皮帶,走的時候丟下一句冷漠的:「別忘了吃避孕藥,我可不想有個啞巴崽子。」

5

洗手間的門被他從外反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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